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昭德见王夫人愤然离开，看到大夫人那副要吃了她的样子，她简直痛快极了，她冷哼一声：“母亲，大姐，你们这样看着我做甚，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慕琏寒一脸玩味地看着莫昭德，心下道，还真是个小狐狸，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不想参与人家家事，便说道：“本宫先行一步。”
众人向慕琏寒行了个礼，还没等慕琏寒离开，屋内的气氛已是剑拔弩张。
莫仁峰本不想与大夫人周旋，但莫昭德还在这里，他更不想让三妹受到伤害，所以还是决定和莫昭德一同离开。
此时的屋内只有大夫人、莫仪淑、莫昭德和莫仁峰，其他的丫鬟和妈妈都知趣地退出了屋子，就连含烟也是在屋外等候着。
四个人就这样互相面对着站在原地，莫昭德一脸的云淡风轻，莫仁峰则看上去有些紧张，大夫人一直静静地凝视着莫昭德，似是在审视，莫仪淑恨恨地盯着莫昭德。
就这样，四个人一直僵持了一盏茶的时间。
现在早已过了午时，早已到未时了，但由于刚才那一出好戏，和这一段时间的耽误，已延后了几人的用餐。
莫昭德目光慢慢从地面移向大夫人：“母亲，昭德饿了，请允许昭德先行告退。”
此话一出，顿时打破了屋内的宁静，四目相对，目光交错如刀光剑影般凌厉肃杀。
大夫人看着莫昭德，面上慢慢浮出微笑：“去吧，是该用餐了。”
笑里藏刀的神色下，说出来的话都是像刀子一般直戳耳膜，莫仁峰听得背后发麻。
莫昭德颔首屈膝道：“昭德告退。”
就这样结束了？大夫人居然没有问昭德一句话？莫仁峰反应过来，匆匆行礼跟着莫昭德出门了。
“大夫人怎么没有责怪你？”莫仁峰不禁问道。
莫昭德笑了笑：“她不敢。”
“不敢？都敢算计你还不敢责怪于你？”莫仁峰反问道。
莫昭德冷哼一声道：“就是因为她算计我，知道我手中还有她的把柄，所以不敢言只敢怒。”
莫仁峰奇怪道：“什么把柄？你不会把那些有药的杯子和茶都留下了吧？”
莫昭德微微一笑：“是啊，就在她的荷香园的池中亭里放着。我都可以收买药店老板为我作证，那她肯定知道我也有这个能力揭穿她的把戏。”
“你怎么不揭穿？”莫仁峰不解地问道。
莫昭德叹了口气：“家丑不可外扬，当时许多外人在那，我还是希望莫府保持一个好的名声。其实从王夫人的神色已经可以看出来她知道这是大夫人的杰作，只不过她冤枉了大夫人一点，那就是大夫人只是针对我的，而不是他们王府的人。只不过经由我的手，把受害者变化了一下。这种借刀杀人的手段我可是屡试不爽。”
莫仁峰不禁夸赞道：“三妹，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是个傻子，你这么聪慧，莫府以后恐怕就不是大夫人说了算了。”
莫昭德笑着摇摇头道：“二哥，你对大夫人不了解，她这次输给我一是因为她轻敌了。我原以为她还会留有后招，结果她对自己太自信，只达到了我预期的一半。二是因为她选择的盟友王虹太过愚蠢自大。不过今后她对我有了防备，就不会如此容易赢她了。”
莫仁峰撇了撇嘴，说道：“你们这种勾心斗角之事我是不在行的，既然你说大夫人如此难以对付，我就相信你她不好应对。我只是希望三妹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能不去招惹大夫人就别去招惹她，她挺吓人的。”
莫昭德无所谓地笑了笑：“这倒是无妨，别忘了莫府还是父亲说了算的，父亲只要一直站在我这边，大夫人就动不了我。”
“你可以保证父亲会一直这样关照你吗？”莫仁峰不禁问道。
莫昭德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当然，我和父亲的关系是不会变的。若是大夫人想要挑拨离间，恐怕是自取其辱，到最后伤害的还是她自己。”
“你和父亲……”莫仁峰眯着眼睛，有些好奇起来。
“看，五皇子、八皇子和九皇子在前面呢。”莫昭德打断莫仁峰的话，指着不远处说道。
莫仁峰被她一打断，原本想问的问题已经说不出口了。好吧，三妹，父亲是个有原则的人，我相信你一定会让父亲站在我们这边的。
看皇子们已经出来了，估计餐宴都差不多散了，那些夫人们见大夫人和王夫人没有去，也不知道大伙儿们会在背后说些什么。莫昭德微眯着眼睛，偏过头对含烟说：“含烟，你去打听打听大伙儿们都怎么传言这件事的，如果有对莫府不利的言论，你就传出去另一个说法。说王虹买通莫府丫鬟，意图羞辱我，但自己愚蠢，挖了坑反而自己掉进去了。”
