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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一夜

广梁看康平喝完粥,就抢着要刷洗锅。康平惦念着怎么弄那竹鼠,也就由他去了。

虽然圆满老和尚说他修的是密宗,并不吃素,但在寺庙里杀生,康平心里怎么都不能接受。因此,他拎着三只竹鼠的尾巴,除了后院,找了一处天然的大岩石平台,然后又将准备盛水用的两只竹筒准备好。

广梁只觉得康平进进出出了一阵,过了一会,就丢给他几张灰色的皮毛子叫他晾挂起来。然后就听到康平咚咚咚地切着什么。广梁咽了口口水,心里暗喜,晚上应该有荤的是了吧。

康平将竹鼠肉骨肉分开,将肉切片。半罐盐放到锅子里炒热后,他将那放盐的罐子用水洗净,将炒热的盐均匀地抹在肉上,然后装入罐子。

带着些肉的骨头,被全部扔进了锅子里。他嘱咐广梁好生看着火,又开始择菜。

睡醒了的泥猴子们叫着“大米哥哥”就扑到康平身边,康平想,绝对不能让这帮子小子像康平那些大和尚那样什么都不会干,所以他立刻就开口叫他们和他一起择菜。

择完菜,他又带着小和尚们下去山溪边洗菜,并叫小和尚们帮忙把之前他砍倒的细长的竹子给带回庙里去。泥猴子泥兔子们很是乐意被大米哥哥差遣,他们觉得大米哥哥长得又好看,说话又温柔,还会做饭,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再世!

于是,到了晚上,大米哥哥的称呼就变成了观音哥哥了……康平心中练练默念了几声罪过罪过,赶紧地纠正小和尚们对他的称呼。最终,定下了“康哥哥”这么一个官方正式称呼。

圆满大师回了寺庙后就没有从他房间里出来过,康平让广梁去确认了大师只是在睡觉,就放宽了些心。

之前帮忙淘米的宗元,又被康平打发带着几个小和尚去淘米。广梁又指挥宗顺几个大和尚出去捡柴火,很快,诺达的破庙里,就剩下在厨房里忙活的两人。

灰头土脸的广梁卖力地烧着火,康平则在处理那些野菜。

马兰头和芫荽已经分开了,康平有些犹豫到底是生吃呢,还是上点油。刚刚他闻了闻那油,一股子菜花味道,不是很好闻。他问广梁城里有没有豆油卖,广梁一脸茫然的样子,他就知道,以后这类需要用脑子的问题,是只能问圆满大师了。自己还是得祈求菩萨保佑了,希望这老和尚健健康康地活久些才好啊!康平这么思忖着,手里已经将野菜绰了一遍水,开始挥动大菜刀,切起野菜来了。

刚刚他瞥了一眼大锅里的一点点骨头煮的汤,发现上面漂的动物油还是有一股天然的香气的,虽说有点点奇怪的腥味,但到底这是动物油呀!所以他决定就用这层薄薄的动物油试试拌拌马兰头吧。反正,盐是好盐,就够调味了。在这不明时空的地方,能够有质量不逊于康平现代社会里的食用盐的盐,康平觉得这就够幸福的了!

晚饭就是和中午差不多稀薄的粥,佐以每人一小撮咸咸的凉拌马兰头和笋丁,一人一把芫荽,粥里还有一股野腥的肉香。所有和尚们都吃得舌头都要掉下来了,每一个都意犹未尽的。从来没想到,粥也能这么好吃的。

圆满大师和大家一起吃完晚饭,说了一句叫康平睡自己的房间,就又去睡觉了。

天完全黑了下来,小和尚们开始打着哈欠,吵着要睡觉了。这破庙里,只有正殿有一尊矮小的观世音菩萨的塑像,面前只供奉了一对红蜡烛。这群假和尚们自然不会有上晚课念经什么的,有几个照顾小和尚的大和尚带着泥猴子们去后院歇息了,剩下的,和广梁一起在厨房里收拾。

眼角上有个青色胎记的就是好运气的宗顺,他一边刷锅子,一边叹气说:“我们之前啊,就应该把这厨房先修好的,咱们平时不太用这灶倒没啥,康兄弟来了,以后要是在这里烧着烧着,下雨了可怎么办?”

