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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宏祖无端得绣球,玄青市里见鱼龙

母子二人家里粗细一番,翌日宏祖便收拾包裹,点起下人,准备离开家门。这一场离别:白露清晨压秀枝,花枝树叶欲分离。春风又做无情事,慢摆轻摇不忍辞。相对眼,久横眉。无言中话有谁知?今朝别后长朝忆,忆是离人几日归?(词寄鹧鸪天)22:352014/5/13

二人久久才分离,宏祖带着两个下人消失在王氏眼中,第一站要往西湖看景。这一路上不表。

话说玄青自占了虎王洞虎,每日在山中等待,等得好几个年头,都不见来,便生了懈怠之心。常年都在市集上游走,那市集上人头时见他,都看作吃人的妖怪,玄青也不去惹是生非,任他人论说。看得久了,众人见他不发恶性,也不见怪了,卖茶的王二哥,时常与玄青作耍子。挑担的李麻子也送他些饼子,山下的耍和尚,也与他说经布道,十分和善。众人因他是个壁虎长相,还与他取了个名号,唤作花小虎。

这一日,曙光初出,玄青一大早来到宁海县城,但见走马观花人似水,大街小巷飘旌旆。金钱买卖说高低,物体交流区是伪。千行百业共成城,天户云街生堡垒。人间自古杂龙鱼,事态丛中生暗鬼。玄青来到王二哥店里,王二哥端来一碗茶水,道:“好几日不见你来,今日来了,不去柳大老爷府外接绣球,却来我这里吃闲茶为何?”玄青笑道:“接什么绣球,是甚么耍子?”王二哥道:“你有所不知,古来有一种习俗,但凡达官贵人的儿女,一时选不出好的如意郎君,便由老天定夺。专武的人就喜欢玩个比武招亲,哪个本事大,便取得新娘;专文的就喜欢个文采招亲,哪个文采好,便嫁与哪个。文武都不专的,贪那长相的,就抛绣球。台上看哪个公子中眼,便将绣球扔与他。成就好事,那一旁的人有心夺美的,便可以去抢,如若抢得,便也取得人家女儿。”玄青笑道:“便是扔个球儿,有甚么难接的?若叫我去了,那场上的人一个没戏,只是你家虎哥心头有个娇娘,不愿做这等违心的事。”王二哥知他有这个本事,道:“我说虎哥十分不仗义,小弟老大不小,尚还没有妻子,你有这个本事,不如去帮我接了那绣球,待取得娇娘,也好请你坐个上席。”玄青心想,这个王二哥平日十分仗义,不如帮他一回,道:“好,我二人去看看。”

王二哥见玄青应下,店子也不开了,关了两扇木夹门,拉着玄青匆匆往柳府奔去。到了柳府外,只见:区区家宅府,攘攘万千人。擦肩摩背脚根抬,连肉挨身睛过缝。富家子弟,一帮手下助锋芒。落魄青年,两袖清风挥胆识。绣球四窜,台中佳丽目频移。大手争锋,台下风流尘暗起。好似弄潮争秀旗,浑如战将夺军功。

玄青见这阵势十分好玩,本也想作一翻耍子,戏一戏众人,不想看那小姐时:体态容貌十分熟,似曾相识在天国。分明就是黑鱼龙,只是不穿当日服。见这一幕,玄青早把戏耍的心抛却九霄云外,那宽心等待的心又起波澜,顿时万念浮沉,千思抖动,诗曰:今朝见了撒球人,似见当年邂逅心。万点相思多少痛,一丝等待几千嗔。无端泪染双罗袖,何故风吹寂寞魂。回首别时言语切,相逢却是两边分。

一旁王二哥道:“我说你到底是一副花皮囊,虚调子。”元来玄青触景生情之际,绣球早已落在一个男子身上。王二哥见花落别家,带几分揶揄的说。那男子甚么模样:四角冠儿头上戴,俊眉朗目精神采。身穿一件织丝衣,手拄一条银杏拐。十指粗糙捧绣球,腰围莽状悬花袋。绝非宁海地中人,却把今朝花月宰。

