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出一支笔给周璋，“有什么愿望写上去。”
周璋接过笔，想了想，开始写。
远处，沙河河边也很热闹。每年元宵节，白沙都会在沙河庙门口挂一盏灯笼。沙河那边也有很多灯，不过，都是莲花灯，许愿的，祈福的，祭灵的，都有。那些莲花灯放入沙河，沿着水流流向远方……
白沙每年都会放许愿灯，水里放一个莲花灯，桃花庙这边放天灯的时候她也会跟着放。我曾经问过她，放那么多许愿灯是不是有很多愿望。她却摇头说只有一个愿望，所有的许愿灯，写下的都是同一个愿望。
——她从来都不告诉我那个愿望是什么，我也从来不问。
周璋写完了，把笔交还给我。我把天灯撑起来，把打火机递给他让他帮忙点燃。
“你的愿望呢？”周璋拿过打火机问道。
我摇头，神秘一笑，道：“我的愿望神明可帮不了我。”
周璋有些不解，我催促他赶紧点火。
天灯放上夜空，越飘越远，越升越高，最后消失不见。我只能想象着它真的被某个天神捡到，或者是掉落进盛满星子的天河。
“你心情不好啊？”周璋突然问道。
我转头看他，正色道：“大过节的别说这么伤感的话。诶，元宵节你家是吃汤圆还是吃饺子？”
周璋道：“这边都是吃汤圆吧。不过我家的话，不吃汤圆也不吃饺子。”
“哦，不过节啊？这么惨。”
周璋摇头：“过节的。不过，我家不管过什么节日，都是在酒店里吃酒席——除夕例外。”
我笑着点头：“听起来挺凄凉的，不过，有钱人都是这样的，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
周璋却道：“不是哦。我家里人感情很好的，只是我老妈除了饺子什么都不会做。汤圆的话，我哥不喜欢吃甜的，元宵节也不能只煮汤圆啊。而且我家里又开着酒店，所以在酒店吃也很方便。”
我斜他一眼，“炫富也不带这样的。”
周璋笑了笑，道：“羡慕的话下次带你一起去——不过，这次就算了，下次吧……端午节的时候？”
我问道：“元宵节有特别活动啊？”
周璋点头：“我爷爷会过来。”
“爷爷？就是周氏集团的总裁？”
周璋点头，“以前都是我们去看他的，今年他却说想来南安城看看。”
我见他神色暗淡，问道：“你跟你爷爷关系不好啊？”
周璋摇头，“没有的事，我跟爷爷很亲的，他一向最疼我。”
“那你怎么一脸苦恼的模样？好像很不愿意你爷爷来似的。”
周璋皱眉，“家里的事，有些麻烦。”
我拍拍他的胳膊，“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你呢。”
周璋笑着摇头：“这事你可帮不了我。”
“找个人说说也好吧？还是你信不过我？”
周璋挠头：“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你不是说大过节的不说伤感的事么？”
“快说！婆婆妈妈的。”我瞪他。
周璋道：“爷爷这次是来选继承人的。”
我疑惑：“周氏集团的继承人？我记得你们周家是有一套继承人选定的程序的吧？你爷爷选继承人，不是应该在你父亲那一辈选吗？”
周璋道：“原本是这样的。周家家大业大，四方集团这一脉的生意是独立的，周氏集团那边就比较复杂了，我几个叔伯都在那边的。这次好像是周氏集团那边出了什么事吧，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太清楚——我哥和我姐应该知道一些。”
我点头，“你爷爷要来选继承人，你也没必要这么苦恼吧。你若是不想当，难道你爷爷还会强迫你？再说了，这方面怎么看周瑜和周璇都比你更适合吧？天下人都知道你木铃除了摄影之外，其他方面都是白痴。”
周璋有些无语的看我。
我笑着拍他的肩膀，“别生气么，我可是在夸奖你，真的。”
“不是我爷爷，是我爸妈。”周璋说着有些困惑的皱眉，“说起来我也有些想不通。以前我爸妈是很支持我搞摄影的，我哥和我姐也说，家里的生意有他们照看，我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可是，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爷爷来选继承人，我们都以为就是为哥哥来的，爸妈却不让哥哥参与这件事，坚持让我参加。因为这事，这几天家里的气氛都有些尴尬。”
周璋不明白这事的缘由，我却是知道的，只是这事不能说。不管是周瑜还是周璋，最好是一辈子都不知道。我点点头，揉揉他的脑袋，“你也没必要太忧心，毕竟这事儿你爸妈说了也不算，最终还是你爷爷还做决定。”
