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夜里的泰国曼谷,当女人们解开鲜红筒裙睡在男人身边时,昭披耶河旁的大皇宫依旧金碧辉煌,不朽的神殿里包容着许许多多的熙熙攘攘的人,有德国的银行家、日本的管道工、中国的机械师甚至巴西的成队成队的足球宝贝,各色各样的各地人都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交流着,庄严的阿玛林宫已经是没样了。
“共台甫马哈那坤森他哇劳狄希阿由他亚马哈底陆浦欧叻辣塔尼布黎隆乌冬帕查尼卫马哈洒坦。”莫云清独自坐在大皇宫庭院的茵茵草地上念叨着,偶尔还会折下一支菩提树枝然后扔掉,或者捎在其它古树上。
“嘎嘎嘎。”刺耳的开门声使莫云清微微皱眉。一名西装革履的白发男人从节基宫走了出来,对着莫云清鞠躬行礼:“少爷,我想人员都到齐了,是不是该……”
“现在多少点了?”莫云清不再看管家那喷了咖喱水的白发,一边折菩提树枝一边问。
管家起身站立,不明白莫少的话的意思,但还是说道:“北京时间还是本地时间?”
“新加坡的吧。”莫云清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脚丫犯了多动症似的竟然踢倒了一整棵菩提树。
“少爷在新加坡有事?”管家小心翼翼地提问,“还有大皇宫只租借一天给我们,截止现在你已经破坏了超五百万美元了,剩下两三个小时的使用权你就安分一点吧。”
“待会我要去新加坡游泳。”莫云清直截了当地说,“普利你去准备一架直升机,要最近的,早点离开这里。”
“少爷不参加会议了吗,来的可都是超级角色啊?”普利做莫家的管家也很多年了,权利可相当半个家主,由他亲自召开的会议都是全国人大级别的,虽然见过大风大浪不至于惊讶,但还是感到惋惜的。
“而且现在八月正值昭披耶河的汛期,你就不打算挑战一下?”普利试图再劝一劝眼前这位莫家犟得比牛狂的少爷。
“八月二十五,距离开学军训还有三天。”莫云清用一种类似记日记的方式回应,就像你问他吃饭了没他却回答吃饭睡觉打豆豆。
“好的我会取消会议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交代。”普利放弃劝降了,他的担心也是所以然的,尽管他的权利再大,也还是知道自己只是一个管家,或者代理家主,终究只是一个外姓人。
“莫家打着古董交易的商业名义到处猎舍,超级角色们不也是为了猎舍而参加会议的吗?”莫云清反问道,“这次又是什么蝌蚪觉醒了?”
“蝌蚪可是连蚊子都不敢碰的。”普利哭笑不得,“螣蛇至少是青蛙啊!”
莫云清忽然看见在灯火通明的曼谷的上空,无声无息地飘荡着一艘黑皮飞艇,“螣蛇不是在中国吗?它很喜欢旅游?”
飞艇顺风飘荡,无声无息地往大皇宫这边飘来,莫云清这才知道这一身黑的玩意是来接他的,可他看着普利没有联系任何人的啊!
“螣蛇当然还在中国,它不会傻缺到来曼谷接受四面佛的普度。”普利微笑道,“我们并没有要讨论舍族的事,我们正在商讨如何打捞沉在曼谷湾底下的氮化碳γ,一种更硬的材料。”
“所以请来了注资的银行家?不就是块石头么?”莫云清不解。
“还有掘石头的管道工以及提供给老色狼们工作动力的足球宝贝。”普利摇摇头,“氮化碳γ不是氮化碳,众所周知氮化碳的硬度要比金刚石高出一筹,而氮化碳γ的硬度要比氮化碳高出一丈。”
“我初中怎么没听过氮化碳γ?”莫云清问。
“那是我们自己命名的,因为它的结构被伽马射线扰乱过,但又意外地天然形成了更硬的材料,甚至持久耐用性也比氮化碳高,更重要的是耐高温的特性……”普利越说越激动,仿佛当年的浪荡才子遇上红尘姑娘,一样的饥渴难耐。
“好了好了stop。”莫云清阻止道,“我记得中国中关村来了一个匿名的机械师,他又是干嘛的,来递扳手?”
“他可是本次行动的中心啊。”普利摆出一副共产党万岁的神情,“你还记得06年曼谷的爆炸案吗?”
“几次爆破带走几个无辜的生命,然后连警方都只是做做罪犯自首的白日梦的那次?事件太小了记忆有着模糊,我记得当时我正在跟你们挂春联。”莫云清有些许焦急了,因为飞艇的速度慢了。
“那几次爆破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那时的曼谷湾里出现了异动。”普利说道,“倾舍分子拿着声呐探听着曼谷湾里螣蛇的心跳,然后悄然无声地运送到北欧挪威海去,螣蛇因此完成了觉醒。”
“这跟氮化碳γ和那个无名氏有什么关系?”
