叭喳叭喳
发出统一的声音
它们也是吃奶长大
咬不出老母猪的奶来，就开始
吃食
一天比一天
肥胖
增加体积和重量
在肉联厂
它们倒挂在钩子上
红毛黑毛白毛花毛都已经
刮光
呈现一样的白色
它们用来吃食或者哼哼的肥头
被扔在另外的地方
肚子从中间开膛
挖出心
挖出肝
挖出脾
挖出肺
挖出肾
挖出胆
挖出大肠和小肠
出卖的时候
放在案板上
被明晃晃的刀子
割或者剁
大一点的是肉块
更碎的是
肉浆
八、石头是一个热衷于先锋艺术的人，对各种前卫的实验，保持着难得的好奇心和宽容态度。生活中，他说的话未必是真心想说的话，很多时候，我觉得他是在敷衍这个浅薄的时代。他是有高贵情绪的人。我想问石头，对于现实世界，他是如何理解与适应的？在现实中的疼痛与隐忍，他是如何转化为写作资源的？这种转化是一种释放，还是更加重了自我的疼痛感？
答：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但我不是一个情绪化的悲观主义者，而是一个现实主义的悲观主义者。
九、希望石头表述今后的创作方向与写作计划，他还要往哪里走？是什么方向？可以深入到什么刻度？在今后的创作素材上，他将进行怎样的选择？那种“更粗糙的东西”，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东西？
答：写作上的计划就是把《肉》这一页翻过去。开始一种更粗糙的写作。事物的本来面目是粗糙的，而不是修整的。“更粗糙”就是不断地去追求这种本真的东西，消除添加的“伪美”。也可以表达为“追求一种粗糙的诗意”。这个不多说。2008年，我提出“慢经济理论”。“慢经济”的原理就是“经济的发展仅仅应该满足人的基本需求或者适度需求，而不是过度需求”。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思考更加显示出价值。我会把精力更多地投入进去。
十、最后一个问题，与问金汝平的问题一致，就是假如石头具有神力，可以随心所欲，那么他最想做的三件事是什么？
答：把痛苦献给性爱。
石头的诗：肉（节选）
肉
“本身”这个词，让我警觉。
——题记
2008年11月21日
1.或许，我更多的是想把时间
表达出来。
2.能不能把一些感性的东西
毛毛糙糙地表现？
昨读《廊桥遗梦》，有“赤条条躺在蓝色鲸鱼游水处”
“从冬天车站开出的冒汽的火车”
这样的句子。
3.最近，性事淡，
爱喝茶。
4.从鄙视自己开始，确立自己的尊严。
5.看了云南老六的诗歌，很想去云南喝顿酒。
很早以前，就很想到云南或者贵州少数民族的地方
找一个花一样的姑娘
当一个送上门的女婿。
6.她说脸红了。我说
不是脸红了，是脸上的皮肤红了。
2008年11月25日
7.常常突然一下就觉得
没意思，很没意思的没意思。我说，真想跳楼
她笑着说，跳吧。
我说：楼太高，会把自己摔疼
楼太低，又不能把自己摔死
我需要找一座既能把自己摔死又不会把自己摔疼
的楼
跳下去。
8.最近，一直想一些具有哲学趣味的事情。
比如，有一天下了大雪，
一阵子就不下了
一阵子就化了。我并没有看见
下雪
我也不知道下雪
你问我，下雪了？
我说，没有啊。
9.你说“爱，也是一件体力活儿”。
10.天气预报老说有雪。直到昨天
才有很短暂的一点。北方的冬天，这点雪，
我不承认。
11.如果在一张会飞的床上
安一个电钮，只要轻轻一按，就能飞到天上
去做爱。
飞一阵，做一阵
或者一直飞，一直做。
2008年12月1日
12.你问我，一心能不能
两用。我说，一个杯子容纳两杯水，
这其实是一个哲学问题。
13.很想去一个很小
很小
的地方，小到可以忽略
小到可以没有
可以不知道。
2008年12月6日
14.这个中年人
一直在挖坑，挖好之后再填平
他，一点也不怕
重复。
15.有一次去追寻一个虚无的东西
肯定不是一只兔子
或者连风都不是。它，太虚无