玄青看绣球叫他人夺去,两脚跳上台去,握住佳人玉腕,道:“黑龙妹子,你认得玄青也不?”众人见玄青上台,一个个都吃了一惊。那小姐体质纤纤,性情弱弱,忽然见个妖怪模样人物,吃惊不住,昏倒在地。只见夺得绣球的青年一把甩开玄青的手:“你是哪里来的怪人,吓住我家娘子?”台下的人虽夺时奋力,也知胜负分了,便不应强求,见这一幕,纷纷怒道:“你是哪里来的怪人,赶紧离开。”

玄青道:“你们听我道来……”台下的人哪里听他言语,只顾着追赶下台。玄青哪里肯放手,却又不愿出手伤人,糟蹋了名声。只好与男子在台上分说。玄青道:“这个女子本是黑鱼精转世,与我有万世之约,投胎这里,今见了,还望成全。”男子笑道:“你这是说哪里胡话,抢不得绣球,净编造些飘渺,好不羞人。”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在台上分说。

柳家老爷是个商人富贵,看事不在表面。平日也听说过玄青模样,知他不是个害人的精。见此一幕,也想看看准女婿本事。看到男子说话不俗,忽然上前分开二人,道:“我说你二人休要这里争吵,还是先看看小女病情。”柳家老爷正要扶女儿下台,玄青忽然一把抓住小姐玉腕,道:“慢!”只见玄青翻开柳家小姐眼皮,又探一探鼻息,再把一把脉相,道:“黑龙妹子身体早已死了,体内有甚么宝贝辅助着他。”青年男子道:“便是你害死的我家娘子,今日让你偿命。”说着要上前与玄青搏斗,随从的两个童子也跳上台来,与男子助势。

还是柳家老爷有些造化,听得玄青言语,心头思想一番,握住玄青手道:“花小虎,老夫请你府内细说。”玄青看出道理,点头应是。下人自领玄青进府。玄青去了,柳家老爷对众人说道:“今日招亲,已落下帷幕,台上公子,便是小女之夫,还望大家各自散去。来日良辰之时,必定大摆宴席,邀请众位父老乡亲,同证良缘。”台下之人这才散去。

台上男子对柳家老爷鞠躬道:“泰山大人在上,受小婿徐宏祖一拜。”元来此人就是徐宏祖,今日本想去梁隍山寻找遗石,不料半路上遇见个风俗,元只是凑个热闹的心,却自家飞来这个绣球,任别人夺将不去。只好走上台去,看那小姐时,顿生了贪念之心,忘了本性。柳家老爷点一点头,道:“你且里头安歇,待我事务处理毕了,再来与你谈成亲之事。”

下人把玄青安排在客厅等待,柳家老爷上前说道:“果真不是凡胎,一语中的。实不瞒上仙,我家小女两年前生得一场大病,寻遍良医,也束手无策。一月过后,天上落下一个五色光团,附在小女身上。奇哉怪也,女儿竟然自家复原,请医士把脉,却说女儿脉相全无,只是喘气的泥胎。老夫一气之下赶走了医士,又请他人来看,皆是这般言语。老夫好是担忧,但见女儿生活起居如常,却也不放心上,今听得上仙言语,想是个知道的人,还望上仙救救小女病情。”

