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晌午,听雨轩内。
莫非悠悠醒来后,看了一下日头,大叫了一声不好,心想这可不是上课迟到的问题了,这简直就是旷课,要挨处分的!
他连忙叫唤了几声晚香,想要责备一番,但没有回应,这才慌地穿衣洗漱,然后杀向清凉阁。
清凉阁外的小亭子中,朱芒坐在石凳上,呆呆的看着正在桂花树下采摘桂花的晚香。
“晚香妹妹,你采这些花干什么?”朱芒好奇问道。
“这些桂花既可以用来酿酒,晒干后还可以泡茶,最主要的是它可以用来做挂花糕,香着呢!”晚香一边采一边柔声回道。
“晚香妹妹,你可真是心灵手巧啊!”朱芒由衷的赞美。
“哪有哩,都是打小儿跟夫人学的!”晚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晚香妹妹,你觉得朱哥哥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朱芒鼓足了勇气问道,心下不免有些紧张。
晚香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手托腮忖思片刻,刚要回答时,看见莫非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且面带一丝不悦。
“晚香,你个小丫头片子,今日又没叫醒我,等下要是有什么抄书默字一类的惩罚,你可要去替我受呢。”莫非哼哼道。
“公子,你又平白无故的冤枉好人!”晚香气鼓鼓说。
“咦?看你委屈的样子,该不会……今儿又给了我一日假?”莫非狐疑道。
晚香撇了撇嘴:“那倒不是,只因昨夜李先生喝得太多了,到现在都没有醒酒呢,所以晚香才没有去叫醒公子。”
莫非靠近朱芒,问道:“是这样吗?”
“可不就是这样!不单单是宝爷没醒酒,连带着小姐昨夜也喝了不少闷酒,仍在闺房中大梦春秋呢!”朱芒说完,又替晚香愤愤不平的说了一句:“你不要平白无故的冤枉晚香!”
“是这样啊!”莫非释然,但心中又奇怪起来,有些不明白梨花那小妮出了啥事,昨夜自己可没有去招惹她,她又跟谁生了哪门子气,竟然喝起了闷酒。
莫非想不明白,于是摇了摇头也不再去想,反而是似笑非笑的盯着朱芒看了阵,看的朱芒起一身鸡皮疙瘩。
“喂,朱芒,你张着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盯着我的贴身丫头看,是要图谋不轨吗?”莫非大有深意的低声笑道。
“呃……公子,咱不是说好的吗?”朱芒睁大了眼睛。
“细节呢?当时说好的是——你上场且必须打赢了,我才会当个媒人,替你们撮合撮合的,是不是?”
“好像是这么说的!”朱芒茫然的点了点头,随即又反应过来,惊声道:“那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莫非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苦劳当然有……按理说晚香这个贴身丫头,将来可是要给本公子通房做妾的,如今免费让你偷窥、垂涎、意*淫着,本公子却不怪罪于你,难道还不够意思?”
“你——”朱芒闻言大怒:“你这是过河拆桥!”
“错,这叫卸磨杀驴——不对,杀猪!”莫非白了他一眼,说:“朱兄,要怪就怪你昨夜死命的灌本公子酒,我这头还疼着。”
朱芒跳了起来,打算据理力争,无奈莫非已转到了晚香的面前,他不得不把话咽了下去。
莫非瞧着还在暗暗生气的晚香,于是乐呵呵的说了几句好话,哄笑了面前的小丫头后,才开口问道:“沈青荷沈先生呢?”
“沈先生原本一大早就在公子房外等着了,但等了两个时辰多,也不见公子醒,才说了要自己先行下山。”晚香回答后,怕莫非兴师问罪,便又加了一句:“公子,晚香可是打算去叫醒你的,只是那沈先生不愿意而已。”
莫非哑然失笑,心想这沈青荷真是耐不住性子,就向晚香说了自己也要下山去,中午就不回来吃了。
然而,晚香闻言后神秘一笑:“公子,估计今日……你是很难下山喽!”
莫非狐疑道:“怎么着,咱青龙山被敌军突袭给包围了?”
晚香掩嘴噗嗤一声:“倒也差不多,反正是被包围了,你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莫非顿时来了兴趣,接连追问了几遍,谁知晚香竟卖起了关子,啥也不说,最后自己不得不带着满腹疑惑下山而去。
青龙山道,莫非拾阶而下,快要走到山脚时,忽听下面人声鼎沸,心下更加好奇起来。他又向下走了几步,碰巧看见了一对人影走来,正是夏天和李冰柔两个人。
“亲爱的表弟,千万别下去,否则可就有大麻烦了。”夏天笑眯眯道。
“表姐,怎么你也是这句话!山下到底啥子情况,什么人敢围山啊,关隘里的青龙甲呢?”莫非不解道。
“啧啧,青龙甲也顶不住呀,山下可是五百娘子军!”夏天打趣道。
“啊——”
“得了,不逗你了!”夏天换成一副崇拜的表情,望着莫非:“表弟,你现在可是大大的名人!一首《春江花月夜》,震动了凉州、青城附近大大小小的数十座郡县,许多良家女拿着你的诗作慕名而来,非要上山一睹你的真容,据说其中还有不少连夜从凉州灵州赶过来的呢……啧啧,可见都是真爱粉啊。”
“表姐,真的假的?”莫非不大相信,便跳上了一块可以俯瞰到下面的巨石上望了望,果然正如夏天所说的那样。
只见山脚下,青龙甲面带一丝羞涩的一个挨着一个背山而立,前面则是许多穿着花花绿绿的妙龄少女,手上还着鲜花、瓜果等物。
这些人足足有好几百,似乎还不乏上了年纪的大婶,她们有的喊着‘解元郎,我是你七舅老爷他三外甥女的大姨妈的二表舅的三姑表妹的…’‘解元郎,我是你最熟悉的陌生人,那晚长夜漫漫…’更狠的是‘解元郎,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些人一边嚷嚷着要见解元郎,一边还试图要冲破面前的青龙甲组成的防护圈。
“怎么样,没骗你吧!”夏天走过来,笑道:“你现在赶紧回去多签些名给我,我拿下去卖卖,准能大赚一笔。”
莫名苦着脸:“表姐别闹了,我下山还有正事呢!”