我开车沿滨河路一直往北走，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向北走
过了呼延村，再往前是上兰村
在一块收割完的玉米地旁边，停下来。此时
冬日的阳光在车外照着。
16.有个读者看了我的几手诗歌留言说，
“有种傻傻的，呆呆的味道”。
是的，我一直想把诗歌写出一种
傻味。
17.最近，心烦，我一遍又一遍往山里跑
去山中踩石头，
踩杂草
“呼——呼——”地吸气。
2008年12月19日
18.最近，到曲靖，见云南老六。他初中毕业，但诗歌写得牛逼。
老六姓钱，他叫我石头哥，我叫他老六
我不叫他钱老六。
19.云南太厉害。它改变了我的肉体，以及
肉体里融化着的、包裹着的。
我是说，自从2008年12月14日之后，我与云南太牵扯
我甚至觉得随便把我扔到云南的
任何一个地方
我都可以很熟悉地呼吸或者生长
我说：“这哪里是人的，是小草的，空气的，石头的，虫子的”。
20.我还告诉你：“那些流水，哗哗地流着
在马雄山，在珠江源。比流眼泪
还舒服”。
21.最近，我很消极，我一直在山水之间
寻找着山水。
22.我买了一个本子，是用东巴纸做的
我喜欢东巴纸
毛毛糙糙的样子。
我把她放在办公桌上。一高兴，我就摸
摸摸她的样子。
23.最近，我越来越反动
我不想与人说话。与人说话
没意思。
真没意思。
2009年2月2日
24.相对于心灵，我更相信身体。我试图建立一种
“本能思考”。我试图建立
“肉思想”。
25.在隐秘的地方，他们不停地流着
快乐的水
做一个从时间里消失的人
做一个带我走吧的人。
26.隐秘的地方就是从所有的社会关系里
脱出身来，消失掉。就像把衣服脱去
去他妈的吧
然后把自己的身体
放出来。
27.她，已经变成一个
咬咬。
28.我觉得水是化软的雪，她觉得水是水
我说她傻
我叫她笨笨
我说她是一堆软了的肉。
29.好诗人的诗歌是有自己的味道的。甚至
好的诗歌的味道就像一个
好女人的味道一样
或者就像一个女人的好味道一样。
30.好的味道只有好的身体
自己清楚。
31.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有很多
快乐的水，以及很多很多
快乐死了的痕迹。
32.一个人的历史是从身体
开始的。
她的，
我的。
身体们会自己处理。
33.一个女人改变了他身体的方向。
34.一，二，三，四，五，六，以及七和八。
这样的吸血鬼。
35.把白天当作黑夜。把一个黑夜当作
好几个黑夜。两个飞翔的
叫唤的
身体。
36.按照道德，他们是多么丑陋和肮脏。
37.他就要麻木，如果你不去咬他。睡着的尸体
顶多是冒气。
38.顶多是做梦。
39.咬咬是对一个好女人的命名。
40.我一直想把身体里最深的东西
揪出来
或者拔出来。如此，
有两样东西我没有办法。一个是写出自己更满意的诗歌
一个是绝望的悲伤的爱情。
它们都与我想把身体里最深的东西揪出来
有关。
41.今天，雪落并州。今天，
我不需要去另外一个地方去看雪。
2009年2月3日
42.她说，快，快进来，我要飞。
A：她渴望快；
B：他进来才能飞起来；
C：这是两个身体的非身体的飞翔；
D：她是闭着眼睛说的；
E：她说的是瞎话。
43.我所有的忧郁都来自头顶上的
天空。
它太高，太空
太没有道理。
44.也就是说，我的身体以外有很多
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高。比如：空。比如：非身体的飞翔。
这些也是物质
是阴物质。
45.几个月前，他醉了酒，到了郊外。太阳刚刚
落下去，天半明半暗。他想到玉米地里
坐一坐。风干冷干冷的。玉米茬让人想到镰刀，想到
一下一下地割。
非身体的疼，非物质的伤害。她隐秘的光肚子第一次欢喜
在一间
毫无道理的屋子里。
46.她的忧郁来自快乐的水。
47.1987年，他是一个长发青年。比现在
