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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言语犹记许风流

青丘,秋已至。

衰败的草,在风中瑟瑟发抖,像海上涌起的涛浪。

雨未停,雾已将大地罩了个严实。

四下空旷无人,静的诡秘,只有无处可归的乌鸦惊叫了一声,半晌又一声。

空气里残存着摄人心魂的血腥味,将这迷离的景致勾勒成捉摸不透的画卷。

只是这画不同于一般,终究不是一成不变的。

凝神遥望,是一白衣男子缓缓踱步而来,模糊的身形愈来愈清晰:

素白的衣罩着清瘦的身,腰间系着一块剔透温润的白玉,如缎的黑发高高束成道髻,眉心处若隐若现的是昆仑仙山殷红的掌门印记。

清秀的眉下是一双明净的星眸,气韵天成,比天际璀璨的群星多了几分温润,也多了几分耀目。

唯灯火阑珊中的十里春风,骄阳似火下的十里荷塘外,在这天底下恐再也寻不到,比这更为清澈明洁之物了。

鼻梁高挺,有正气凛然,像冬雪天气里的青竹,不卑不亢;却又唇薄齿白,似乎总爱轻笑,像十里荷塘里的小荷,温润如玉。

肤色随了他母亲女娲氏,白得紧,总有几分月光的意味,像初春江南含着冰雪的溪水。

修长的手中撑一把月白色的油纸伞,步步生莲。

到底是昆仑仙山唯一的掌门,九重天上独尊的神氏——林清流。

果真有过人的气韵。

若问他此行何故,还得从七百年前的冤孽和三日前的暴动说起。

七百年前。魔族魔君离墨,结束了在离恨天中长达百年的闭关。修为突飞猛进。

随意举兵便屠灭了数十位仙家门派,夺去了上百件法器,一时间轰动三界。

奈何当时仙界落寞,无力对抗。

而离墨自恃力强,妄图突破离恨天际,强取女娲氏当年补天之神力。

探子知晓兹事体大,慌忙来报,闻之四位神氏大怒,召群仙聚昆仑商讨对策。

最终拟定,用华山仙宫为诱饵,引来魔族后由内部将魔军牵制住,众仙家再由四方汇聚,由外部给魔军致命一击。

里应外合,层层攻破。

一切进行的天衣无缝,魔军步步落入陷阱。

哪知,当十七万魔族大军兵临华山下时,华山此刻却被掌门落东君引来的上古之力,将整个山脉包裹在结界之内。

离墨聪慧,顿时看透了这“高明”的“瓮中捉鳖”之计,一不做二不休,顺势率魔军向毫无戒备的青丘杀去。

而此刻,偏远青丘,还未知晓前方战况大变。

掌门殷氏依照原计划欲带兵支援华山前线,却突然见远处席卷来黑气滚滚,气势汹汹地拢过来。

那是滚滚的怨念和煞气,是魔军的执念!

殷氏即刻转守为攻,下令青丘兵士抗敌。

在一片杀伐呐喊之中,青丘士气大增,剽悍奋勇地朝魔族大军杀去,顷刻间两军交融在一起,红血纷飞。

青丘士兵大多是灵狐化作,暂凭轻盈敏捷将魔军主力牵制,但兵力的如此悬殊,到底还是成了弱势方。

攻克青丘百草主殿,已是近在咫尺之事。

神氏窥天眼,见战况不妙,下令调整计划,随后率先赶往青丘。

虽合四人之力,却仅仅勉强与离墨抗衡。

好在,距离青丘较近的仙宫门派不断赶来。百位仙家加入抗争,这战役的天平才微微向仙神倾倒。

在这场鏖战持续的第七日,连青丘的碧草,也被血染红。

被逼入青丘山谷中的离墨已伤痕累累,元气锐减,灵力殆尽,却依旧固执着他魔君的傲气,擎起他绛色的诛神剑,高指苍穹,大喊一声“天命难囚我”。

神氏汇聚体内灵力于那盘古上神脊骨所化的损魔鞭上,合力一抽!

那离墨终有些骨气,咬紧牙关,如绞之痛竟一声不吭,却奈何灵力殆尽,只化为灰烟,飘向灰蒙蒙的天际,与他那心心念念的离恨天融为一体……

天地霎时静寂。

当最后一位仙派西域·简兮门,从西域不远千里,匆匆赶来时,魔君已殒,魔族全歼。

而仙界亦是大损。原有的上百位仙家仅余二十六;仅剩四位的神氏,变为一位,便是林清流——日后的昆仑掌门。

“上神,青丘并无大碍。”殷掌门后方是连绵的枯草和未熄尽的硝烟,他向着伫立在他前方的男子呢喃道。

那男子闻言缓缓回头,便是清流:“殷掌门,无碍便好……”

“上神,如今六界只你一位神祇,你万不可重蹈今日覆辙。勿让六界再无神。”想来殷氏本七尺男儿,此时却泌出两行泪。

随他泪水的滑落,日渐暮。清流不忍再看他,斜过头望着那日的霞光,只觉得肩上好重好重……

而今,本该在七百年前就落寞的魔族,三日前竟然用一股强大的力量,闯进了离恨天。

那力该是当年离墨怨念所化,险些将离恨天震塌。几乎整个仙界都惊动,人人自危,纷纷用灵力将仙宫封锁。

而现今的魔族之君,离墨玄孙——离亭,再将仙界扰得个不得宁息后,自己倒是恬然自若,不紧不慢。于三界四处宣布,魔族行宫更名为“魔魇殿”,几乎逢人便说。似乎这是件极为重要的事。

这一番悠悠哉哉,终是铸就了三日后,魔军在魔魇殿之主离亭的率领下,兵临青丘,一路长驱直入,势不可挡的局势。

猝不及防的青丘终是在魔魇殿的强攻猛打下,仅仅三日便被屠灭满门。

魔魇神速,再令仙界大乱,人心惶惶。

不知从何传出言语,这魔魇是要为七百年前的离墨雪耻。因而第一个攻灭的才是当年离墨殒命之地——青丘。

顿时,四方流言蜚语群起,纷纷揣度下一个惨遭灭门的是何门派。自然,七百年第一个抵达青丘支援的琼华门便成了众矢之的。

清流贵为九重天际唯一神祇,本应以维持仙界秩序为重,却不料收到了殷掌门的书信。

信中只有几字:青丘之巅,小女殷仪有难,望神君相助。勿让青丘再无人……

书中最后的言语与七百年前的“勿让六界再无神”,在他脑海中渐渐重叠。

想来,七百年前的辙,而今又重蹈了。

只是,这次的青丘,再也无力抗衡。

想至此,清流脚步愈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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