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氏只带这么点随从来解决央华,多半是没经过皇上审理就自做决定。
可现在,江未末没有任何心情去追究娄氏。她只希望央华不要就这样离开……
娄氏和姒妃带人离开后,未末和流絮才小心翼翼地从衣柜里出来。外面一片废墟,就在前一秒,静轩殿还是那么干干净净的,央华喜欢干净,殿里不加华饰,而就这几分钟,这里如同冷宫的凄凉,那一抹无力的身形就这样安静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流絮第一时间跑到央华身边,哭的撕心裂肺,流絮紧紧抱着央华“啊啊啊啊啊啊,娘娘,你醒醒啊,睁开眼看看絮儿,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呜……”
未末慢慢走向她,女子的脸不再那么完美,脸上有指甲刻入的血印,苍白又虚弱,往日那个坐在秋千上看着她的女子似乎将要越走越远,她抓不住,也没办法抓住……央华吃力的睁开眼强笑着安慰流絮:“絮儿不哭,以后可不能、不能这么任性了……”看向用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呜呜声,眼里充满恐惧,又全身战栗的江未末,向着她招了招手,支撑着流絮:“末儿……”未末走过来,泪水已经忍不住了,每前进一步,泪水都进一步堵在眼眶边。
“别离开末儿,不要走……”手忙脚乱地抓住央华的手,往自己的怀里抱。
一阵秋风把殿外那棵梨树上洁白的梨花吹进了大殿,央华伸上苍白的手抚上江未末满脸泪痕的双颊。
“末儿,帮我照顾好自己,和流絮……她,她没你懂事,还小,照顾好她……”央华越说咳得越重。血大口大口地往外喷,央华紧紧抓住未末的手。苦笑道:“我们真的好久没见了,这次我终于,让你待在我身边了……”
“央华,别说了,你吐了好多血……来,来人啊,快去去找太医。”未末此时已哭成了泪人儿,啜泣声让她呼吸急促,央华对于她来说,比任何人都重要,没想到她要这样看着在乎的人死去,而没有任何办法救她。
央华拉住她,抹去江未末的泪水:“墨轩……末儿,一定要好好的……”未末亲眼看着央华好看的眼眸闭上,她的手从未末脸颊上滑落下去。
此时,殿厅的地板上集满了残落的梨花,散布在她蓝莲花的流苏裙上。相见时,她如昙花般一样洁净,昙花花开一时,它美得让人不敢亵渎,甚至连凋谢也都能让人永远地记住它的美。
“央华?”
“呜呜……啊啊啊啊啊!!!”未末感觉心都被撕碎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却得不到半点回应……一直以为央华是母亲为了弥补我的,可是她也离开我了,为什么都要这样?
哭得江未末头一沉,眼前便是一片昏暗。
最后醒来是在储凝宫。在静轩殿,未末晕了过去,流絮冷静后就带着未末回来了。
“絮儿?”
“皇后娘娘……”
“……”江未末搂过流絮,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此刻,喉咙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胸口闷痛,“唔!咳咳咳!!!”突然开始剧烈的咳嗽,流絮用手帕捂着,轻拍她的背。可未末却愈咳愈烈。一大块血渍留在帕子上。
“未末,你怎么了?别吓我啊!”流絮看到这血帕,顿时慌了,未末有点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转瞬即逝,立刻便恢复上冷静的神色。
未末摆了摆手,擦掉嘴角的血。流絮看到了未末左手的咬痕,不禁心一抖:“皇后娘娘……”流絮心软了,自己当时是用多大的力气咬她?
她缩了缩手,下床理了理裙摆,腿有些发软,有流絮扶着,至少能站住。这个时间,墨轩也早下课了。“冷静听我说,不要问为什么,也没时间解释,现在你回到静轩殿去,殿下应该还守着央华,安抚殿下,让他去寻皇上。若殿下问起就说这一整天都不在静轩殿,你能解释过去的。一定要照我说的做知道了吗?现在时间不多,快去快回。”未末现在自己都很心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先保全流絮的安全。
“皇后娘娘,你这是要置央华和墨轩不顾吗?”流絮一时间想不明白,这时候不应该追究央华死因吗?如今,她却让自己和夙墨轩赶紧离开静轩殿,她是觉得那里晦气吗?