普利笑笑,“螣蛇的胚胎在觉醒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凝成了氮化碳,再加上曼谷当时璀璨的炮火和C4放出的射线,终于形成了上百吨的氮化碳γ。”
“这是不是比美国的氮化碳薄膜要早诞生?舍族真是个蔑视科学的种族。”莫云清也笑了,因为飞艇已经来到大皇宫的正上方,正在缓缓下降。
“利益越大,风险也一样会大,沉在曼谷湾里的大量氮化碳γ同样引起了海水上涨,对于平均海拔还不够两米的曼谷来说,这无疑是个致命伤。”普利道,“但这与我何干焉,我们需要注意的只是一直萦绕在氮化碳γ周围的γ射线,弄不去我们起码都得少五十年的看电视时间,对于老成渣的我们来说无疑也是个致命伤。”
“那个无名氏有没有身份证都得验证一下喔。”莫云清厌恶道。
“他可没有身份证,黑户许多年了。”普利再次发笑,道出了机械师的真实身份,“他起码也有130岁了吧,流墨家的石林老丈,这次借用了一下中关村的实习名额,向巨子请假闭关钻研,然后立马飞过来参加会议,为的就是亲眼目睹非人类的奇迹。”
“这么说这事还真是严重了。”莫云清攀上了飞艇降下来的悬梯,“可惜我不能参加,但我还是能够决定的对吧?”
“是的少爷。”
“说起来我们也不是人类,起码不是纯粹种。”莫云清叹气道,“共台甫马哈那坤森他哇劳狄希阿由他亚马哈底陆浦欧叻辣塔尼布黎隆乌冬帕查尼卫马哈洒坦。”
“天仙之都,供奉玉佛的皇都,攻不克的京城,幸福的京都,富饶雄伟的世界都城,琼楼玉宇的仙宫,毗湿奴住的天宫,因陀罗赐的都城,都是指曼谷,或者暹罗。”普利竟然准确地翻译了出来,“少爷你学泰语很快。”
“再怎么快也比不上大皇宫那么根深蒂固吧,曼谷乃至泰国的地标。”莫云清从口袋掏出一张支票,扔了下去,“我准了。”
普利接过支票时的反应并不明显,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骗到了傻鸟嘴里的肉。普利微微鞠躬,目送着莫云清的离去,“马六甲那么大,我怎么找到你?”
“Marina-Bay-Sands,滨海湾金沙酒店。”莫云清回复道,“听说那里有个叫‘天际’的高空游泳池。”
“少爷玩得快乐。”普利再次鞠躬,尽职尽责地目送着飞艇远去。等飞艇已经只剩下天边的残影时,他架上老花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支票上的数字1与后头的八个0,而底下是签好的名字:莫扎特,莫云清的爸爸。
“我早就知道你不愿参加这次庄严的会议,因为你不喜欢家族,你不喜欢整个莫家。”普利自言自语道,“可我又怎么料得到,你为了不参加会议连支票都准备好了。”
“咳咳。”普利回到阿玛林宫,毫不客气地坐在曾经仅限于君王加冕专用的座椅,“各位精英们,工程下一步由我代家族指挥。”
“莫家的人呢?”人群有人大声地问。
“莫家少爷可能是觉得泰国的人妖没有新加坡的海姑娘好玩。”普利无奈地笑了笑,“所以现在他可能正在飞往新加坡,用我智能飞行的莘芽单线飞艇。”
“嘿,他不是去玩女人,而是回国修学啊!”整个阿玛林宫的人都在戏笑。
“好了好了稍安勿躁。”普利双手微微下压,示意如果再闹腾下去曼谷的人会起义的。
“诶……石林老丈呢?”普利随手拍拍阿玛林宫其中一人的肩膀,似乎很老友地问。
“你没看见他刚刚提着保险箱已经去曼谷湾了吗?”那人形象地双手张开,意图表明那保险箱真的很大很大。
“那我们得跟上了,大皇宫今夜过后将再次开放旅游,同志们抓紧时间收拾东西。”普利看了看表,他并没有来得及对准当地时间,依旧是北京时间,23:41,曼谷位于东七区,也已经是22:41了,“一个多小时足够了,老伙计们快点。”
在普利的催促下,不管是仗着拐子的蹒跚老科学家还是超短牛仔裤配置的足球宝贝们都动了起来,步履急促但悄无声息,宛如一支搞夜袭的特种部队在紧急集合。
然而,普利所说的收拾东西的话,到了特种部队官兵们的耳里却变了味。
“早就注意这棵十年的广西火桐了!”一个穿着白白袍子的生物学家从庭院里拔出了一棵广西火桐,连同根部的泥土一起裹进了蛇皮袋,“濒临灭绝的植物啊,啧啧啧绝迹啊!”
