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凤桐电话里讲的“魁叔”,叫蓝兆魁,在这行当里面也是浸淫了很多年。唯一和袁家不一样的是,蓝家什么都做,什么都敢做,干货湿货,抢来的偷来的,或者墓里面挖出来的,只要货色上乘,他们家大小通吃。袁凤桐看不惯他的做法,所以虽然算是世交,但总保持着适当距离。袁家有祖训不让子孙做湿货,但蓝家没这一套,可能和胡老板想得一样,湿货挖出来捣上一手不就是干货了,没那么些湿货哪来那么多干货。他们家不但做,而且做得风生水起。有一次蓝兆魁接了个海外生意,有人出大价钱要找一颗夜明珠,他找了长沙的地老鼠去盗一个明朝番王的墓,听说后来考古队进驻现场的时候,一片狼藉,惨不忍睹。大明朝的王爷不但被开膛破肚,喉咙还被踩断,身上所有值点钱的东西,连根金丝都不剩,尸骨还被扔到了墙角的臭水坑里。陪葬的王妃,盗墓贼竟然直接从正面中间将她剖开,翻过来后一个人踩住她的脖颈,另外一个像给羊剥皮一样,从中间将她全身的穿戴一并剥走,最后头骨都没了,身首异处。袁凤桐觉得是罪孽,偶而也会劝导这个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发小,可蓝兆魁全然不听,这也是为什么他俩早年下乡的时候称兄道弟,回城几年后关系却变得一般的原因。
通完电话,袁青虹慌乱中着急要回宾馆。可就在他小跑着出了古炉巷的时候,后面突然闪出一个黑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有人锁住了他的脖子,随后就是一股浓烈的药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袁青虹在一片漆黑里醒了过来。除了感觉呼吸困难,还闻到一股异味,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晕了多久。刚挣扎着起来,头就碰到了硬物,因为没留意,着实疼痛,但这疼痛也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这一清醒不要紧,竟然全身汗毛倒竖,七尺男儿失声尖叫。原来他正躺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刚才慌乱中一摸,还碰到了那人的鼻子,再伸手摸向两边,两块冰冷的木头将他死死地箍在了里面----他正躺在一具棺材里,并且他的下面有具死尸。袁青虹开始猛踹棺材盖,但因为空间有限,实在是用不上力,棺材完好无损。正当袁青虹头皮发麻,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丝火光透了进来。为了不至于闷死他,有人特意在棺材盖上开了几个小孔,此时外头的火光正近得前来。
“放我出去!”袁青虹拼了命叫喊,已经顾不得读书人的矜持。
“放你出去可以,不过要等我们问完话以后。”外面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你们是谁?为什么绑我到这里?先放我出去!”袁青虹语气已经接近崩溃。
“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知道你是谁。”那声音淡定自若。
袁青虹虽然慌乱,但也知道外面的人正是要利用自己的恐惧,在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前,脱身出去是不大可能的。可他奇怪两点,一是什么人敢绑架袁家的人;二是为什么刚得到魁叔的死讯,自己就被人绑了过来,两者是否有联系。
“有屁快放。”
“哟,这时候还不改少爷脾气啊,好,那就开门见山了,关于你家的那本经书,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包括所有细节全告诉我们。”
“什么经书?我家那么多古玩字画,我哪知道你说的是什么经书。”
“哼哼,躺在女尸上面还敢贫嘴,有点胆色。”
“我真不知道,况且我家虽然多有收藏,却从没听说有什么经书。”
“小子你听着,你再说一句不知道,我们可真就连你和你‘媳妇’一起抬出去埋了。”
“等等,你们听我说,我就算全身是胆这时候也不会瞒你们什么,不如先将我放出来,有话咱们慢慢说。”
“你不说,那就在里面想清楚了再说。”
这话一完,火光竟然远去了。袁青虹心中连连叫苦,什么经书,他是真的不知道,他们袁家确实诸多收藏,可真没什么宝贵的经书能让人使上这般手段。
“来人那,你们搞错了,放我出去!”袁青虹只是嘶喊,直到自己精疲力竭。
时间约莫过了一刻钟,那火光又亮了过来。
“怎么样?这会儿知道经书了吧?”
“我说没有就没有,先放我出去。”
“不愧是袁家的种,这种情形还能这么出彩,那就再给你点时间想清楚。”
袁青虹无论是体力还是恐惧,都已经到了极限,只是对方在问他所不知道的东西,这让他极其恼火却又莫能奈何。再这么僵持下去不是个办法,所以他想着不如先说自己知道,出去后再做计较。可就在这个时候,事情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掌柜的,看来这小子是真不知道,量他再狡猾,也不敢在女尸上面耍滑头啊。”外面另外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并且称刚刚那个声音为“掌柜的”。
“恩----把人吓傻了也问不出什么东西,起开!”那个掌柜的算是听了手下一言。
袁青虹被人扶着从棺材里拖了出来,他甚至不敢回头看,因为他很肯定,如果看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女尸的样子。环顾四周,是一个大约百来平米的石室,墙上间隔着十来个火把,虽然没有灯照得那么亮堂,却也足够辨别一切人和事了。
“你真不知道?”