这时候不应该追究这件事,江未末顿时急了,凶斥她:“本宫不是说了吗?不要问原因!”凶完后又顿住了,:“现在时间耽误不得,把墨轩带到皇上那里,办完事后赶紧回来。”流絮失望地看着她,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没说出口,她是皇后,说什么是什么,最后也还是照办了。
流絮迟迟疑疑地走回到静轩殿,就看到夙墨轩失魂落魄地抱着央华的遗体,流絮跪在央华身边,捏紧了拳,急忙放下从储凝宫带来的桂花糕,跪在央华身边:“娘娘,娘娘怎么睡在地上啊?你要吃的桂花糕絮儿给你做来了,快醒醒啊?”明明已经哭够了,可看到央华的遗体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说着撇清关系的话语,心脏狠抽了一下。
“殿下,这里不可久留!这么大的事,殿下快去找皇上。如今,娘娘的死讯已传开,相信皇上会为娘娘支持公道的。”劝得夙墨轩夺门而出,也许江未末这样对墨轩是好的。若他卷到这件事里,娄氏定然不会放过殿下。等确定皇上留下夙墨轩在上书房过夜才离开静轩殿,便回到了储凝宫。
偌大的宫殿里,江未末绕着大厅走来走去,焦躁不安。看到流絮回来,才松了一口气。让所有下人离开后,江未末才放心和流絮交谈:“墨轩他在上书房住下了?”
“是,他被皇上留下了。”絮儿的语气不好,未末并没多在乎,因为她能理解絮儿此时的误会。
未末呼了一口气。“那就好。”随后淡淡的说道;“本宫理解你是怎么想的,自然不会多么在意,明天宫里就会传的沸沸扬扬了,太后自然会发现从静轩殿抓回来的侍女里没有央华的贴身侍女,那么她就会认为你藏在了某个角落,目睹了所有的事。而对于像太后这样位高权重的女人而言,杀一个宫女,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流絮一怔,若真的是这样,那么她让自己劝墨轩离开静轩殿不仅可以保全殿下,亦可以达到让殿下证明自己不在场的效果。未末相信流絮的理解能力肯定能想明白,但也不免补上一句:“明早你跟我去太后那里,皇上和殿下自然会在场,所以,无论明天发生什么身心打击,都咬牙坚持到底,你可懂?”江未末这是在保全她,娄氏她担心流絮会是把暗刀,会威胁到她。肯定杀了以防后患,而江未末却愿意在娄氏面前力保她。
“是!”
太阳升起的隔天,这么明媚的阳光照得江未末心闷,这样的天气,难道连老天也觉得央华该死吗?她知道皇上肯定没有心思上朝,直奔宣仁宫而去,江未末梳洗完毕便让人准备步撵。
“娘娘,步撵已在宫外等候!”栀羽进来禀报。
“起撵吧。”
宣仁殿。
太监宣道:“皇后娘娘驾到!”
“宣!”
江未末仪态端庄地走进偏殿,行礼:“参见皇上,太后娘娘。”
看得出太后心情极好,却还要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娄氏摆了摆手道:“免礼。”皇上去扶起江未末。而江未末看到她这张脸觉得恶由心生,不由得让人恶心。
当娄氏看到江未末身后的流絮,就蹙起了柳眉:“末儿,她好像是央华身边的贴身丫鬟?”看来昨晚就知道了流絮不在被抓的侍女内,怎么?现在就迫不及待了吗?
