熟悉的血腥味在这个满是血腥的战场中几乎被湮没不见，冬檬却依旧闻到爱人身上独有的味道。
正如两人第一次见面，风凌倒在血泊中，虽然狼狈不堪，却恍若阿波罗般俊朗。
那股熟悉的味道，充满全身，这是昨夜与自己缠绵的怀抱。
风凌紧紧抱住冬檬，女将军却能感觉到对方的胳膊越来越无力。
高大的身躯渐渐滑落，冬檬目光近乎呆滞地扶着风凌的身躯，眼前，就看见胸口中枪的风楚，手中也握住一把枪。
“你以为，只有你们有这玩意？”
风楚哈哈大笑，带着说不出的痛快，却慢慢软倒在马上。
而他身后的士兵们，四下奔走，竟然没有一个人看一眼他们的主帅。
“呵呵，亲爱的弟弟，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风楚喃喃自语，瞳孔逐渐扩散，慢慢失去知觉。
过往生平似是连环画一般在脑海中逐渐回放。
风楚看到的是第一次见到风凌时，这个粉雕玉琢的弟弟，歪着头疑惑地看着他。
冬檬紧紧抱住风凌，手指按住男人背后的伤口，将领们满眼泪水，围在身边。
“将军，是我们不好，都是我们疏忽大意。”
“姐夫肯定不会有事，医官到了！”
“将军……”
众位将士无语凝噎，他们往日神采飞扬的女将军，失了魂一般抱住风凌，紧紧地抱住，正如男人适才抱住她一般用力。
她没想到，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风楚身上竟然还会藏有一把枪。
冬檬责怪自己为何这般疏忽，如果不是她，风凌就不会中弹。
冬檬将风凌缓缓放在医官带来的褥子，血液迅速浸透深色的布料，勋少焱神色复杂地看着风凌。
他服了，彻底服了。
风凌嘴唇苍白，面上渐渐失了颜色，看着女将军失魂落魄的模样，却努力勾起唇角笑了。
伸出手掌，微微抬起，冬檬急忙握住对方的掌心，贴着自己面颊。
“我的将军，找个好人嫁了吧，至少半夜不用再害怕，如果有来生……”
冬檬绝然打断了对方未完的话语：“我陪你一起死。”
风凌竭力摇头，嘴唇嗡动，越来越无力：“说什么……傻话，你呀，就是……这么倔，乖，听我一次，找个好人家……就……”
话未说完。手掌垂落，风凌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安详地却像是睡过去一般。
冬檬拿出短刃，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刺向心口。
距离战争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这足以堪称是古代打得最快的一场仗。
只是却没有人高兴，战争太过残忍，女将军从一开始就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却没料到，最后失却生命的，是自己的爱人。
被身旁亲兵救回来的冬檬班师回朝后将自己锁在房间，不吃不喝，木然地似是一只木偶。
“小姐，用餐了。”
玉霜看着冬檬的神色，几乎垂泪，却要强打精神擦了擦通红的眼，温声劝慰。
“您这样熬坏了身子，就算姑爷在地下看着，也不会舒服啊。”
冬檬手指动了动，轻轻摇头：“不，他没死。”
玉霜抿唇，眼泪落在地上。
人都已经埋在土里，怎么能没死。
每天她给小姐换衣服，看着小姐胸口那深深一道疤痕，都觉得心头一痛。
按照冬檬的意思，家中在事后当着风老爷子的面将冬檬嫁给了风凌的牌位。
风老爷子并未责怪冬檬，毕竟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如果要怪，他也只能怪自己。
当初如果不是自己为了风家血脉，默认了风楚母子的存在，也不会弄得今天这个地步。
他想方设法避免兄弟相残的局面，这一幕却还是发生了。
而冬檬，竟然是立下誓言终身不嫁。
朝堂上下都在传颂女将军的事迹，而冬檬想要的，却只是爱人的怀抱。
哥哥们劝了，父亲劝了，老夫人也劝了。
冬檬却始终不言不语，虽然偶尔吃些东西，却苦行僧似的故意折磨着自己。
她活着，只不过为了完成风凌交代的事，却不是自己愿意活着。
现在的冬檬，给人就是这种感觉。
“小老板……”
玉霜一回头，正是从现代而来的小秘书。
小秘书用询问道的目光看向玉霜，后者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秘书只好叹声气，蹲在冬檬身前，拉住女将军冰冷的手。
“小老板，咱们公司最近发展的很好，您在古代选的花魁悠悠和娇娇在现代十分适应，悠悠已经出了专辑，古韵风备受业内人士赞叹，娇娇也成为了国内一线名模，我们正在努力让她登上国外时装周。”
冬檬目光呆滞地看向地面，毫无所动。
小秘书摇了摇头，继续道：“还有咱们摄影师将拍摄好的片段整理一番，准备拍一部电影，您觉得怎么样。”
意料之中没有得到回答，小秘书看着冬檬日加消瘦的面庞，悲从中来，却只能按部就班地继续汇报。
“我们选了一个叫做白滢的演员，她的演技十分了得，准备让她扮演您的角色。”
冬檬眼珠动了动，却依旧没有开口。
“小老板，您既然答应了风少爷，就要好好活下去啊，如果他在天上看到了您这番模样，定然会伤心的。”
冬檬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他若是伤心，就让他到我面前来说，他往日不是最不愿意让我糟蹋身子，为何却迟迟不愿出来？”
小秘书双眼通红，再也忍不住的落下眼泪。
勋少焱从门口大踏步地进来，冰冷硬朗的面颊满是肃然：“冬檬，你这样逃避现实有用吗？风凌已经去了，你却要让活着的关心你的人伤心！”
冬檬冷冷一笑：“既然如此，当初为何不让我陪他一起去。”
勋少焱不禁语滞，冬檬的双眼已经没有丝毫生气，活着对她来说和死去也差不多，没有人想到女将军对风凌的爱这么浓烈，这么深沉，偏偏最应该知道的人已经看不见这一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