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右相大人不见我们,我们是不是还要去左相大人那里?”玉颜的婢女小心翼翼地问道,如今自家主子盛怒之中,自己还是轻点好。
本以为轻点提醒便会没事,没想到,“啪”的一声,玉颜狠狠地打在婢女的脸上:“如今朝堂之上,除了卫王,就右相最大,找左相有何用!你还想让本小姐再丢人一次吗?”
本以为此次来能求得右相帮助或者见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子一面,没想到人没见到,还丢了自家的脸!如今,只能祈求自家爹爹好运了,元玉颜盯着车帘愤愤地想。
翌日的朝堂上,中毒的几位官员仍在家修养,外加上两位大官离世,朝堂顿时变得空落起来。
姬角看着空荡的朝堂,蹙起眉头,不由得想起那件案子,询问道:“朕的两位爱卿,不知道宫宴一案查得如何?”
三日之期如今只过了一日,但姬角似乎对这两位丞相的能力颇有把握。只一日便来询问进程。
“启禀大王,臣有个不情之请。”左相出列道。
“说!”这左相何时变得如此客气了?姬角闻言挑眉想看看他接下来的把戏。
“臣想请柳良人上殿协助臣等调查。”后宫妃嫔不得擅自与外臣接触,这也是公孙邈请求的原因。
闻言,姬角心下诧异,这柳良人不是自己的新宠吗?怎么会和这件案子扯上关系。
“宣!”他倒想看看自己这班臣子和后宫妃嫔究竟都瞒着自己玩什么把戏!
“谢大王。”左相拱手笑道。那日他派人追查那日进宫的宫女来自何处,最终得到的结果是那日只有一个雪吟宫的宫女入宫,那就和柳吟脱不了关系了。
“臣妾参见大王,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袭紫衣加身,金线环绕裙摆,长长葳蕤拖延的女子端庄贵气地跪到大殿上。
“爱妃请起。”姬角在座上笑道,眼底闪过不为人所知的暗光:“朕今日宣你过来,是来协助两位丞相查案的。”
“是。”女子闻言稍加一愣,怎么查案会查到自己身上,有些不安地站起,露出那张国色天香的脸,然而,眼尖的人会发现,她那脸上似乎有所愁,难道是因为这件案子吗?
公孙邈略侧脸看到了她脸上的表现,心中的怀疑更加加深,得到姬角的同意,他开口问道:“敢问柳良人,一天前是否派宫人从宫外带进宫装,走的是南玄门?”
这个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柳吟不解,如实回答道:“本宫确实命宫女为本宫前往宫外柳家取回两件衣裳,宫女进宫能走的也只能是南玄门。”
“不知那名宫女现今何在?”公孙邈进一步追问道。
那名宫女?简儿?柳吟想到她脸色苍白,微颤道:“简儿昨日投井自尽了。”
公孙邈闻言,温润一笑,自信以为,看来这案子还真是与柳良人有关系:“禀大王,臣以为,柳良人便是真凶!”
此语一出,震惊的不只柳吟,还有柳大人。
柳大人慌忙出列道:“大王,左相大人冤枉啊。老臣的女儿贤淑善良,绝不会做出此等伤天害人之事!”
高座上的姬角睨了几人一眼,冷冷开口问向公孙邈:“左相有何证据?”
“第一,两位大臣所中之毒有一个缺陷,便是弥久不散。臣前一天下朝时撞到雪吟宫的宫女,只是轻微触碰,身上如今却还残留芙蓉香。第二,柳良人想获得大王的宠爱,自然会除掉宫中妃子的后盾。此外,柳良人深怕那名宫女会暴露自己的行迹,于是杀人灭口,不知如此证据可足?”公孙邈大义凛然道,没有深究其中。
甘婧看着柳吟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探究,这女子的慌乱样子不是那种被人揭穿后的慌乱,而像是有口难辩的慌乱。公孙邈仅凭这两个就认为柳吟是凶手,只怕急功近利。
姬角虽只与柳吟相处那么些日子,但不是有句话说床上的女人才是最真实的吗?他对柳吟的性子,说实话,还是挺相信的,而方才公孙邈那一番话,确实错漏百出。姬角盯着柳吟,心中揣测道。
随后转向公孙邈质问:“柳良人方才入宫,怎么会熟悉宫宴布局?又将毒药用量控制得如此清楚?”
