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力沉着脸来上学,还好没有鼻青脸肿,他已经用行动向马雨洛表明了他的心意,可惜马雨洛不领情或者说不知情。
马雨洛放下课本问我:“梁成志真是你朋友?”
我靠在座位上说:“是的。”
“他怎么这么凶?”马雨洛皱着眉头。
“头脑简单,四肢再不发达,那还玩毛线。”我撇撇嘴。
马雨洛笑了一下,给我讲了一下昨天新华书店发生的事。说旭力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奇怪,辛亏她拦住了梁成志。
我耐心地听完,不想虚伪地装作我不知道的样子,直接切断话题问:“你看的什么书?”
马雨洛小脸微红,说:“《飘》。”
“‘GonewiththeWind’吗?”我唔了一声,心里叹口气。这个故事没有结局。
“嗯,你说瑞德和斯佳丽最后和好了吗?”马雨洛问。
“我哪知道。”我说,我知道马雨洛希望他们和好,可是我感觉瑞德已经看透了斯佳丽,他不会回头了。
“那你如果是瑞德呢?”马雨洛不死心,追问我。
我直白地说:“我如果是瑞德,根本不可能喜欢斯佳丽这个傻逼。好姑娘多的是。”
马雨洛有点不高兴,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看的时候难道没有被感动吗?”
我也生气了,我说:“被感动?我不屑。你以为那就能称为伟大的爱情?他们好歹还结婚了好不,你知不知道金岳霖?”
我带着哭腔,红着眼睛,马雨洛不敢吱声。
我一字一句告诉马雨洛:“你的爱情,就是王子披荆斩棘,历经九九八十一,最后解救公主喜结连理。但是我认为,从古至今,伟大的爱情,金岳霖一人而已。”
金岳霖老先生,中国哲学第一人,只有后生,没有后人。他在林徽因这棵树旁,孤独地痴坐了一辈子,树死了,他倚靠在枯树旁边,不肯挪步,他依然迷醉在回忆里,怀念这棵树风华正茂的样子,他无视了身边的姹紫嫣红,他只爱这棵树,死了都要爱。
在他苍老的身后,桃李满天下。
我曾经查阅了关于梁思成续弦的所有资料,我不在乎梁在会上公布再娶时有人如何大惑不解,和他决裂,我只想知道金岳霖的反应,我以为他会勃然大怒,和梁割袍断义。可是他根本没有出现,他是不屑评价,他内心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尤其是梁先生。不,我想错了,仅仅只是道不同不足与谋,他的爱情观本来就和他人不同,他深深地明白这一点,所以就算有人找一百个老婆,他也一笑置之,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他甚至不需要林徽因明白,自己知道就足矣。这是最高等级的不屑。我醍醐灌顶。
想到这些的时候,我趴在桌子上,眼泪滴在袖子里,马雨洛不懂,她懂个屁,天天看语文课本上的傻逼文章能学到什么玩意?语文是语言和文学,我相信爱情,色情,谩骂和网络用语是语言和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中国语文课本所缺失的全部。
梁成志不再和马雨洛去看书,也是难为他坚持这么久。但我相信他没有死心,我说过他有一股子倔强劲。
马雨洛和我好几天没怎么说话,她要看秘密本子的时候我也只是漠然地给她,早上我也只是把早饭例行公事地放在怀里等她上车拿,她也例行公事地叫醒我。她坚持不问我数学题,不帮我整理抽屉。我坚持不抄她语文作业,不问她下一节课是什么,不问她今天作业是什么。
我在家里做题,一支笔,一张纸而已。
我听到敲门声,打开门,没有人。
我继续做题,又听到敲门声,我打开门,没有人,我吼了一声:“妈妈,你在干嘛!”妈妈说:“我在做饭啊!”我接着吼:“爸爸,你呢!”爸爸说:“我在看你妈妈做饭。”妈妈笑骂道:“死东西胡说什么呢,明明在看电视。”
我砰的一声关上门,继续做题,正是关键处。又有敲门声,我打开门,没有人影。
我吼道:“黑蛋,干嘛呢!”
黑蛋汪汪叫着冲上楼梯,在我两脚之间绕啊绕。
我没时间思考是不是活见鬼了,我把门敞开,继续做题。
我又听到敲门声,我环视了一会,发现是QQ的声音。
我冲到电脑前,看到QQ那里跳啊跳的,我直接把QQ退了,我他妈差点把电脑砸了。
等到我做完数学题,眉开眼笑的时候,我重新登上QQ。谁啊,我的朋友都知道我不喜欢网上聊天。
是林曦。我纳闷了我从来没有给她我的QQ。
林曦说:“在吗?”我搞不懂这种得不到否定回答的废话问题有什么意思,类似的问题还有妈妈经常问的“儿子睡着了吗”,每次妈妈这么问,我都要大吼一句“睡着了!”
林曦说:“不在吗?”我无语了。
林曦说:“吉娃娃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哎。”然后发给我看了几张照片,我看了半天,琢磨了一下她的意思,我不是已经说我要负责了嘛,难道还要我接生?
没搞懂,不过也简单,以前有人问如何和两个象棋大师同时对弈,其实很简单,你一边执黑,一边执红,两边换着打就行了,其实是两个象棋大师在对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把黑蛋抓起来拍了几张照片,发给林曦,要配文字,我只好写:“黑蛋暂时还没有变化。”
林曦突然活过来了:“哈哈哈,你能把黑蛋带过来吗?我想小宝宝需要和爸爸在一起。”
我心里寻思,生物学得不好不清楚,受精卵这么快就成了胚胎,有了自我意识?我只好回道:“好。”
林曦问:“你什么时候来?”
我说:“不清楚,去之前我告诉你吧。”
林曦说好,回了一个笑脸。我忍俊不禁,同样原路返回一个笑脸给她。
我拎起黑蛋,说:“你丫的不把自己老二管好,在外面乱搞,害的老子我要给你处理后事,该当何罪?”黑蛋被我拎起来,一点也不害怕,纯纯的眼睛看着我,舌头狂舔,我痒死了,赶忙松手。
我特别怕痒,还好和尚他们不知道,不然打架的时候挠我的腰,我只能直接瘫地上。武林高手都有自己的命门,什么头顶可破金钟罩,脚掌可破铁布衫,怎么就没有武林高手怕痒呢。
我突然想起来了,林曦喊我过去,哪里是要什么黑蛋。
她根本就是要我给她讲数学题嘛!
算了算了,我也无所谓,反正现在马雨洛不要我讲,那我就讲给林曦听好了。顺便还能看看耳朵不灵的广场舞高手。
黑蛋激动地在我腿间直窜,好像痴心汉就要见到思念已久的姑娘。事实好像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