“知道什么?”
“你祖上留的那本《古陵七说》”
“什么《古陵七说》,《春绫七技》倒是有一本。”
“知不知道蓝兆魁死了?”
这时袁青虹马上意识到,自己这处境和蓝兆魁的死有关联,只是蹊跷为什么蓝兆魁一死,自己就马上被绑了过来。
“你是谁?”
“老夫?老夫是你家的故人。”
“什么故人?高攀不起。”
“哼哼,攀不攀得起,这会儿可由不得你了。”
袁青虹在脑子里飞速猜想,敢说是袁家的“故人”,还有胆将他绑走的,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地方,应该也就是这个地方。
“莫非你是?”
“不错,长沙官太岁。”
“我在长沙?”
“你已经睡了两天了,老夫顾着捏古斋的面子出手算轻了,不然能让你睡上十天半个月。”
“听说地仙门邪门野路子多,果然名不虚传,失敬了!”
“老夫不跟你耍嘴皮子,既然跟你们袁家撕破脸,也就不客气了。”
“既然知道是地仙门,我也不指望你们客气什么了。”
“好,那就明人不说暗话,你老子杀了蓝兆魁和我们当家的,一个人独吞了《古陵七说》,现在我们就拿你换那经书,你老子要是不肯给,那你们袁家传到你这里,算是最后一茬了。”
官太岁这番话,让袁青虹惊诧万分。官太岁言之凿凿,好像笃定了是他父亲杀了蓝兆魁和地仙门的当家老鼠三,并且独吞了什么经书《古陵七说》。可说实在话,他确实不知道什么《古陵七说》,也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这般心狠手辣。这里面有天大的蹊跷,可一时半会儿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怎么解释。
“我真不知道什么经书,况且我们袁家和蓝家是世交,我们绝不会为了什么经书,对蓝家人狠下杀手。”
“那要看为了什么了,如果是为了《古陵七说》,别说蓝兆魁,袁凤桐可能连你这个儿子都不要了。”
听官太岁的口气,这经书非同一般,本来还想打探一番关于这经书的事情,不想官长柜主动给他提了个醒。
《古陵七说》,天下至宝,集风水之大成,里面有一套精奇的风水理论。据说秦始皇和武则天的陵墓就是严格参照这本书建造的,这两座皇陵至今还完好地摆在那里,不得不说实为奇景。但有意思的是这书里面甚至还记载一些奇巧机关的设置什么的,可谓集正反两面于一身,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它其实更是一本----盗墓宝典。这书因为过于凶险,所以无论是皇家还是民间,都想极力得到它,期间虽然经历过几次大的焚书,但奇怪还是流传了下来。这书在三眼老六死之前流到了袁家,纸终归包不住火,所以袁青虹这会儿才会被人扔在了棺材里。
这事情神秘离奇,袁青虹听完也是目瞪口呆,直觉告诉他,地仙门花那么大力气将其绑走,这事情绝不会是子虚乌有,可为什么身为袁家独子的他,对此毫不知情呢?况且,蓝兆魁和老鼠三跟这事情又有什么关联,即使他们袁家真的有这本经书,袁家又有什么理由要杀了这两个人?袁青虹凌乱了开来,无论怎么想,也理不出一个头绪。
“就算我们袁家有什么经书,又凭什么说蓝兆魁和你们当家的死,跟我们袁家有关?”袁青虹将疑问抛给了官太岁。
“哼哼,这就要问你老子了。”官太岁懒得解释,说罢直接让手下架着袁青虹出了石室。
电话连接到了袁家,很简单,经书换儿子,还得亲自送过来。
“官掌柜,您也是有头面的人物,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绑走犬子,你们当家的事情我也觉得蹊跷,可怎么突然变成是我做的了呢。”电话那头的袁凤桐极力解释。
“这么说吧,蓝兆魁和我们当家的一死,谁是最大的受益者谁就是凶手,这点你不能否认吧?”官太岁一副占着天理的口气。
“这----就算是这样,也不代表我就是凶手啊。”袁凤桐犹豫着答道,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也在电话旁边,比起官太岁,他更在意怎么跟自己的儿子解释这件事情。
的确,当自己的父亲说出“就算是这样”这几个字的时候,袁青虹就确信,事出有因,看来自己并不真正了解自己的父亲。这事情突如其来,扑朔迷离,并且让人难以置信,犹如一个人在太平年代出去散步,半路上却踩到了一个重磅地雷。
官太岁人质在手,没有再听袁凤桐的任何辩解,两天之内将经书送到地仙门,否则一损俱损。而袁凤桐那边,没有任何的余地可以周旋,只能单身赴险,这也拉开了整个事情真正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