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慧走到喻岚跟前,查看了她的伤势,又把手探到了她的脉搏上。探查到她那微弱的脉象,喻慧忽然一愣,发现了她体内的异状。不由分说地赶紧拍了拍她,轻轻唤道:“岚儿,我是四姐!我来救你了!”
可是她仍没有任何反应,喻慧不禁皱眉,轻轻背起了她,将油灯吹灭,便出了柴房。
不一会,喻慧将她带到了一家早已订好的客栈。
掌柜的看到一身黑衣的她背着一个伤痕累累的姑娘进来,有些吃惊,她冷冷地扫了一眼,那掌柜被她的气势一压便什么都不敢说了,再看她一身的装扮,心想着可能这女子是个江湖人士,江湖人打斗倒是经常流血断臂的,于是颤巍巍地叫小二带她去房间。
房间喻慧早已来过,里边放着她准备的衣服和药箱。喻慧叫店小二送来热水和一晚粥。待小二走后,她关上门,脱下喻岚的衣服,弄湿了热毛巾给她擦拭身子,又用针灸给她扎了几针。随着一股股热流覆上身体,喻岚的意识也渐渐恢复了。她缓缓睁开眼,看到了正给她穿衣服的喻慧。
“四……四姐,是你救了我?”
喻慧将她扶到床上,冲她微微一笑:“岚儿,你先喝点粥吧,我待会去给你抓点药。”她的外伤倒不是很重很容易处理,只是她没想到会出现了意外的状况,幸亏她处理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眼神下意识瞟到喻岚的小腹上,她很庆幸自己医术不低,刚才那几针算是保住了,不过她还得赶紧去给她弄些药。
“可……可是,要是让太子发现了……”
“别担心!我带你出来时还没人发现,就算是发现了也没什么,他们不会找来的。”现在喻家倒了,太子那边对他们喻家是唯恐避之而不及吧。
喻岚没想明白为什么他们不会找来,但不知怎的,她莫名地相信着喻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便放心地喝下了粥,力气也渐渐恢复了些。
喻慧说道:“你先躺下,我去抓点药过来。”她的身子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她得赶紧让她恢复起来。
这么想着,喻慧加紧了脚步,飞速地往街边一家药铺走去。现在她这副黑衣女装模样不能去师傅那,她还没跟师傅说明自己的身份,只能去别家药铺抓药。
重重地拍着一家药铺的门,药铺掌柜打着哈欠露出脸问,“这么晚了,什么事啊?”
“我需要一些药。”说着亮出了一锭银元。
掌柜看她一身黑衣吓了一跳,再看到那锭银元,眼睛亮了亮,“侠女想要什么药?”
“这是药方。”喻岚递给了他。
掌柜看着都是一些比较珍贵的药材,幸亏他店里都有,便抓了给她。喻慧拿着药又付足了钱便赶紧回到了客栈,又叫店小二准备了药罐子,她到厨房熬了一小罐,便端进了房间。
看到正沉睡着的喻岚,轻轻走了过去,“岚儿,快醒醒,把这药喝了。”
喻岚微微睁开眼,极困倦的她也没多想,点了点头,便乖乖喝下药。
“快睡吧!”
喻岚见她仍穿着黑衣,问道:“你不睡么?”
“我还有点事,你先睡。”
“嗯。”不知为何,有喻慧在身边,她就是很安心。她不诧异她如何能把她救出来,也不诧异她懂医术,她只是知道,喻慧会对她好,会照顾着她,只要跟着她就行了。心一安稳,闭上眼,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喻慧看她睡着,又把了一次脉,脉象很平稳,她这一劫算是趟过来了。又看了一眼喻岚的小腹,心想这小东西还真是命大呢。微微一笑,一个跃身便从窗口飞出了客栈。
喻相府邸,曹晔正指挥着士兵作搜查。
“禀报四皇子,相府的人除了一个小姐和五个家丁不知去向外,其他都已逮到,请看看名单。”
吏部尚书陈丁接过名单,递给了曹晔。
曹晔扫了一眼,指着那名单上一个画着圈写着未曾逮到的名字说道:“这个人不必捉拿,划掉!”
陈丁看了一眼,那个名字是“相府四小姐——喻慧”,刚想说什么,却看到曹晔冷厉的眼神正盯着他,心里一紧,便笑道:“嗯,看来是搞错了!”拿着笔在曹晔面前将那名字给划了。
曹晔冷颜稍霁,迈着步子走向相府深处,陈丁则跟在他身后。
看着一箱箱抬出来的珠宝首饰,陈丁边走边说道:“看来这喻刚贪污的东西比我们预计的要多!”
曹晔没有说话,径自朝前走着,陈丁则仍边走边指挥着那些搜查的士兵。过了好一会,曹晔才走到了喻慧和她母亲所住的院落跟前。
“咦,这里怎么这么偏僻?是不是下人住的地方?”陈丁诧异道,跟前面富丽堂皇的庭院相比,这可是寒酸了许多。
这时,一些士兵也搜到了这里,刚想进去,却被曹晔拦住了,“这里不必搜查,你们到别处去。”
“是!”
