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场地是一个大学的礼堂，举办方把这里布置得看起来像个三流音乐厅，大人们都惊叹在这种环境下孩子们能上台弹奏钢琴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昭瑶在后台还是发现了大学生们表演话剧时落下的道具，那是一把剑。
第一个就是昭瑶，因为她年龄最小。
当她脱掉外套坐在钢琴前时，妈妈还是看见了昭瑶肩上的抓痕，台下所有的大人都看见了，他们纷纷讨论这个小孩这么好看她家长居然舍得打她，这些声音通过空气传到昭瑶耳中，她不动声色地抬起右手做准备姿势，评委知道要从这一刻开始集中注意听了。妈妈的手越来越抖，她想起昨晚昭瑶的不同，她紧紧抓住旁边男人的手，心慌极了。
昭瑶弹奏的正是她昨晚哼唱的那首曲子，礼堂里暗涌着一股杀气，她就是要让大家知道，那个男人希望自己妻子快掉死掉，这样才好和情人在一起。这里的希望只不过是妻子临死前的挣扎罢了。
音乐骤然停止，昭瑶捂着肚子从凳子上滑下来，礼堂里躁动起来，评委们皱着眉头摇摇头感叹出师不利。妈妈几乎是冲上台去，她抱起缩成一团的昭瑶，她身后的男人轻轻拍着她的肩，然后，他们走了出去。
“瑶瑶你告诉妈妈，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妈妈掩饰不了语气里的惊慌，可她还是尽量以一种温柔的方式询问着女儿。
“没事妈妈，我的肚子现在已经不疼了。”她的眼睛还是看着窗外。
“你肩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妈妈已经无法再平静地问了，她的情绪明显激动了不少。
“昨天有男生给我情书，被喜欢他的女生看到了，于是她找人打了我。可以了吗妈妈，我好累。”
“谁打的你！我和你叔叔找她去，你告诉我，告诉我啊！在咱们那里没人敢惹你叔叔的，你相信妈妈，相信妈妈啊”她痛苦地看着昭瑶，好像昨天挨打的人是她。
“我不想再提这件事了，没事的妈妈。”说罢她便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车窗外的鸽子呼啦呼啦地散开了，它们一个个都离开了这肮脏的地面。
那个男人紧紧抱住哭泣的妈妈，他们在车外紧紧抱着，然后昭瑶看见那个男人亲吻了妈妈的额头。她忽然想起爸爸，是不是也会这样亲吻着别人的额头，她已经好几年没见爸爸了，妈妈说爸爸可能已经死了。怎么会呢，人没有那么容易就丢掉生命的，生命是一件那么宝贵的东西。昭瑶觉得自己的手实在太凉了，她慢慢把手塞进衣服里，她又想起了那个醉鬼的手，他轻轻一扯那个蝴蝶结就掉了，不要再想，昭瑶逼着自己停止了回忆。
回家后的时间似乎越走越慢，昭瑶在学校里开始一句话都不说，她觉得他们都是肮脏的，外面的世界里的人都是肮脏的。以前的自己已经死了，以前的朋友她当然不认识，大家只知道昭瑶请假去市里参加钢琴比赛回来后就成这样了。还有女生写纸条给她，都是诸如比赛输了没什么的，还有下次。
一个月过去了，昭瑶是在清晨发现自己的小腹开始隆起，她常常会干呕，起初她并没有在意，直到发现自己的小腹开始一天天隆起。她推开了妈妈的房间，“妈妈，我是不是生病了，你看我的肚子，它为什么越来越大了，妈妈，我好害怕啊，妈妈你快帮帮我。”昭瑶终究只是个孩子，多日以来凝固的泪水冲洗了她幼稚的脸庞。
检查结果出来后妈妈疯了一般抓住医生的衣领，“她只是个13岁的孩子！你告诉我她怀孕了！你难道看不见吗，她只是个13岁的孩子！”医生没管妈妈，她轻轻摸了摸昭瑶的肚子，问，“你最近有没有来例假啊？”妈妈替她回答，“没有，她可能遗传我，我16岁才来。”医生又问，“你有没有干呕啊，每天都会干呕，但又吐不出什么东西。”
昭瑶静静点点头，她听到了妈妈刚刚说她怀孕了。昭瑶心想，我应该那天从窗户上跳下去的。
医生看着她身后这位可怜的母亲，“你问问孩子有没有男朋友吧，注意办下住院手续，堕胎手术下午就可以做。”然后她就离开了，还有三个孕妇等她做检查呢。也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小的孩子怀孕，真是可悲，她走到走廊尽头时又看了一眼这个女孩，可惜了，现在就这么好看长大后不知道多么吸引人。
昭瑶听妈妈在给一个男人打电话，她听见妈妈说你女儿怀孕了，你能来一趟医院么，我一个人不行。于是昭瑶知道爸爸要来了，她最喜欢的夕阳要回来了。
妈妈打完电话后忍不住又哭了，她把昭瑶紧紧抱在怀里，“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找男朋友了？”
“不是的妈妈，是个醉鬼，就是参加钢琴比赛的前一天晚上，我下课后去你说的饭店。”昭瑶看着妈妈惊恐的表情继续说下去，“他把我抱进那间小屋子里，我好疼啊妈妈，即使这样我还是想活下去，做完堕胎手术我是不是就死了啊，妈妈你不要哭了，妈妈你告诉我啊。”
“你为什么不早说，你为什么不告诉妈妈？”妈妈奔溃地朝昭瑶喊着，然后她又紧紧搂住她可怜的女儿。
“我自己都不想要自己，我怕我说出来你也不要我，爸爸已经走了，我不知道我会怀孕，我以为除了疼再没有其他的了。”她怯生生地看着妈妈，她的眼睛一片漆黑，昭瑶的眼睛大的出奇，可是现在里面没有一点神采了。
昭瑶请了一个学期的假，等她新学期再次出现在学校大家都快把她忘了。班上有的人说昭瑶出国去参加钢琴比赛了，有的人还说昭瑶转学了，很多关于昭瑶的传言都在她出现在大家面前魂飞魄散。
她瘦了很多，站在风里像个纸片人，这也让她看起来高了不少。昭瑶依然不说一句话，老师叫她起来回答问题她也只是低着头，后来索性所有老师都不点她的名。
妈妈说等她初三毕业就搬家，她尽量在那个男人身上多捞点钱。昭瑶知道，以前的她在那一天就已经死了，她一直想找个合适的理由结束现在的生命，可是这理由并不好找。
本来初中三年就这么度过了，是那个女生非要找死的。
昭瑶本就生得好看，妈妈从来都不吝惜在自己的女儿身上花钱，于是在其他人只涂着大宝的时候她就已经抹口红了。很多女生都看昭瑶不顺眼，在她们眼里昭瑶就是一个招摇过市的狐狸精，她总是有办法让男生对她倾其所有，可恰恰昭瑶从来不和别人说话，“哑巴女神”的外号就在全校流传出来。昭瑶去厕所时一个踩着高跟鞋的女生从她身后经过，那个女生后面跟着好几个小跟班。她在离开厕所的时候轻蔑地说了句“哑巴，以为自己有多美，无非就是个婊子罢了，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了。”
就是最后一句话激怒昭瑶的，她抓住那个女生的头发撞向她旁边的墙，然后用脚狠狠踹她的肚子。“你不要逼我，这只是一个开始。”昭瑶打完耳光后没忘记提醒她这句话。
走出厕所后昭瑶感觉从未有过的爽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