江未末不明白地看向流絮:“哦?是吗?这丫头是我昨日上午在御花园散步时遇见的,说是去给贵妃娘娘送糕点,这丫头机灵得很,末儿很喜欢她,就带回宫聊了一上午。昨日的事,未末已经略有耳闻,央华也算得上得体大方的贵妃,没想到做出这样的事。”
“末儿,别人能误解央华,你又怎能……”皇上惊愕地问。别人不知道她与央华的交情,可皇上是目睹一切的,他怎么想也没想到末儿会如此理解央华。
“事实都摆在眼前!让末儿怎能不信?这丫头说不定也是帮凶之一!”
“皇后娘娘,奴婢该死,没坦言自己的身份。”流絮‘噗通’跪地求饶。
江未末板下脸来:“该死奴婢!央华犯了…”未末做不到决绝地斥骂央华,莫名地心绞,但随刻恢复了冷漠,眼神狠绝:“她竟然给皇上下毒!!来人!把这奴才乱棍打死!”
“这……奴婢……奴婢没有。”
“慢着。”就在侍卫准备拖着流絮离开时,一声苍迈的声音阻止了侍卫接下来的动作。娄氏已经明白流絮跟昨日的事没有关系,也就没心情再管,更何况皇上也说了这丫头的确是给央华做糕点去了。
至于哪儿听来的,那肯定便是夙墨轩述说情况时无意提到的。
娄氏装模作样地叹息:“末儿,哀家是修佛之人,央华畏罪自杀,已经服毒自尽,哀家也不想再牵连什么人,而且你也喜欢这丫头,那就交于你好好调教。”
畏罪自杀?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未末嘴角轻微地抽了一下,目前只有强忍着,冷静地站着。一个畏罪自杀,太后娘娘,你真的是个狠角色。
“谢太后娘娘不杀之恩!谢太后娘娘……”流絮哭着谢恩,只有江未末知道她是为央华受冤而哭……这个仇,日后一定加倍从这老不死的身上讨回来!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身为后宫之主,本宫不以儆效尤,以后再有类似事情发生,那该怪了谁去?!”江未末拳握地手抖,却还是要将这场戏进行到底……现在开始真的要咬牙坚持住。
“拖下去,杖责五十!”
“谢皇后娘娘……”流絮早已做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准备。流絮很清楚这就是未末说的身心打击,不仅在心口上刮刀,还要承受这肉肤之苦。
江未末和众人站在阶梯上,流絮被架在一条板凳上,看着滚粗的木棍起起落落地打在她身上,尽管流絮被打得汗如雨下,她在坚持,未末也在坚持,只能咬牙隐忍。一次又一次地咒骂央华,再来又是亲自看着流絮被杖责五十。对于未末来说,体肤之苦好过身心如此受折磨。
央华死在自己面前撕心裂肺的痛还不够,却还要再演上今日这场戏,未末看在眼里,却只能忍在心里。看着流絮被一棍又一棍的打下去,尽管捏紧了死拳,也无法接受的心痛。
“唔……噗!”不知怎的,胸口闷痛,猛地急火攻心,吐血晕厥过去。只听到身边皇上着急地喊着:“快来人!快传太医!”后来便没了知觉。
储凝宫。
太医俯身贴地地回禀正坐上的皇上:“皇上,皇后娘娘最近估计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导致她血气猛然逆流,又加上急火攻心,才会吐血晕厥过去!”
皇上一惊,皱起了眉头:“有药可医?”
太医也只是叹息了一声,道:“皇上,皇后这是心病,心病心药医啊!怕是会伴她一生啊!”
伴她一生?!一生!这个词太严重了,他到底没能保护好这个侄女……若他也离开了,末儿该如何是好?他还真是个没用的皇帝,心爱的女人保护不了,甚至连自己最心疼的侄女都没能力护周全。“皇后的病不得与任何人提起,若有人问起,便说是吃得太补,身体承受不住,小事罢了。你再去看看流絮那个丫鬟,开几副上好的金疮药。”皇上摆了摆手,让人退下。
傻丫头,央华的死让你打击很大吧?今日的打算是为了流絮吧?但你也不可以勉强自己啊!把自己身体整成这般……今日朕还误会了你,末儿会不会怪朕?答应舅舅,一定要好起来,这病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