含烟点点头，得令而去。
“二哥，你的修竹居书房能否借我一用？”莫昭德抬起头问莫仁峰道。
莫仁峰爽快地说：“当然可以。不过，你要用我的书房干什么？”
莫昭德眼里的眸光神秘莫测，她说道：“当然是说话谈天啊。我的栖桐院不适合外人进吧，哪有姑娘家的闺房可以让人随意进出的，何况我要找的还是个男人。”
“男人？你要找谁啊？你还未出阁，不要随意接近男子比较好。”莫仁峰不禁吃了一惊。
“那就要二哥你帮忙传个话了，我会在修竹居等他。”莫昭德微笑着看着莫仁峰道，“帮我跟五皇子说一声，就说我有些事情想跟他谈谈。”
莫仁峰看着莫昭德一脸神秘的样子，估计问也问不出什么，只好答应道：“行吧行吧，听你的。自己注意分寸哈。”
莫昭德静静地点点头，转身向修竹居走去。
莫仁峰的修竹居里种了不少竹子，现在刚好开春，竹子换上新叶，显得更加翠绿。莫仁峰的书房在起居室的东面，莫昭德同院子里的妈妈打了声招呼便进去了。
刚刚添上两杯清茶，五皇子慕凌寒就跟着莫仁峰进来了。
“臣女拜见五殿下。”莫昭德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屈膝礼。
慕凌寒一双凤眸打量着眼前的年轻姑娘，他对莫昭德还有一定的印象，就是那个在武场里能说会道的莫家三小姐。他并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在注视着莫昭德。
莫昭德看了一眼莫仁峰，莫仁峰知趣地出了门。
莫昭德大方地说：“五殿下请。”
慕凌寒顺着莫昭德的手势坐了下去，依旧是沉默着。他在皇宫里向来自视甚高，只对诗词字画感兴趣。如今这个莫家三小姐找自己的目的会是什么，他只静待她开口。
“昭德听说四殿下已经回到皇城，为何他今日没有和诸位殿下一同过来？”莫昭德看着慕凌寒道。
慕凌寒盯了莫昭德很久，但莫昭德如同古井般的黑眸硬是让他看不出任何东西。他开口随意说道：“在下不知。”
“在下？五殿下果然是个容易亲近的人。”莫昭德失笑道。
“何以见得？”慕凌寒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容易亲近。
莫昭德从容答道：“五殿下与昭德说话没有像太子他们自称本宫，而是用的普通文人的谦称，能对一个三品官员的庶女有如此谦称的，恐怕昭德到现在还只见过五殿下一人。”
慕凌寒听后虽面色不变，但心里其实还是很受用的。他在皇宫里的清高绝大部分都是他装出来的，为了不受其他皇子的迫害，他的母妃从小教育他不要接近政治，只是学一学诗词书画便好。他平日最喜欢去的地方，也不再是太师府，而是城中如君澜阁这种诗词赏玩之地。若是一旦被皇后和太子他们发现自己有摄政之心，哪怕自己没有争位的意思，太子也会认为自己有的。
“你今天来是想跟我说什么？”慕凌寒语气微微缓和下来。
见到慕凌寒有长谈的意思，莫昭德淡笑道：“昭德只是想知道五殿下对于皇室之争有什么看法。”
“你我素不相识，我为何要跟你谈如此敏感的话题？”慕凌寒脸色微冷。
“因为四殿下此次回皇城的路上遭到袭击，既然敢这样光明正大地直接对四殿下下手，证明此时的皇室之争已经迫在眉睫。”莫昭德仔细看着慕凌寒的表情变化一句一顿地说道，“所以，一向中立的五殿下站在哪一方是很重要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野心？”慕凌寒故意试探道。
莫昭德笑道：“猜的。”
慕凌寒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莫昭德等待下文。
莫昭德接着说道：“我父亲说五殿下极其孤傲，与所有人都保持着一定距离，我想这应该是你明确表示自己不想参与皇室之争。”
慕凌寒盯了莫昭德许久，突然问道：“莫尚书让你来试探我的？”
莫昭德摇摇头道：“仅仅是我自己好奇而已。”
慕凌寒端起茶盏，说道：“我站在哪一边不重要，重要的是哪一边的领导者能富民强国，这才是众心所向。”
莫昭德眨了眨眼睛道：“那看来五殿下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只是不说透罢了。不过，昭德心中的人选和五殿下是一样的呢。”
“我不愿卷入他们的斗争，若是莫小姐找我只是为了试探我的意思，那么我们就此别过吧。”慕凌寒被人说透了心思，语气有些清冷。