“回大王,此毒和风而食,毒性加倍。中毒者均位于下风口,故而中毒为甚。至于熟悉宫宴布局,柳典客随便套点交情不就可以拿到了?”姬角笑着转向柳典客,戏谑道。
“你——”跪在地上的柳典客望着公孙邈振振有词,自己却是无言以对,只能愤愤地看着他。
姬角微皱眉,这柳典正为人颇为正直,怎么也会被牵扯进来,这件案子看来还真是不简单!
不过,到如今,他“神通广大”的右相好像还没有发挥作用,姬角想着便将发言权交给沐与浩:“不知右相对这件案子是何见解?”
“臣以为,柳良人及柳典正毒害众位大臣,应关押大牢,择日处斩。”甘婧冷冷开口道,直射姬角眼睛。
“既然两位丞相已经查明案情,来人,将柳典正父女二人关押入牢,明日午时处斩!”姬角接收到与浩的眼神,果断下令道。看来,大王还真是信任右相,最后的决定还要看右相的说法,公孙邈的脸色越来越黑。
如今已是天地无应了,柳典正父女愣着被侍卫带下,朝堂之上顿时寂然无语。
本来人已经很少了,如今看到自己国家的大王居然如此宠幸一个臣子,更是不敢做出头鸟,为柳典正求情,毕竟还是自己和家人的命重要啊。
“如今宫宴一案水落石出,两位丞相功不可没,朕便赏每人白银一千、绸缎四匹,再每人多领一职,如何?”龙椅上的姬角似是开玩笑地问道。
处理完这件事,就剩朝中空缺职位无人补上,姬角还真是会循环利用,用官职作奖赏,到最后受益的还是他!
甘婧心中冷笑,拱手道:“臣以为,臣多日前所建考检制度可以帮助卫国解决朝中官员过少的现状。”
“爱卿所言甚是,但所进之人还需时日积累,方能胜任。如今空缺的官职正是你二人手下,你二人是想如何安排?”姬角似是为难地问两人。
“此次宫宴事故后,有些官员在其位却无所事事,有些官位空闲却事物冗杂。朝中官员繁冗,臣以为如今朝中官制需重新制定,保证各司其职。”甘婧侃侃道。
就在众人以为沐与浩只提到这里时,她却又从衣袖中抽出一张奏折,示意身后的阴竹呈上。“秦国大皇子今早派人将此折子送到右相府,秦国有诏,皇子已于今早出卫,这是秦国皇子的辞别帖,请大王过目。臣以为,门阀士族已经不比从前,新兴地主和商人正以蓬勃之势发展,地主与农民、贵族与学士矛盾一旦尖锐,必将产生一场催拉枯朽的运动,与其将此运动的主动权交到农民或学士手上,不如由我王主导,内革外交,方能在巨变之中稳住阵脚。”
改革?
从前商鞅变法确实成绩显著,但过于严苛,导致民声载道。
如今再提改革,朝中大臣大多不同意,在他们眼中,改革的话,他们的地位指不定又有什么变动。
姬角嘴角轻扬,改革?
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让赵国武力称霸一方多时,商鞅变法让秦国鼎立一方,如果,卫国也能成功推行改革,那么将来的霸主会不会就是自己了呢?
“朕觉得右相此计甚妙,具体改革事项,就交由两位丞相,如何?”
“微臣遵旨。”两人行礼道。
甘婧望向姬角那闪闪的眼眸,心中早已猜透了他的想法。
自己如今进入卫国朝堂,也没想借此阻挡秦国,而是便于追查陶朱公宝藏的下落,帮助卫国变法,大概是希望卫国也能留长久一点吧,里面已经有了自己想要护住的人:沐夫人和沐老爷。
而公孙邈对这一提议并无反对,反正是自己来定的,那肯定不会自己亏待自己。
只是,这件案子本以为会按着自己想要的趋势发展下去,最后获赏最多的是自己,姬角还真是精明,派人跟踪我们的查案!
一番朝堂下来,倒只剩下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甘婧微垂着眼眸,眼中闪过凌厉的光芒。如今,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
冷月高悬,乌云密布,遮住了半片月光,只遗留了一地的凄清。
然而,明晃晃的室内,一个美艳的女子卧躺在藤椅上,正伸着手由着宫女涂指甲,一个宫女焦急地走进来,在那名女子耳边兴奋地说着什么。女子闻言,嘴角扬笑,艳如凤仙。
如今那柳良人在牢中自尽,后宫再也没人是自己对手了,想到这儿,女子婉约转身,问道:“我美吗?”
来报告的宫女谄媚道:“娘娘自然是后宫最美的。”
然而,这句话却没有获得女子的欢心,只见女子狠狠地将仍盛放着凤仙花的篮子扫落向那刚才跪在地上帮她涂抹指甲的宫女,俯下身挑起她的下颚,质问道:“你说,大王怎么还不来我这儿?”
