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我只想把自己的身心都洗得干干净净
一如四十年前我来到这个世上
生日快乐这是我曾无数次向家人同事和朋友
发出的祝福呵
但我此刻扪心自问：在我向别人祝福生日的时候
我真的在意过他们是否快乐吗？
今天我只想和陌生人说话
因为陌生人不会和我说生日快乐
呵呵世界上还有比快乐更奢侈的吗？
而那些所谓的庸常的快乐啊
又何尝不是一种浅薄
冷眼旁观
人活着就是相互取乐
往往表情越庄重
越是一场游戏
因此大部分时间我都在睡眠
我的角落单调宁静但很明亮
我总是在早晨的时候开始做梦
梦见悬崖边一棵最小的小树
我的手紧紧地抓住小树上最细的一个枝丫
在离我很远的脚下便是我一生中
最恐惧的水很多很多的水
惊醒之后我突然想起一个
愤世嫉俗的外省老友
因为常常像动物一样被人围观
一怒之下血沃长夜
而那时我三十年前的一些乡间学友
正荷锄而歌
并行走在秋日里儿孙满堂的梦乡之路
我总是在想起他们的时候
又沉沉地睡去
梦见自己死于肝胆相照
小儿急性咽炎
流行性腮腺炎
急性中耳炎
大叶型肺炎
肩周炎
肩翘炎
类风湿性关节炎
结肠炎
阑尾炎
浅表性胃炎
牙龈炎
口腔炎
慢性支气管炎
慢性肾盂肾炎
过敏性皮炎
过敏性鼻炎
过敏性结膜炎
以上十七种炎症我不是小时候常发
就是长大了常犯
直到有一天
医生告诉我
病历上又多了一种病症
——慢性胆囊炎
于是我便开始每天做梦
梦见自己
死于
肝胆相照
我。和我
月黑。风高。陋巷。荒郊。
我将和谁握手。拥抱。
相互撕咬。
不要试图触碰我声音的来处。
以及行走或坐卧的方位。
凭这颗心
凭这颗心
这世界给我什么
都不多
但就算这世界什么都不给
我也不会抱怨
我对世界的再认识
这世界只有两座山
要么巍峨要么蜷伏
这世界只有两条河
要么清澈要么浑浊
这世界只剩下两种颜色
不是白的就是黑的
这世界只剩下两个地方
不是地狱就是天堂
请给我这仅有的一点自由
生平最厌恶别人问
你在哪儿？
我在哪儿？
一个足不出户的人
一个没有抽屉的人
你说能在哪儿！
你在哪儿？
也许每一个这样问的人
他们根本就不是真的在意我在哪儿
既然我能在哪儿和会在哪儿并不重要
那我不把它亲口说出来
就是我生命中仅有的一点自由了
简单一点就很美
只要还有阳光
就不要躲在暗处
能直立行走
就不要爬行
喜欢谁
就大声说出我爱你
讨厌谁
就骄傲地站出来
骂
或打
最好置之不理
其实只要简单一点
就很美
上帝说：写作吧！
上帝说：写作吧！
写作是一个诗人爱这个世界
唯一的能力
写作吧净完脸洗过心
即便双手不用握于胸前
写作的人也会懂得感谢粮食和雨水
感谢饥饿与严寒也应该懂得感谢赞美和祝福
感谢诅咒与馋言
写作就是做一次精神的探险
为罪孽深重的灵魂掘一条救赎的路来
我们的一生都被写作
我们一生都在写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