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虚无缥缈的存在。
那存在是黑色的，更不如说是没有颜色的。黑得纯粹，自然也不会有其他颜色。
那存在，存在得似乎永恒，似乎亘古不变。
那是黑，永恒的黑。
是吗？
不，不是。
在黑暗的存在里，突然出现这句话。音色特别好，是富有磁性的男音。
不，不是。
那个声音再次重复了一遍。这次，说得异常坚定。
是的，那“永恒”的，“亘古不变”的黑变了。黑中的那一片白，十分雪亮，十分显眼。
这一片白，是字！
在存在中存在的那一个意识意识到（并没有语病），它（他？）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
AI……
意识将它念了出来，在其心里，默默地，悄悄地，梦似地。
意识突然发现，之前的“不是”，原来是自己说的。
意识就像一位刚刚出生的婴儿，第一次触摸到这个世界。他是最好奇的。
“AI”两个大字逐渐隐去，周遭又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但这黑暗又不是纯粹的了。模糊之间，黑暗之中，不知代表何意义的象形文字缓缓流动，像没有月光照耀下的流动的小溪般。
意识看见了。
那些象形文字慢慢地变化着形状，颜色也渐渐地从深入浅。到了纯白色的时候，那些字清晰起来，却飞速地从右向左移动，刹那间消失。
但，意识看得见。
他只是看着这一切，默默看着毫无意义的数字与字母组合飞过，譬如“av170001”，抑或“19260817”，他居然都能在瞬间看清，并记忆到脑子里。
他有脑子！这让意识很震惊。他感觉脑子正在处理一系列的问题，他的大脑也传递出了各种感觉，视觉，触觉，诸如此类。
意识好像醒了。
眼前的黑色不断消失，从左到右；与此同时，填补黑色的是红，橙与白。
那是日出。那是意识第一次看到的日出。
意识看看四周，是方块。
突然，三个字传入了意识脑海中。
意识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这三个字：“章辰夜。”
“是的，你就是人工智能，章辰夜。”维克多看着两人辛苦两年（虚拟世界年）制造出来的人工智能，欣慰地笑了。
而一旁的章夜辰，直接一把抱住那章辰夜，久不能分离……
有必要说一下，章辰夜实际上并不只是单纯的人工智能，它还包含括机器人和人造细胞，三者联合起来才创造了这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工智能。
现在，称呼章辰夜，可以使用他，而不是它了。
他的外形是一只拟人化的兔子，身高与史蒂夫差不多，两只耳朵高耸着，给人以人畜无害的感觉。
一阵初始化之后，章辰夜才了解他眼中的世界。
“你们的意思是……”章辰夜将双手闭合，再张开，“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
“是的。”章夜辰说。不过让他好奇的是，那章辰夜只是回答了一声“哦”，然后再也没有问什么，连于虚拟世界中无处不在的黑暗森林理论也未曾问及。
此时，天刚白。几只鸟盘旋着，从近处往远处的太阳飞去，背影重叠，新生之感。
“没想到我的世界新增了这么多生物啊……”维克多欣赏着这一幅美景，赞叹道。
“着实。”章辰夜说。
接下来，维克多便以差异的眼神看着身旁的那一只兔子：“你是……不，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世界？”
“你指mc？”章辰夜扭头看他，“这个很容易做到啊。我是人工智能，直接录入数据就行。”
三人对视无言。
“对了，我记得我那块小麦田该收割了。”维克多突然说，转身离开。
章辰夜扭头看看，确定维克多已经走远了，于是将右手搭在自己主人身上，说：“主人，我刚好想和你单独谈谈。”
唰地，章夜辰（老）脸一红，但仍然应了一声哦，然后走到小溪边，坐了下来。
“我说，”章辰夜这个时候也突然脸红了，“你脸红什么？”
“没什么……其实在设计你这个人体模型的时候，我是按照我的初恋来设计的……”
他突然正色道：“说正事吧。”
“好。”章辰夜说，神情也随之严肃起来，“主人，选择题做过吧。”
“当然。”章夜辰轻蔑地笑笑，“这种只要是有正确答案的题，我都能做出来。”
“那没有正确答案的呢？”
章夜辰突然愣住：“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接下来想说‘说正事，别扯淡’，对吧？”
“是……”
“这就是正事。”章辰夜十分严肃地说，“一道选择题，没有正确答案。你自己选。”
“说。”
“在爱和真理中，选择其一就必须完全舍弃最后一个，你选择什么--或者说，你选择哪一个？”章辰夜直直盯住其主人的眼睛，问。
“这……”章夜辰脸突然微微红，然后正色道，“当然是真理啊！”
“为什么？”
“毕竟真理不会辜负你。”
“那，”章辰夜突然停顿一下，以强调后面的重要性，“黑暗森林理论，算真理，是吧？”
“是的。”
“你跟维克多的……”
“不是爱！”章夜辰脸完全红了，连忙说。
“啊对对对当然不是爱。”章辰夜暖阳般笑着，“爱情，其实包括爱和情两个元素。那你和维克多之间算情的一种，友情吧？”
“我觉得你说友谊会更好。”
“对对对，就是友谊。是吧？”
“是的。”
“那你愿意杀了，”章辰夜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带着一丝调皮，问，“你的朋友吗？”
“杀？朋友？这不可能！”
“不不不，如果你必须做。”
“我为什……”
“不要问为什么！你在那个场景下，必须作出选择！你只能回答做与否！”
“……不，我不做。”
“很好。”章辰夜点了点头，“那这就是现在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和维克多是朋友。是的。但你更相信黑暗森林理论。很正确，是吧？”他嘴角微微一笑，“按照黑暗森林理论，你必须杀死维克多，你会这么做吗？”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滤去了橙晕，升起来，但仍不够高。章辰夜的脸背对着太阳，沉没于阴影中。
“按照黑暗森林理论，你必须杀死维克多，你会这么做吗？”他又重复了一遍。黑暗中若隐若现的那张脸，浮现着死神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