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张嘉嘉突然开口，说：“世杰，听说黄爷爷的病情又加重了？”
“嗯。”黄世杰声音沉重：“华老说，最多还能坚持一个月。”
张嘉嘉道：“李若医术高明，你说他有没有可能……”
话到这儿，戛然而止。她见识了李若的两次出手，对他的医术再无疑问。但黄爷爷的身份非同小可，万一治出好歹，不是她可以担待得起的，是以点到为止，不敢明着建议。
闻声，黄世杰心头一震，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拍脑门：“对啊，这李若手段非凡，爷爷的病别人束手无策，他却未必不能治。”
“我这就去请他给爷爷治病。”说着黄世杰就起身穿衣服。
也无怪他这么着急，一个星期前医院就已经下了病危通知，如果不是国手级中医华老出手，爷爷现在已经出殡。
但即使是华老，也只能勉强吊着爷爷性命，生死就在旬月之间。
生老病死本是常事，作为后人尽人事听天命，便算尽了孝道。
但此时父亲黄昭国与政敌在湖城市委书记的角逐中，已经处于下风，能维持如今局面，全靠老爷子名头撑着，若老爷子驾鹤西去，昔日的香火情也就尽了，那些暗中出手帮扶自己一方的人，最多是不倒戈，不可能再像先前那般出大力气。
到那时局面恐怕会一面倒，父亲将彻底失去角逐的希望，而一旦政敌上位，必定会受到大力打压，被边缘化，政治生命基本也就断绝了。
父亲一倒，黄家再无挑大梁之人，要不了几年这华丽丽的大厦怕就要倾覆。
而且就黄世杰个人而言，也舍不得从小疼爱自己的爷爷离世，若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都愿意拼尽全力去争取，让爷爷多享几年福。
嘉嘉用被子遮着身子坐起来，嗔怪道：“你着什么急，这大半夜的，学校宿舍楼早就锁门，你也进不去，就算进去，人家睡得正香，未必搭理你。最重要的是，就算你把人找来，还得过咱爸那一关，黄爷爷身份非同小可，哪里是随便来一人就让治的。”
黄世杰一愣，渐渐冷静下来，却没有停止穿衣服，对嘉嘉道：“媳妇儿，事态紧急，我得马上前去说服我爸，一刻也不能耽搁。你刚刚破身，我却不能留下来照顾你，实在对不起，这事过后，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一声媳妇儿，把嘉嘉叫的心都酥了，这无疑是黄世杰对她的承诺，她欢喜还来不及，如何会这个时候不知趣的扯黄世杰后腿，乖乖躺回被窝，温柔的挥了挥手。
“大事要紧，你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黄世杰俯身在嘉嘉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告了别，转身出了房间。
不久，酒店下面一辆奥迪车发动，径直往湖大附属医院而去。
车到中途，突然拐了个大弯，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黄世杰把车窗开得很大，凉风吹拂，胸臆舒张，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有些莽撞了。
父亲历来就是稳健的性子，在爷爷的事情上，更是谨小慎微，无论他有多么信任自己，光凭空口白话，是无法说服他允许李若给爷爷治病的。
得有确凿的证据，才能使他信服。而最好的证据，无疑就是自己。
黄世杰开车去自己私下里购买的一套房产，打开卧室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了厚厚一沓的病历书。
从前，这病历书重如泰山，是压在他心头的梦魇，那惨白的颜色，只看一眼，就让他好些天寝食难安，每每刻意去遗忘，却怎么也忘不掉，要不是嘉嘉在身边时时安慰，他几乎要被逼疯了。
但现在，这病历轻得仿佛没有重量一样，看了不仅不厌烦，反而欣喜，它曾经使自己获得了一个不离不弃的女朋友，现在又将是爷爷病愈的契机。
黄世杰把病历夹在腋下，哼着小曲儿锁上门，开车往湖大附属医院驶去。
时间已经午夜两点。
黄世杰走进爷爷的特护病房时，蹑手蹑脚，生怕惊扰到了老人家。
尽管他已经很轻了，但陪护在病床边的黄昭国依旧在第一时间惊醒过来。
黄昭国平日的威严不见，眼袋很深，脸上挂着明显的疲惫，看到黄世杰，略略皱了皱眉，随即起身往病房外走去，路过黄世杰时，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一起出去。
黄世杰赶紧轻手轻脚的跟上。
出了病房，两人往廊道里走远了一些，才停下脚步。
黄昭国转过身，凝视着黄世杰，问：“这么晚了，你不好好在家待着，到这里来做什么？”
“爸，爷爷的病我有办法了。不过在说之前，我先告诉您一件事。”黄世杰咽了口口水，有些紧张。
黄昭国是现任湖城常务副市长，稳坐湖城第四把交椅，素有威严，四平八稳，听了黄世杰的话，脸色没有丝毫变化，说：“你要告诉我什么？”
“你看这个。”黄世杰把关于自己阳痿的病历递给父亲。
黄昭国扫了几眼，眼里露出惊色，待把厚厚一沓病历翻完，眼里的怒气几乎压抑不住，沉着脸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子嗣阳痿不能人道，这放在哪家哪户都是顶天的大事，儿子阳痿这么多年，他这个做老子的竟然毫不知情，安能不怒？
“爸你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黄世杰深吸了一口气，在脑海里组织语言，然后徐徐道：“儿子打小那方面就有些问题，一开始没怎么注意，后来以为是刺激不够，十七岁时交了嘉嘉做女朋友，才发觉问题。
这事说出来实在难为情，我就自己悄悄去看了医生。
给我诊断的是国内知名的男科医生何目何医生，他给我做了详细的检查，又查阅了我过往所有的病历，最后推测。
是因为十二岁时的那场坠马事故伤了肾，限于当时的医疗条件，没有检查出问题，更没有妥善治疗，因而导致了肾脏后天缺陷，生长缓慢，远远达不到正常人的标准，以至于阳痿。”
“你个混小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大家一起想办法，总能解决的，你这一拖就是六年，给治愈难度也不知道增加了多少倍，糊涂啊你，哎！”黄昭国气恼的一拍大腿。
黄世杰道：“何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全国范围内都是顶尖的，他都束手无策，何况别人？何医生是知道我的身份的，如果真有人能治我的病，他敢瞒着不推荐？”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法可想，黄昭国叹了口气，镇定下来，儿子这事急不来，眼下还是老头子的事情紧急。
“你说你爷爷的病你有办法，现在又给我看这病历，莫非有什么联系？”
黄世杰连忙点头，满脸欣喜的道：“爸，我今天遇一奇人，他把我的病给治好了。”
黄昭国闻言一喜，随即又有些不信，多年的顽疾，哪是说好就能好的？
“治好了，就在今天？”
“嗯。”黄世杰点头如捣蒜，有些不好意思道：“是真的，就在刚刚我破了嘉嘉的身子。”
听到这话，黄昭国信了几分，说：“男人要敢作敢当，既然要了她，就得负责，以后好好对待人家。”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你的意思是，请这位治好了你的病的医生来给你爷爷治病。”
“正是，华老不是说爷爷的病症结在于伤了肺吗？肺和肾同属脏器，那人既然能对我妙手回春，治好爷爷应该也是有希望的。”
黄昭国听了点点头，说：“你说得有理，却不知你说的那奇人是哪位医道圣手，你对他可有所了解。”
“这个……我对他了解不太多，只知道，他叫李若，是湖大大四的学生。”黄世杰缩了缩头，小声道：“历史系的。”
“胡闹！”黄昭国眼神一利，将病历书摔地上，扭头就走：“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来跟我寻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