康平没在厨房里,他觉得要给这帮子和尚勤快的机会,所以洗碗这活,他完全没有沾手的意思。他一个人晃到了正殿,掏出打火机,将那俩光秃秃的大红蜡烛点着了。观大士慈眉善目的面孔就在烛光的跳动中变得生动了起来。

广梁听了宗顺的话,心里很是赞同,他于是问做过泥水匠的宗培:“这厨房的顶是得封了才是。不过现在没有木头做梁啊,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圆满大师说过,这山里都是宝啊。你看这满山的木头,我们根本就不缺木头哩。”宗培推了推厨房的土墙,他对造房子是很有心得的,如果不是右腿给摔断了,他应该还是在做泥水匠的活吧。不过,这半座寺庙可都是他设计和建造出来的,现在即便有人叫他出去做泥水匠离开这,他却是舍不得的了。

广梁眼中流出了同情:“你的腿就是去山里伐木头的时候给压断的,我们都是笨手笨脚的人,以前师父叫我们捉兔子捉竹鼠,也会把自己弄伤……”

“康平今天就在山里给我们找来了笋,找来了这么多野菜,他还给咱们编了装东西的竹篮子,他不像圆满师父那样会武功,他的力气还没有我们大……”

康平不知道大和尚们在厨房的商议,此时,他与烛光中的观世音像对视着。他没有宗教信仰,对于穿越,他宁可相信是虫洞的存在导致的。在生产科技低下的年代,人类喜欢把自己不了解的东西,用超自然力来解释,甚至于在康平之前所处的二十一世纪高科技时代,如果用科技无法解释的话,人们还是会将其归为神秘学。

这个不明朝代的时空里,存在着和康平认知中几乎一模一样的观音像。从不拜神的康平,心里莫名就多了一份安定。他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厨房里的大和尚们,也达成了新的协议。他们决定挑战自己,去做一件以前害怕自己太蠢笨而不敢做的事情,——进山伐木。

这个决定,广梁很想和圆满大师说一下,但宗顺提醒他:一年前,他们想要砍掉后院旁的一棵杉树,砍了很久都没砍倒,圆满大师看不过去,用内功催倒了杉树,结果吐了一口黑血,差一点就圆寂了。不如这次他们先去偷偷尝试下,成功了最好,失败了,也不会让圆满大师吐血。

广梁觉得宗顺说得很对。现在天亮得早,他们早一点进山,去找木头,肚子饿了可以吃野果子,野果子这些,他们还是很熟悉的,虽然春天的野果子比较少,味道大多比较涩,但果腹一下还是可以的。找到木材,就可以尝试砍倒,然后再带回来。如果不行的话,就再和康平商议,看看他有什么法子。

康平有一点想法是没有错的,就是这群和尚之所以现在那么懒散,有很大程度是被老和尚圆满大师给惯出来的。他们蠢笨的行为让几乎无所不能的圆满大师索性什么事都大揽大包了,除了造房子,他不行,其他能做的,他都做掉了。如果不是他身中剧毒,估计老早就跑去山里,用内功催倒杉木,为寺庙准备木料了。如果不是他身中剧毒,可能也会跑去深山里,捉只猛兽来,找个地下市场卖了,给庙里拖点砖泥来。如果不是他身中剧毒,他甚至会直接倒卖山货,然后攒够钱财,去和朝廷给这普救寺买个入册的名额回来。因为他身有剧毒,很多事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普救寺才会整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老和尚之所以一好就去找康平,因为,他在康平身上看到了可以实现他梦想的希望啊!

康平不是笨人,心里很明白老和尚的意思。虽然老和尚没有明说,他也没有给承诺,但是,无论从康平自身,还是从别的角度来说,康平都不愿意过现在这群大和尚这样的日子的。这些人,是他突然来到这个时空所见的第一群人,对他来说,他心理上不免会产生类似雏鸟情结的依赖感和责任感。

康平立在观音像前,闭目思考的,是今后的计划。现在幸好是春天,一年之计在于春,这些和尚不会种地,不代表他康平不会种地。山货资源是自然界的馈赠,只有种在地里的,才是踏踏实实的东西。与其吃完了二十斤大米去去拿山货和人换米,不如想办法自己种出来,这样,秋季就可以踏踏实实的吃上自己种的粮食了。

明天,他得去问一下,这些原来有田的人的田是不是还属于他们。如果没有田的话,他也已经在宰杀竹鼠的时候,看中了一处小树林,那里的土壤肥沃,伐下的木头可以做木材,虽然细了一些,但是他可以教这些和尚把这些木材打成家具。既然他们可以造房子,做木匠,应该难度不会太大吧,反正不会是很精细的木匠活……

广梁来喊康平去休息的时候,看到康平在菩萨面前特别肃穆的样子,心里也不自觉就庄严了起来。他觉得康平双手合十的样子,比自己更像一个住持。他于是也学着康平的样子,站到菩萨面前,在跳动的烛光里,双手合十。

康平是被一阵鼾声扰了思绪,抬头发现,广梁这个大和尚,竟然站着睡着了……

最终,在这异乡的第一夜,康平不得不在观音大士面前,照顾着站着睡着怎么都叫不醒的广梁躺下,之后也终于抵挡不住倦意,靠着佛案,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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