慕凌寒知道自己的母妃一再告诫他远离太子和四皇子的纷争，他也想要远离。可是看到四皇子那么优秀，却被平庸的太子死死压制，他就有些气不过。但他权衡过，他决定自己只在四皇子有求于他的时候，他才会出手。如今他四哥路上遇袭，身中剧毒，御医们几乎试遍所有方法都无可奈何。所以很少参加宴会的他今日出宫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找到能为慕谨寒治疗的大夫。
莫昭德见慕凌寒面色清冷思绪有些游移，知道此时已经不再适合谈论这个话题，便指着茶杯说道：“五殿下先不要过于给我们此次的谈话下定论。昭德看你情绪有些焦躁，那就先喝口茶，说不定能缓解殿下的焦虑。”
慕凌寒抿了一口清茶，带些草药味儿的茶水顺着他的喉咙而下，流入四肢，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心绪也稍稍平静下来。他问道：“这茶里有连翘？”
“正是。”莫昭德顺着慕凌寒的话说下去，“五殿下对草药也有研究？”
慕凌寒放下茶盏道：“凝安从小体弱多病，我自然会多留心这些草药的用途，以免遭奸人暗算。”
莫昭德扬了扬眉：“是十公主吗？好像听父亲提起过。”
慕凌寒点点头。这十公主凝安和慕凌寒同为丽妃所出，虽然慕凌寒孤言寡语惯了，但毫不妨碍他关爱这个妹妹。他为了凝安公主不知求了多少名医才让她的病症有所减缓。
现在既然提到了凝安公主，不妨问问莫昭德是否知道什么名医。毕竟她不是痴傻之人吗，如今治好了，应该是个医术精湛的大夫医治的吧。而且四哥如今中毒了，几个御医都奈何不了这毒，消息虽然被紧紧封锁下来，但人还是要医治的。慕凌寒想着，决定问一问莫昭德。
“你知不知道什么医术高超的大夫？我听说有个德昭堂，里面有很多神医，你可认识他们？”慕凌寒问道。
莫昭德闻言，盯着慕凌寒看了半天，开口问道：“凝安公主的病依然没有根治吗？”
慕凌寒眸光闪了闪，回答道：“是的，没有根治。你认识那些神医？”
不对，德昭堂怎么如此耳熟？德昭，德昭，昭德！慕凌寒盯着莫昭德道：“你就是其中的一位神医！”
莫昭德笑了笑：“神医倒是说不上，只是一个爱研究医药毒物的半吊子罢了。五殿下可愿意让昭德一试？”
慕凌寒听后，心中大喜，面上也露出喜色：“那就有劳莫小姐入宫一趟了。”
莫昭德颔首说道：“五殿下所求，昭德必然会答应。”
慕凌寒又问道：“你方才还说你对毒也有所研究，所以我还想拜托你一件事。”
莫昭德抬眼看着慕凌寒，似是明白了什么，她问道：“四殿下遇袭时是不是中毒了？”
慕凌寒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少女好像什么都能看破一样，实在是聪明。他点点头道：“没错，太子在宫里极力封锁这个消息，理由是怕引起百姓的骚乱。”
莫昭德若有所思地轻轻旋转着茶杯盖，心下想着，自己的线人并没有告诉自己四皇子中毒，看来这个消息被封锁得很严密。不久，她抬起头道：“既然太子那么想让四殿下丧命，那我们就不能明目张胆的去，只能私下进行。”
“和我想的一样，所以要委屈莫小姐打扮成我的丫鬟了。”慕凌寒提出要求道。
莫昭德问道：“那我进去容易出来该怎么办呢？而且我还是被大夫人时刻关注的人，天亮之前必须要回到莫府，五殿下可能做到？”
慕凌寒保证道：“没问题，太子对我还是没有太大戒心。”
“这可不一定。”莫昭德笑了笑，摇摇头道，“在我看来，太子还是不够聪明。五殿下对三皇子可能需要多加留意。”
慕凌寒顿了顿，说道：“三哥我倒是没怎么注意，既然你提起了，那我就留个心眼。”
莫昭德不再转动杯盖，一条碧绿色的小蛇爬出她的衣袖，缠绕在她手指上，她看着小蛇道：“那今夜亥时，请五殿下在君澜阁一楼等我吧。”
“君澜阁？”慕凌寒不曾想过莫昭德还对君澜阁有过了解。他以为莫昭德素来被人传闻是痴傻之人，从来被软禁在莫府，所以对外界不甚了解。而今日与她长谈，却没想到莫昭德是个如此聪明的姑娘，而且莫昭德的人脉似乎也有很多。
“对，君澜阁。梅老板的君澜阁。”莫昭德看着他道。
慕凌寒点头答应下来：“好。”
虽然他不知道莫昭德有什么法子可以溜出来，但既然人家不说，就不用打听这么清楚。况且今日也只是第一次接触，即使这个姑娘给他的印象非常好，但所言还是有所保留为好。
莫昭德见慕凌寒没什么想说的了，便站起身，说：“五殿下，昭德今日想要说的就这些，既然我们可以长谈得如此顺利，那么希望以后我们还能进行这种谈话。”
慕凌寒早已没有初见莫昭德的傲气，他也站起来，脸上荡出隐隐的笑意道：“那是必然。”
“请。”莫昭德彬彬有礼地颔首为慕凌寒开门。
慕凌寒甩开折扇，一脸微笑地走出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