夏天也郁闷道:“谁没有正事?表姐我来了这些天,也没有好好出去转一转,今日心情好,正打算下山逛逛呢,又出了这么个情况!唉,看样子,挤也挤不出去,就算侥幸挤出去了,估计也会被追着问些‘你是解元郎什么人呀’‘解元郎帅不帅呀’‘双眼皮还是单眼皮啊’‘睡觉时候美不美呀’‘放屁香不香啊’‘拉屎臭不臭呀’等等无聊的问题!”
莫非先是被夏天的话给逗乐了一阵,随后才狐疑沈青荷又是怎么下的山,腹内忖思后,他一拍脑门,叫道:“真笨,乘船呀!”
他叫来几个暗哨,嘱咐了一些话,说是不管下面的女子冒充什么人,一概都不认识,千万别放上山,也不用再通报给他。
……
不久之后,一艘小船载着三人停靠在阳春亭。
莫非带着一副西域墨镜,率先跳下了船,回头望着夏天道:“表姐,这墨镜清晰度确实不高啊,不过我这样,应该是认不出来了吧?”
夏天仔细凝视了一会儿,笑道:“反正我是能看出来,你再问问柔柔?”
莫非闻言,便望向了李冰柔:“柔柔兄?”
李冰柔冷哼一声,视若无睹。
莫非又连续喊了‘冰冰兄’‘剑神兄’后,李冰柔仍旧毫无反应,他气不过的终于大呼道:“未来表姐夫!?”
夏天脸色瞬间一红,轻轻捶打了一下莫非,责怪他一声多嘴。
然而,让人始料不及的一幕发生了,就在莫非话语刚落,一直闭口不言的李冰柔,竟奇哉怪哉的破天荒回了一句:“看不出来!”
莫非听后,一下子目瞪口呆,夏天的脸则像是熟透了的红苹果,她咳了一声,轻声道:“呃……好热呀……快走吧!”说完,慌地率先而行。
莫非追了上去,不依不饶道:“表姐,这秋高气爽的,昨夜还刚刚下了一阵雪,怎么会热呢?”
夏天神色尴尬,连忙掏出一张银票,塞到莫非的手里,只恨恨的说了两个字:“闭——嘴!”
三人进入青城后,夏天嚷嚷着要去太平南、北两街买胭脂,莫非心想要去花满楼,正巧也是顺路,于是几人又并肩走了一段路。
当路过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铺时,莫非听见了里面的嘈杂声,却是好奇的驻足观望起来。
店铺中,几个寒门书生,朝着一个中年微胖的掌柜大声道:“掌柜的,你这未免太过分了,一刀一千文的纸,凭什么一下子涨到三千文?这是恶意抬价!”
“呦,嫌贵?嫌贵别买呀!我这店还算是便宜的了,不信你们再去别家瞧瞧,有的一刀纸都已经涨到了四文、五文甚至更多哩!”掌柜没好气的说完,接着话锋一转,又道:“再者说,青城纸贵的原因,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读书人争相传抄那解元郎的《春江花月夜》,纸都卖的快要脱销了,当然就贵了!反正,你们爱买不买,等下自然有富家小姐派人过来打包全要。”
几个书生语结,沉吟片刻后,才纷纷无力的表示,那也不能卖的这么贵云云,掌柜的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招呼伙计们,要将这几个人赶出去。
莫非见状,上前含笑道:“掌柜的,别生气呀,三千文就三千文,这钱我替他们出了!”
“真的?”中年掌柜好奇的打量着装扮奇怪的莫非。
莫非微笑点头,二话不说的付了钱,并抱起了几刀纸递到了这些书生的手上,说道:“同是天涯读书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各位保证,就此告辞!”
说完,莫非扭头就走,只是还未走出几步远,有一个书生跑上前去,突然拦住了他,仔细瞧了一眼带着墨镜的莫非后,大声惊呼道:“你是解元郎?就是你!不会错的,昨日青龙湖畔的比试我去了。”
“吾靠…这也能认出来?”莫非心里怪叫一声,继而解释:“绝对不是,你认错人了。”
那个书生激动道:“肯定是你!你化成灰我也认得!!”
莫非有些哭笑不得:“这位同学,你的心情我是可以理解滴,你要表达的意思我也是很明白滴,但是你说的这话….可不是什么好话啊。”
这时候,其余几个书生也赶紧围了过来,目光热切道:“你真是解元郎?”
莫非摘掉了墨镜,无奈的点了点头:“在下正是莫非!”
与此同时,周围的人群一听解元郎在这里,轰然间人影攒动,将莫非夏天三人团团围住,而且一传十十传百,远处的人也摩肩接踵纷至沓来,以至于围观的人数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