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冷冷的姿态有些眼熟。
不过，那个人总是直接避开。
不会傻傻地徒手接球。
球场这么多年，他的球从来都不曾砸中她的背。
他从未停歇过打球，只是，这会儿全然没有了方向。
人，都不在了，打球做什么。
得了，又想起那个丑丫头了。
吴斌掀起衣袖，粗鲁地抹了把满头的汗，嘴里骂骂咧咧几句，又恢复成痞气的笑容。
看着直愣愣地站着，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小姑娘的矮个子男生，拉着那人就走，那人被带的一个踉跄。
吴斌拍了一把他的肩，“走，站着干什么？小姑娘再看，也不是你的。”
“老大，冤枉呀，我怎么敢看那小姑娘。你是没瞧到，那小姑娘的眼神，就跟直勾勾地拿刀往你身上戳一样。我哪里敢看呀，怕是人没追到，就被她这眼神给吓尿了。”顾灿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那女生，完全不是他的菜。
就冲她剃光头的做法，他敬她是条汉子。
舔了舔苍白的下唇，渴的。
人长得帅就是好，打完球一下场就有水喝，哪像他，别说水了，连个地儿都没处歇。
走哪儿人女生说他这臭汗味。
他分明听说她们女生把这叫男人味。
这年头呀，连汗味都差别对待。
“老大，你说这叶离是不是有毛病，好端端地朝着人家小姑娘掷球。”顾灿看这叶离勾着嘴，优哉游哉的样子，半点都没有做错事的错觉。
反倒，隐隐看出些期待。
是他眼瞎了，还是叶离真的有病？
他比较倾向后者。
“小灿，你还小，不懂。”
吴斌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顾灿不服，有几分委屈。
对着男生的背影嚷嚷道：
“老大，我怎么就小了，我明明很大。”
虽然你比我大，顾灿心里加了一句。
吴斌的步子顿了顿，嘴角抽了抽，抚着额角，满脸无奈，“好，好，你很大。我说的是你年龄小。”
顾灿满意地点点头，他就说吗，他老大怎么可能眼神不好到这种程度。
他明明很大。
一想，这不对劲呀。
“老大，明明你年纪比我还小。”
顾灿之所以称呼吴斌老大，就是因为当年，他被人欺负，差点没命了，是路过的吴斌救了他一命。他虽然长得不高，但也是知道的，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从此，就死心塌地地跟着吴斌。
他到哪儿，他就到哪儿。
吴斌怎么踹也踹不走，索性放任了他的存在。
一晃，两人已经认识5，6年了。
“卧槽，老大，你快看，这女生简直了！”
顾灿的声音咋咋呼呼，就像是老式风扇在闷热的夏天响个不断。
吴斌没有听清楚曹灿在说什么，女生们刺耳的尖叫声掩盖了一切。
迟疑地转过身子，瞳孔缩了缩。
女生的动作流畅，简单而粗暴。
球，从那边，飞跃而来。
势不可挡。
叶离没有躲闪，眯着眼，迎着光，侧着身，球砸在他的身上，又在地上重重地蹦跶了几下。
午日的阳光正盛。
施施遥遥地站立在那头，眼底是无波无澜的冷漠。
好像和很多年前的一幕重叠。
是她！
是她！
她没有死！
她还好好地活着，活在他的身边。
和他呼吸在同一片天空下。
“老大，叫你呢，你想什么呢？”顾灿伸出手在眼前拂了拂，男生一把挥开他的手。
迎着烈日，手脚并用，奋力奔跑起来。
尘埃里，球场上，草垛旁……
“呼呼……”是他大口大口的喘气声。
他停在她的面前，神情复杂地凝视着她的面容。
“你，知道勒元这个地方吗？”
空气窒息了几秒。
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女生没有丝毫躲闪，直直迎上他的眸，一字一句，“没听说过。”
剧烈起伏的肌肉和心跳都不再动弹，炎炎夏日，透心的凉。
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尽，身子后退几步，声音几近嘶吼，“你再想想，你再好好想想！”
“你这个人神经病呀，都说没听过了，你怎么还要纠缠。”
吴斌像是完全没有听到长安的话，嘴里反复呢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抱歉，我确实不曾听过。长安，我们走吧。”施施淡淡出声。
骆驼被压下最后一根稻草。
高大俊美的男生弯下脊背，脸色惨白一片，让人想到冬日的白雪，呼出一口，都是冷气。
还来不及擦干的汗水，顺着额际，眉心，滑落眼角。
带起阵阵灼热。
狼狈不堪。
施施攥着衣袖的手紧了紧，眉心微蹙。
看到男生这个样子，长安有些慌，“哎，你没事吧。”
“老大，老大！你怎么了，别吓我。”跟在吴斌身后的顾灿急走到他身边，不知所措，快哭了。
他跟着吴斌这么多年，从来都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哪怕被人打得头破血流，也没有眼下这么狼狈过。他不明白老大这是怎么了，他该怎么做好。
“带他走。”清凌凌的女声在耳畔响起，他下意识地照做。
“老大，咱们走。”男生好像恢复了常态，只是眸光空洞。
“丑丫头，别哭了，哭地可真丑。”
“丑丫头，谁他妈敢在老子的地方揍你，看老子不把他打得头破血流。”
“你们给我听好了，丑丫头是我的人，你们再敢动一下试试。”
“丑丫头，给我把球递过来。”
“操，不是让你砸过来。”
“丑丫头，我爸妈来接我了，你和我走吧。”
“丑丫头，我他妈就是贼稀罕你！”
施施挺直脊背，步伐坚定。
一步步，向前走。
不曾后退，不曾回头。
吴斌，再见。
再也不见。
唯愿你万事安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