更想江山。
48.诗歌朝着后头。江山越来越破。地球一直转动。
49.在一个隐秘的空无的非物质的地方，他是
万岁他爹，她是
万岁他娘。要命地万岁，要命地
死。
50.太多的敌人，对于一个独立的脑袋。
51.他把痛苦献给性爱。
52.他喜欢在下雪的时候，一个人走
往郊外。
雪，沙沙沙沙地。
53.我想给云南老六写一篇诗歌评论
题目叫《一个没有“文化”的云南诗人》。我喜欢这个
没有“文化”
的兄弟。
54.他还爱兄弟，眼睛流下快乐的水。
55.他想把她带到傻社会。
56.他答应给她想象。第一次是55朵玫瑰
每一朵选了一片花瓣，55片，夹进她喜爱的一本书里。
57.前年还没有。以前是以前。现在是原来，比其他还早
身体里没有发现
的。
58.毛糙糙的东巴纸，手指一摸
酥痒酥痒的快感。这病态的绝望的抚摩，一次又一次
她知道。
2009年2月4日
59.装模作样的文字，装模作样的阴茎。去他妈的吧
做作家。
60.傻社会不同于黑社会，也不同于社会主义社会
设无政府主义首领一名，
设粗茶淡饭布衣部，
设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部，
设生殖崇拜回归身体主义教育部。不设
公安局、法院、检察院。
61.妓女哼着黄色小调歌唱幸福生活，并祝愿江山
繁荣昌盛。傻逼一本正经地在衣服里
充当君子。
62.每一次见面，他都想给她不一样的惊喜。
有一次，他满世界地找烤红薯。让她在冬天的冷风里
哈着气吃一个
烫手的。
63.身体之诗歌，不只是上半身的，或者下半身的。
更多的是
一层一层地剥，往
更里面剥。
64.M用不懂现代诗歌的脑袋最高地指示着中国现代诗歌写作。
65.语言专制必然导致身体专制。
66.她走了，又恢复到身份证、结婚证上的模样。
67.“你是谁？”
“我是你的身体”；
“你在干什么？”
“我在慢慢死，慢慢等必然之死。”
68.我不会写《昆虫记》，我最熟悉的一个是蚯蚓
一个是蚂蚁。
她的好身体，我也不会写。
2009年2月6日
69.你是又痛又苦的一个。你爱他，却不打扰他
他甚至感觉到自己是
肮脏的
猥琐的。两具偷偷摸摸的身体。
70.他们的语言还是那么的领着风骚动。
71.多多说：“我们的秘密应该在云朵后面公开歌唱/今夜，基督从你身上抱我。”
72.必然是语言，必然是身体，必然是
独自一个。
2009年2月11日
73.死掉一代顺民，再死一代良民，这是祖国的需要
让死亡来得更猛烈些，
吧！
74.他说他想一直滚在她的
怀抱里，像一个
她刚刚生下的小猪。柔软的毛，刚刚来到空气。
75.万物有灵，树是，月是，蚯蚓也是
它们各自坦然。在暗处生死
轮回。
76.我要飞到三亚去
脱衣服，去
做梦。而你在太原，用衣服抵御北风。
77.阳光照着大海，我把身体放在蔚蓝色的
水中。你发来信息，太原飘着大雪
又紧
又密
又亲
又欢喜。
78.最担心的是自己堕落成人民，集体的嘴巴，集体的思想，集体的尸体。
79.在热闹处哭丧。谁死了？
空气。
80.一个人，以及空气。我不能说天上的这颗月亮
不是我自己的。
2009年2月25日
81.肮脏的雪，被弄脏的雪，被弄成脏水的
脏雪。
82.从前，他是一个羞涩少年，灯下苦读，梦里
遗精。在江山面前挽袖愤怒。这多像大风裹挟着的白雪
未来痛苦，内心
坚定。
83.一粒80公斤重的灰尘。我是这样嘲讽自己
的。
84.去天堂的路其实是有罪的。
85.车开在没有时间的道路上，来了，去了，有什么关系呢
在更安静、更小、更绝望的
地方，时间已经
不再需要。
86.此时，我再一次被疼痛麻木。像一个和这个世界
不相干的尸体。只是存在着，并不意味着
存在。
87.外面的雪似乎有了某些征兆。比如宿命。
88.远方的空气里，你成了暗示的
植物，叶子并不确定
我在现在的空气里，一阵子。还在
消除。
89.疼痛并不能代替道德。这样的心脏还不能
维持判决。
90.写诗其实就是对自己的嘲弄。我想我就是这样的。