另一名历史学家更是猖狂地将玉佛寺里的小件四面佛搬了出来,用早已准备好的尼彩盒子装起来,“发达了发达了。”
地质勘探家把庭院的泥土掘了三丈深,非常勤劳地一抔不留地打包带走,足球宝贝们搜刮着昨天大皇宫尚处开放旅游时游客们的朝圣祭品,例如当地有名的芒果味糯米饭、筒裙、首饰项链甚至昭披耶河的水,更多的人选择随便找一个佛像拿刀片把佛像表层的镀金刮掉收归己有,就像美国妇女扫扫自由女神像底下的垃圾就发了一笔,他们有自信再合成一个佛像,只用十分之一的成本。
“喂喂你们就没有自己的东西要收拾吗?”普利惊愕地看着大皇宫的“焕然一新”,十分钟前的金碧辉煌在刹那间变得一塌糊涂,“那群佛教徒会砍了我的!”
一名前来注资的银行家将刚刚得到的一蛇皮袋善款放下,耸着肩对普利说道:“我们都是一收到消息就赶来的,哪里来得及收拾行李,能把饭吃完再来就不错了。”
“可是……”普利满脸黑线,他不明白这些人是来合作的还是来抢劫的。银行家抢得尤为激烈,对抹了黑泥的西装满不在乎,一副恨不得把整个大皇宫托运走的架势。
对此我竟无话可说!普利结巴在“可是”这里,试图平静下心态却又会被声声喧杂扰乱,他相信这样一群的有智慧疯子有能力在一个小时内把大皇宫拆掉!
“STOP!”普利大叫,这时已经不是扰不扰乱居民睡觉的时候了,而是进化成明天早晨能不能活着离开的问题了。
众人看着愤怒的普利,却又不敢像玩《愤怒的小鸟》一样将普利扔出去,然后大喊一声:“去你妈的。”他们真的不敢,因为他们就是那几只绿色的猪头。
“够了伙计们。”普利取出才刚刚捂热的支票,夹在一尊已经毫无色彩的四面佛座下,“可以走了吧。”
“哦哦。”一些胆怯的人停下作业,背着硕果累累的战绩跟着普利出门,而另一些仍意欲妄为的同志考虑再三,也扔下了手中的刀片,纷纷跟了出去,因为他们知道再干下去也是没有人为他们付钱了的。
普利小心翼翼地关上大皇宫的大门,他很庆幸曼谷的人都嗜睡,同时觉得花钱遣走大皇宫的全部导游和佛僧去夏威夷旅游是值得的,相对于他们旅游的代价而言绝对是值得的。
“我感觉我们像匪徒,原本我们应该是救世主。”普利耸拉着肩说,同时瞥了一下手表,“你们破坏力可真强大,仅剩十分钟就又是新的一天了。”
“出发吧。”普利脱下手表放进裤袋里,他的瑞士表含金含钻却不防水。
“嘟、嘟、嘟……”“飞艇已经离开曼谷,下一站是越南谅山,长途路程约一天,请……”飞艇上的智能导路有条不紊地引导着飞艇,运用北斗卫星的超准定位,飞艇能够实时预判接下来的路线,只可惜目的地不是莫云清想去的天际。
“丫的!”莫云清些许凄凉地蹲在飞艇一角,嘴里不停地吐出脏话,手背已经透着青筋了,只差一瞬之念——毁掉飞艇的欲念。
可整个飞艇除了大气球就是一个电脑主机大小的智能操控盒子,盒子连屏幕都没有,只有一个不停发出“嘟嘟”声音的喇叭外露着,连个动手的地方都没有,除非莫云清疯到把盒子砸了,然后飞流直下。
“唉……”莫云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是累了,似乎是愤怒昏了,侧着脑袋靠在栏上睡了过去。
“呲呲。”咖喱水的水雾飘散在空中形成一个圈,什独自漂泊在街市上,黑夜里的街市充满了糜醉的诱惑味道,就像冰心的《天上的街市》里面的“街市上陈列的一些物品,定然是世上没有的珍奇”一样,此时的街市就是……世间不会存有的……一座天都。
“我是回来汇报一下情况的,”什收好咖喱水,拿出一份钢笔写的纸,轻轻地扔在大街上,毫无疑问无人问津,“任务呢我还没有完成,所以我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了。”
凉飕飕的夜里只有孤零零的街灯回复闪烁。
“好了我可以走了。”什扔下一句话后就消失在黑夜丛中。
“啪!”灯熄灭了,突然间整个都城变得暗红,满城的嘻嘻哈哈的小鬼的叫声,似乎是在嗤笑着撕咬猎物。
“啪。”灯重新亮开,而街道上的纸已经消失了,只有街灯自顾自发黄。
“守兔人……”一个浑厚的声音回荡在高楼中,听起来有点像长了喉结后的什,“呵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