周璋却摇头：“我担心的不是我会不会被选中的问题。我压根不是做生意的料，周氏集团若是交到我手上，没几年就该破产了。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我爷爷了解我，也疼我，自然不会让我当他的继承人。”
“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周璋低头，“我爸妈让我对爷爷好点儿。”
“嗯？”我想了想，不由失笑，“就是说你爸妈让你讨好你爷爷是吧？”
周璋点头，却仍旧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觉得为了争家产讨好自己的爷爷，就是在欺骗他的感情，心里过意不去是不是？”原来之前周璇说这小子元宵节不愿意参加家族聚会是这个缘故啊。
周璋继续沉默。
我伸手掐他后脖子，“小屁孩，我问你，若是不知道继承人这回事，你爷爷来了，你会好好孝敬他不？”
周璋抬头，对我眨眨眼，点头：“自然会的。”
我道：“那不就得了。你原本就跟你爷爷亲，这次难道要因为这事儿反过来疏远他不成？唉，我都替你爷爷伤心。高处不胜寒呀，连孙子都怕自己了。”
“不是那样的！”周璋有些着急。
“所以啊，你跟以前一样就好了。”我笑了，伸手点他心脏的位置，“你这里怎么想的，你就怎么做就好。”
周璋愣了一会儿，终于笑了。
我也笑，继续揉他脑袋。
周璋皱眉躲开：“都说别把我当小孩子了。”
我失笑，拍他肩膀——刚刚揉的时候怎么没注意，分明就是个孩子么。
“还有一件事。”周璋坐好，偏头看我，“我有些担心我哥。”
我眨眼：“你哥怎么了？”
周璋道：“其实我哥原本对周氏集团也没兴趣，他更喜欢四方集团的。可是我爸妈这次的态度有些古怪。周氏集团一向传男不传女，所以，我姐不参与很正常，但是为什么不让我哥参加呢？我都觉得我爸妈有什么隐瞒。”
“你觉得，你爸妈对你们几个怎么样？”
周璋有些不解的看我：“很好啊。”
我问：“有偏心吗？”
周璋摇头：“没有吧。我爸对我哥严格一眼，但也是因为他是长子么，要继承家业的。要说的话，我哥跟我姐反倒比我爸妈更宠我。”
我笑了：“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周璋摸摸后脑袋，想了想，道：“我好像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我伸个懒腰，看了看不远处的哮天犬，凑到周璋身边，低声问道：“问你个事儿，你哥为什么不喜欢狗？”
周璋愣了愣，眨眼：“我哥不喜欢狗？不会吧，我姐还在家养了一只牧羊犬呢，跟哮天犬差不多大的。”
“不是吧，上次他见着小天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啊。”
周璋挠头，“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儿吧，我哥跟卷卷也不亲。”
“卷卷？”
“就是我家那只牧羊犬，我姐取的名字。”周璋笑道，然后又问道，“灼华，我也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我乐了：“还讨价还价了，问吧。”
“那个神明无法帮你实现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我愣了，笑了笑：“这个是秘密。换个问题吧。”
“哦。”周璋挠头，“你没有生气吧？”
我失笑：“怎么会？”
“那就好。”周璋笑，指了指院子里的那棵桃花树，道，“灼华，你知道那棵树为什么花开不落吗？”
我笑：“知道啊。”
“真的？为什么？”周璋睁大了一双眼，很是好奇。
“神树么。”我笑道，“不过，这棵树最开始跟山上其他桃花树没什么区别的，只是一棵很普通的桃花树。大概是在离神明近一些，有灵气了吧，后来慢慢的花期就变长了，果子也比较甜。到后来，就长年开花了。”
周璋伸手，看了看手心中那心形的印记，沉默不语。
我看了看天，下面的游客也渐渐散了，道：“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又不是小孩子，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周璋笑了笑，“不过，还是要你送我下去的。”
我拉着他站起来，仍旧从后山飞下去，道：“没关系，我还要去一趟剧组，顺路。”
“这么晚了还去？”
我笑了笑，道：“我的几个美女模特喜欢剧组的宵夜。”
周璋无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