2009年3月2日
91.你以及房子，这样小
近乎融化。
92.你像是被文字形容。离我的疼痛
还有距离，我用罪过
也不能拉近。
93.刚落下的白雪融化了，后来的白雪
维持了温度，一层一层
累加着白。这样表面的事情很清楚，我的伤感和这些
没有关系。
94.疼痛一旦被解救出来，就像
毒瘾一样，被
一个无耻的男人攫住。
95.那一次，不爱江山，我只用胸怀
暖你的云彩。
96.小狗狗是虚构的。空气对它来说没有用。
97.第一次是佛，
第二次是如来。
第三次是我佛如来。
98.虚空之处被谁翻动，很久都不能安静下来，好像
生死来过。
99.皮肤以外的事情，仅仅如此。
100.死对于一具尸体来说
没有意义，往里面倒酒，让它再
死一次，或许会有
另外的意义。
2009年3月7日
101.夜里，她旁边的一具尸体抽着烟，那些烟雾
缭绕着，鬼一样。
102.雪化了，我依然看着雪发呆。
另一个我看着我看着雪发呆的样子。
我在哪里。
103.昨夜和今夜，我都在天街朗诵自己的诗歌。其实
我都在，回忆或者吮吸
死亡一样的安静，尸体一样的安静
那，一个，人。他，那么的
贪婪孤独。
104.这样的尸体，在烟雾中，有了
死灵魂。诗歌一样的
鬼样。
105.今年的两场大雪，都是倒春寒的时候
从天上
掉下来的。老六发来信息说
他在昆明的第二场春雨里，问候我。
一具被烟雾鬼塞满了的尸体，对于春天的事物，以及冷暖
像偶然一样。
106.我像偶然一样堕落。偶然的
尸体，以前是一棵老槐树或者蚂蚁精。这不重要
有什么重要的尸体呢？
107.春天来了，我的自暴自弃和这个时代
没有关系，和正在发芽的小草
没有关系，和科学发展观没有关系。
2009年3月16日
108.我迷恋瞎子，他看不到色彩、模样、形状
所有的东西都是声音、味道、触摸
他更加依赖感官去判断
或者更加依赖别人的教唆去判断
我是说，那些虚无的东西，比如思想、存在、诗歌
对于一个盲目的人来说，是不是多余。
109.1974年，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来到
西河沟。他们是一群瞎子
给睁着眼睛的人
清洗头脑。
110.我们知道的所有东西并不比一个瞎子
高明多少。日落了，星星亮了，你给瞎子讲的时候
他露出微笑。对于这些司空见惯的
东西，我们睁着眼睛的人
不再尊重和追问。
111.我多想永闭了这双目，无视人间。咬咬，
你爱我，就来，爱一个
瞎子。黑暗取消了以前的
错误，他从嘴巴吐出
新词。他成为
乱世的逃犯。
112.闭了这双目，他独自一个，安静在
自己的尸体。
113.西河沟是一个黄土沟壑。即将结婚的
那年，把老房子拆了重盖
那根大梁上有“光绪×年”的字样
我对我的出生是模糊的
那是1967年4月30日。这个世界或者说在西河沟
多余了一个生命。
114.生于1967，于我，是一个错误。我适合去
傻社会部落
当头领。我不适合这样的
人间。
115.蚂蚁爬动在细微的地方，瞎子
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对一个瞎子来讲都是
无用的。他几乎只关心食物和
心灵。
116.昨夜，在北京西藏大厦，看着窗外散落的
灯火，那么具体。
空无的地方
什么也没有显示。灯火因我而忧郁
而没有意义。
2009年3月17日
117.菲律宾欲拉美国介入南海争端；贝因美娃哈哈进口乳清蛋白粉检出阪崎杆菌；浙大论文造假，百万科研经费去向成谜；村官考公务员失败发疯，被父母锁铁笼两月；刘蓓与首任丈夫复合，共同抚养与第2任丈夫儿子；中石油中石化联手提价，疑阻发改委降价过猛；烤瓷牙被疑致肾病，浙江已上报国家药监局；男子泼汽油烧死妻子，烧伤1岁儿子下体，等等。
早上浏览新闻，突然感觉很有意思
这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