玄青道:“黑龙妹子肉体死了,魂魄被宝贝锁在身体里,表面上与常人一般,只要宝贝还在,黑龙妹子便能苏醒,因此不需救治。小虎这里只是望老爷退了这庄婚姻,或是另外举办一场,不知柳老爷愿意也不?”柳老爷道:“老夫是个商人出生,生来注重信义,当人许下的诺,怎么能更改,因此万万使不得?”玄青道:“你就不怕我吃了你?”柳老爷笑道:“看你对我家玉兰钟情一片,万不会吃了我,教玉兰恨你。”玄青是又气又恨,欲语又休。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喊声:“老爷不好了,不好了!”柳老爷到得堂上,见一个侍女一面提半掉的裤儿,一面回头打望地奔跑。柳老爷上前喝到:“慌慌张张,成甚么体统?”那侍女唤作小香,是玉兰小姐的侍女,他道:“老爷不好了,有妖怪?”玄青一把握住小香手腕:“甚么妖怪?见在何处?”小香见玄青模样,又放声大叫妖怪。老爷喝道:“这是家里的客人,哪里来甚么妖怪!”小香才细细的觑了觑玄青,缓缓地打住呼吸,说道:“方才我正为小姐整理床边衣物,小姐身体里忽然冒出一阵五色光彩,照得满屋子都是神奇。我本欲通知老爷来看,却不想屋里闪出一个妖怪,看他头顶戴个僧帽,三分像和尚,却长着尖尖的嘴壳子,七分似老鼠。只见他在小姐肚皮上面抹了抹,便取出一个五颜六色的宝贝,收在怀里就消失在屋中。奴婢立刻吓得呆了,裤儿都落了下来。”

玄青一听,道:“不好,小姐有危险?”赶紧来到小姐屋里,看小姐时,早已不见了生色,惨淡淡的脸色。这时徐宏祖也赶了过来,见小姐脸色惨白,一手捉过玄青道:“你这个妖魔,害了我家娘子,我要你拿命来尝。”玄青见拳头来了,一手握住:“若不见你是个凡人,早打死你,休要在这里与我争吵,我还要救黑龙妹子性命。”柳老爷道:“宏祖,不可无礼?”玄青一听“宏祖”二字,心道:“这不是我千辛万苦所等的人么?”放了双手道:“你便是江阴的人物徐宏祖?”宏祖道:“正是!你是哪个,怎知我的姓名?”宏祖心头高兴,却又有几分失落。高兴的是所等的人来了,失落的是眼前这个人自己一点好感没有。道:“我是天上派下来保你寻找女娲遗石的人,目下救人要紧,回来再与你解释。”

只见玄青走出门外,两脚跺得庭院抖动,不时把土地抖了出来,玄青一把扯住土地老儿胡子道:“我来问你,方才有妖魔来过这里,你可见得?”土地见玄青花脸尖嘴,想是个有本事的道:“上仙容禀,这里是来过一个妖精,小仙却是不识,只见他往天台山上去了。”

玄青打听得清楚,放了土地,对柳家老爷道:“想是那妖夺了黑龙宝贝,我这就前去追拿他!”此时徐宏祖上前接道:“花脸的,你既是天上派下护我的人,便应听我言语。”玄青道:“你有甚么说道?”宏祖道:“你既然说要捉甚么妖怪救我家娘子,我岂能坐等焦急?领我一起前去,未必只你才能捉得妖怪?”玄青道:“你这个憨货,真不知上天如何派了你来,你一个肉体凡身,与我同去难免多添麻烦,还敢说甚么捉妖怪的话?”玄青道:“你这个不分尊卑的畜生,违了我的言语,休怪我在天神那里告你一状。”元来玄青心里早有预算,他想道:这般前去,救得出柳家小姐性命,便分作自己功劳,好歹娶了他做一个妻子,日后有个想念。如若救不出柳小姐性命,便看作玄青无能,日后也好在他面前抬调发话。

玄青见他这般一说,心头十分苦恼,却又无可奈何,毕竟日后还要相处。只见玄青化一道风,把宏祖卷在一起,先来到梁隍山。玄青把宏祖安排在梁隍山山洞内,道:“你这里等我消息,莫要四处乱走,免得叫满山禽兽捉了吃掉。天上神仙还以为玄青我无能。”宏祖道:“你最好快些的来,免得我受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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