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三，听说了嘛，今年过年不久就出远门当行商的秦老爷回来了，就今儿早上，好家伙一早上光是进城门的拉货的马车就走了大半个时辰，你是没看到那车轴，连城门口那地都压出印痕来了。可见车里不是空的假把式，都是实实在在的货呢！
还等你说，我那侄儿就是今年过完年不久跟着车队出去的，我可听他说了，秦老爷这一趟可了不得呢，北方的大齐、大周都走了个遍，跟秦老爷做生意的都是个顶个的大老板，结交的都是皇亲国戚！要不是出来了大半年挂念着家里的娇儿美妾，手底下的人也思念的紧，估摸着一时半会都不会回来呢。
哼，还皇亲国戚。一旁的读书人不着痕迹的揉了揉早上摔肿的屁股，一边一半羡慕一半嫉恨的看着道路上的那架挂有秦府标志的马车。心里狠狠的鄙视了一番：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我当自勉之。
……
秦明一边在马车里颠簸，一边留神听着街旁百姓的话语。
他这次出门半年，所获颇丰，所倚重的就是去年自家儿子弄出来的茶叶。
本来这东西在自己看来也没什么，他不好饮食，因此也没觉得清茶跟茶汤有多大的差距，虽然他那远在建康的大舅子收到茶叶之后，回了封信，信中对这东西极尽吹捧之能事，然后顺便又搂了不少走，当时儿子还有点不开心，毕竟一次也没弄出多少。当时自己还好好教育了他一番，不可对至亲如此吝啬。
可没曾想带到北方之后北周北齐的达官贵人们，鲜有不好此物者，吹捧追迷之极，简直令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本来秦明只以为这东西只有那些喜欢坐而论道，大谈玄学的名士喜欢，带上只是为了当个奇兵，嘿，没曾想机缘巧合之下成了此次北行的立身之本，只是可惜一开始进北齐的时候大方了点，等到了齐都邺城茶叶存货就消耗近半了，反倒是原本当做重头的丝绸绢布还剩下大半，幸好有一位喜爱茶叶的名士有门路，在带了几斤茶叶请他指点迷津之后，结交到了邺城“八贵”中的高阿那肱，为此倒是耗费了不少晋身之资，尤其是剩下的茶叶大半都进献过去了。不过也不是亏本的买卖，他在邺城索性就盘桓了月余，茶叶受欢迎是意外之喜，秦明本身带的货物就是在北地大受欢迎的，有了高阿那肱的照拂，在邺城也没有受到什么阻碍，痛痛快快的就把生意做了，把钱挣了，临走的时候还弄到了一张高阿那肱的名片，回来的路上在北齐可谓是畅通无阻，比去的时候不知道顺了多少。
北周？没去过，本来是打算去的，可既然在北齐已经将货物都出了，又何必跑这一趟？外面这些市井小民以讹传讹，倒是越吹越大。皇亲国戚都出来了，可惜自己连邺城“八贵”中高阿那肱也只是缘悭一面。
只是外面再好，也是浮水之萍，根基才是最重要的，可偏偏现在自己这根基可不稳啊。
刚想到这，马车就稳稳的停了下来，秦明知道这是到了郡守府了，不等外面的人出声，就连忙掀开门帘走了下去，正要使手下上去敲门递上拜帖，冷不防又有一辆马车在一旁悠悠停下。旋即就有一精干中年人从马车上下来，张目四顾，显然是在找寻着什么人，等他看到秦明，便骤然如同发现了猎物一般，瞳孔一缩旋即又恢复如初，更是笑吟吟的向秦明走来。
可惜秦明看到他却露不得半点笑容，因为来人正是浔阳郡的郡丞——张安！
可惜即便是心中万分不屑，秦明也不得不立刻在脸上堆满了笑容，抢先拱手施礼道：“原来是张郡丞当面，失敬失敬。今日刚刚回返浔阳，便听闻手下上报，称平日里多蒙郡守照应，才使得些许薄业免于宵小之徒的窥探，在下已经备上了一份厚礼，送往郡丞府上，还望郡丞笑纳。”
“哪里哪里，保一方安宁乃吾等职责所在，贤弟客气了。”张安笑嘻嘻的还了一礼，又道：“今日一早起来，可就听说贤弟这一次是发了大财啊，怕不是将北边那些蛮子的底都给掏空了？好几十车的货物呢，你不知道，我家那些下人听说的时候，口水都快要留了一地呢，若不是好歹还有点良心，怕是早就要去你那里混饭吃了。也不怪他们没见识，我是没见着那场面，不然只怕也是心动了呢。”
你哪里是没见着才心动，你是早就心动了吧。秦明哪里能不知道这个张安是什么德性，去年就敢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要买自己家的一半店铺，而且价钱压得只有一半，这自己如何肯点头呢？他若肯按平价、市价，为了结个善缘秦明咬咬牙也答应了，可这一半的价钱，贱卖也没有这样子的！
秦明故作叹气道；“郡丞大人这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啊。我这一出去半年，家中的生意落下不少不说，这一大家伙人吃吃喝喝就耗费不少，还有一路上关卡众多，尤其是北齐，奸佞横行，雁过拔毛，哪里有的赚呢？若不是我还有点手段，只怕这次是要空手而归了。”
哼，满嘴胡言，没一句真话。张安不着痕迹的摸了摸胡子，心里想道：要不是我有个侄子在你商队里，岂不是真要信了你的邪？去年那次狮子大开口，是为了试探一下秦家的底气，若是连那条件都答应了，必定是底气不足，到时不说是一半的铺子，剩下的一半都要一口吞下。没曾想这秦明想都没想，一下就拒绝了，倒是让自己有些底气不足起来。这次听侄儿说，秦明初入大齐的确步履维艰，但是拿出名为“茶叶”的一物之后，便屡屡有贵人相助，到了邺城更是搭上了有“邺城八贵”之称的高阿那肱的路子，之后便一路畅通无阻。
空手而归？当浔阳城的人眼睛都是瞎的吗？看不到那几十车的货物？
老狐狸！张安脸上依旧笑嘻嘻，心中却在MMP了。
笑面虎！秦明勉强维持着尴尬却不失礼貌的笑容，心里也没什么好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