在宫宴上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演戏,外面所说的恩宠甚浓,都不知道是哪个狗崽子散散播的谣言。
姬角封她为妃,无非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政权,
然而,他可知道,她一个女子心里究竟有多痛!
满屋子的宫女都垂下头去,不敢去劝导这位娘娘。如此深宫,唯她一人,何其落寞与无助啊。
而另一间屋子,却来了不速之客。
刚熄灯上床睡觉的甘婧却明显感觉到一股气流正在靠近,一抬手打出,却被人华丽丽地躲过,反手捉住她的手腕,呼着热气在她耳边叹道:“不忘就这么不欢迎我吗?一来就要置你的救命恩人于死地。嗯?”
这个浪荡的人!
甘婧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打得远远的。
他不是早就已经知道她是女的吗,还故意闯入自己的闺房!
奈何双手被他劫持住,只能愤愤地盯着他。“你究竟想干什么?”
“不忘对赢扶苏印象怎么样?”男子直接将她搂进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问道,似乎怕伤了她般小心翼翼。
赢扶苏?
这男子难道是他的死敌?
甘婧睁者凌厉的双眼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到答案。
行武者本来夜视便强于他人,甘婧自是可以很容易就看到男子,奈何脸被面具挡住了,看不到他的神情。
冷冷的月光飘洒而下,落在他身上却是柔和的,两个拥抱的人,抱于床前月下,是多么美妙的一个场景啊。只是两个人却各怀心思。
“秦国大皇子确实是治国良才。”甘婧直盯着他的双眼缓缓道,她想从那个男子眼神的变化探索他们两人究竟是不是真的有深仇大恨。
却没想到那男子邪魅一笑,将她拉得更近了些,双唇就在咫尺之间,又是往日的不羁口吻:“怎么,不忘喜欢上他了?”
这个男的,难道软硬不吃的吗?
甘婧顿时语塞,他那么关心自己对赢扶苏的看法,自己更是不可能入了他的套!发动内力挣开他,笑道:“似乎阁下与本庄主并无深交,本庄主因何告知阁下自己对他人的看法?”
被弹开,男子也不恼,整理了下衣袖,趁甘婧不留神捏起她的下颚,将自己略显冷的嘴唇印在甘婧嫣红的嘴上。
甘婧脑子一时只剩下一片空白,回过神来时,男子已经起身,邪魅地舔了舔嘴唇,似乎还在回味那个美妙的滋味。
良久,似是宣告主权道:“你是我的!”
从小孤傲的她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
这个男子,很好!
居然来挑战自己的极限,甘婧正想着如何打发他,却发现他已经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了,那唇上挣扎出的温热,却久久未散,这是甘婧继得知孟常人死讯后的第一次失眠。
面具男子站在对面的屋檐上,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对另一个自己吃醋,但不忘似乎对现在的这个自己并无好感啊,他的追妻之路漫漫。
他本想着在离开卫国之前再来看上她最后一眼,此一别,只怕再见不知道是多久以后的事了,没想到还能讨回点利息,扶苏摸着嘴唇轻笑,不悦被冲散,转而是满心的欢喜,直冲天际。
晨曦四射,驱走无边的昏暗,迎来光明,开始了新的一天。
“主子,淑妃娘娘招了。”新竹风尘仆仆地进亭报告道。
“哦?”就这么一点能耐,居然还去杀人,甘婧还真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紧不慢地将手中摆阵剩下的白子放回棋碗,甘婧看着棋盘上的二龙汲水阵,又问道:“姬角是如何处理的?”
“卫王已公布天下,梁淑妃恃宠而骄,谗害忠良,念其如今心智癫狂,移居冷宫,永世不得出。梁御史大夫教管不周,贬为少傅。而被牵扯进这桩案子的柳良人、柳典客及元宗正已经各归其位。”
心智癫狂?
甘婧眼中闪过一缕光芒,转瞬即逝,淡淡吩咐道:“既然梁淑妃已经落网。你也下去休息吧。”
昨晚,她命令新竹假扮柳良人的鬼魂在梁淑妃宫中作祟,原本以为只是要让她心神不宁,过几天才会招,没想到她那么快就招了。
但不知道姬角是听到了她的“遗言”,所以才放她一马的吗?甘婧不想去深究,重新将目光放到桌上的棋局上。
二龙汲水阵不难解,但甘婧的困惑便是为何会将此阵设于宫中,慎独又与卫宫有何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