陈丁点头道:“也是,下人住的地方没什么好搜的。”
却见曹晔冷眼一扫,陈丁猛地打了个寒噤,虽是炎炎夏夜,却不由地生出冷汗来,他没说错什么吧?下意识地赶紧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转身走到另外的院落去指挥其他士兵了。
曹晔走进院子,看着院落中立着的石凳,他忽然想到了那夜他发现喻慧是女儿身的情景。那晚,她站在那儿,对着明月轻轻哼唱那一曲《但愿人长久》,那一身的淡雅儒静令他久久不能忘怀。
站立了一会,曹晔收回心神,才走出院落。
他来到正厅,看到陈丁正在清点着搜到的家产。这时,一个士兵有些慌张地跑了过来。
“禀四皇子,相府大夫人梁琴自尽了。”
“怎么回事?我刚才看到她还好好的。”陈丁诧异道。
“刚才我们带着她离开院子时也是好好的,但后来她问我们喻相会怎么处置,我们照实说喻相明日处斩,她便忽然像发了疯似的一把夺过一名士兵腰上的剑刺进了自己的胸口,又说了句‘要跟老爷一起走’便闭上眼断了气。”
陈丁看了一眼曹晔,见他没什么反应,便道:“哎,算了。把她带下去葬了吧。其他人要给我好好看着,女的充官妓,男的发配边疆,明日就出发。”
“是!”
喻慧来到喻相府时,曹晔一行人已经搜查完毕并撤了人。
看着贴着封条的大门,喻慧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伤感来,虽然这里边的人以前对她不怎样,但再怎么说这也是她的家,她脑子里还有着关于这里的回忆。
进了相府,满目的凌乱和随处可见的封条,让她心里倍感凄凉。想到昨日还是红灯高挂,一转眼却是满目白条,不能不叫人心伤啊。
她一脸凄然地走到那清冷的小院,却发现所有物事都安好无损,保持着她走时候的原样。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感慰。不管什么原因,这里没被破坏就好。这里是她这个身体原主人所生长的地方,虽然简陋,却留下了关于她的亲生母亲的东西,她不希望被毁坏。
走进房间,她带走了一些母亲留下的遗物,又将那本《药经》收入怀中,而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院子。
曹晔一回到府上便立刻去了未央院,不出意外的,里边仍黑漆漆的没有人。看来,她真的不打算回来了。进府时,左坤便把喻慧留给他的信交给了他,那是一封告辞的信,写信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喻家会被抄家,所以信上说她要回家了。
而今夜,她没有回家,却是去了太子府。明知道她会暗暗去救喻岚,他却不能阻止,也不能插手。虽然他曾经暗示她他可以给她提供任何帮助,但她还是没有说什么。她是不想麻烦他,她是想独自面对和处理一些事情,她既是如此想,那么他会给她自由。他知道她很独立,有主见,这性格跟天上的她一个样,只是这一世里,她更多了一份沉稳和淡定从容。两世的磨练,让她变化了不少,但不管她变成什么模样,她都还是她,还是那个他深爱着的人。
一直暗中护着她的左靖还没有带来消息,他无法安心入睡。忙了一天,也一天没有见到她,他很想知道她现在的行踪。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让她离开他的视线。
喻慧从窗口跃入,看着床上熟睡着的喻岚,将手搭在了她的手脉上,探了探,过了会,她轻轻舒了口气,总算是好一些了。接下来,她就该走了,带着喻岚远离这魏都是非。
原来只是想着把喻岚救出来,再安排到郊外住下,却没想到喻家就这么倒了。没了家,没了父母,现在的她又成了孤儿。不过她已经习惯,前世的孤儿身世造就了她独立自主的个性,只是现在一人独行的她换成了两个人。对曹晔,她只能说抱歉了,不能叫他帮忙,那只会拖累他,更会欠他人情。有些事,她自己也能处理得很好,有了医术她就不怕饿死,就算要多养活一人也没什么。留给师傅的信他明天也会看到,希望师傅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后可不要太生气啊。毕竟他那么含辛茹苦地教导她,而她却一直隐瞒着自己的女子身份,这样的欺骗他老人家会不会被她气死?
躺下床,她闭上眼,这几日的事情变化太快,连她也没有料想到。原本想着趁嫁给太子后逃离的计划也改变了。现在的她是罪臣之女,那婚事也会取消,她目前需要想的事情便是今后如何带着喻岚游历天下去。只要能离开这里,其他的都好说,喻岚也会赞同自己的想法吧。
想着想着,一脸困意的她渐渐进入了梦乡。
此时,太子府里,曹磊还没有发现喻岚已经被救走。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今儿发生的事情太多太重大,以至于他躺下床后才想到自己跟喻慧的婚事。看来这婚事定会被取消,皇帝不会允许他娶一个罪臣之女。喻家这一倒,慧儿会不会受波及?但想到她一直呆在四弟那里,依四弟对她的深情,应该不会把她也抓了吧?不过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明天还是亲自去问问四弟好了。虽然婚事注定会取消,但他是不会就此放弃喻慧的。
“慧儿,等我当了皇帝,我定会娶你为妃!我不能给你唯一的身份,却能给你最多的宠爱,你只要等着我,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