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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不见天日

木远夕被关押在云山寺地牢内。

如今虽是炎炎夏日,但地牢就是地牢,与地面隔绝,终年不见天日,阴冷潮湿,幽暗无光,只远远地从看守的地方传来一丝丝的烛火之光。让她错觉自己身处阴曹地府一般。

她害怕极了,又怕又冷,又痛又累。浑身颤抖着,在铺满干草的地上紧紧蜷缩成一团。除了保持这个姿势,她根本无力动弹,连坐起来都是痴心妄想。那铜人是什么人,金刚之躯,刀枪不入!她估计自己所受的那三棍,一定打得体内大出血,肋骨想必也断了好几根。看来怕是命不久矣,很快就会死在这地牢里,根本不用听候什么发落了……

这一世,木远夕尝尽了身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之苦,太痛苦了,倘若她就这么死了,一定死不瞑目……老娘还没复仇呢!

所以,不行,老娘不能死……

老天仿佛听到了她内心的祷告一般,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明目张胆地打开了牢房的门,而没有任何人阻拦,就这么顺顺摊摊地进来了,走到她面前蹲下。

是袈裟,那人穿着袈裟,他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然后还说了话:“此药能保住你的心脉,放心吧,我不会就这么让你轻易死去的。我说过,我要你的心。”

木远夕虽然昏昏沉沉,却还是听出来了,他就是那妖僧!

只可惜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说不了,吃了他硬塞给的药丸之后,很快便彻底没了知觉。

木远夕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竟神奇般地感觉自己体内的剧痛减轻了不少,看来那妖僧的药还真管用。

她试着爬起来,可是一动却又牵扯到胸腔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痛得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看来不是那药有效,而是她已经保持一个姿势太久,痛麻木了啊!

不过经她这么一动,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条柔软的毯子,正好奇间,忽听到牢房门又被打开,大步走进来一人,边走边道:“别乱动啊!”

南宫燐炤!看来还是皇家的面子大啊,守备森严的地牢都能来去自如!

“远夕姑娘!”南宫燐炤身后还跟着两人人,飞速跑到木远夕面前,分别跪到两旁。

柳娟平时那张木然的脸,此刻又是自责又是担忧:“远夕姑娘……柳娟有负家父嘱托,没有保护好姑娘……柳娟实在愧责难当……”

林申儿则早已哭成了个泪人儿,她边哭边说:“远夕姐姐,对不起,都怪申儿,申儿昨日在后厨炖汤炖得太久了,没有陪在远夕姐姐身边,没有替远夕姐姐挨打,都是申儿的错,申儿该死……”

木远夕对她俩虚弱地笑道:“好了,你们都不必自责,我这是罪有应当,自食其果,怨不得人……”

“你倒是坦荡,”南宫燐炤说着,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手懒洋洋地撑在膝盖上,颓帅颓帅的,却拿一双漆黑的眼睛定定地将她望着,光线太暗,她看不清那里面有什么,只听他继续道:“一向纪律严明安然无事的云山寺,百年来从未曾出过什么值得为人所道的大事,如今却因你这么个黄毛丫头,而闹出一条人命,且此人是谁不好,非是孔家大少,你可知道,就算你有一百条命,也不足以抵偿啊?”

南宫燐炤一边说着的时候,柳娟一边拿了几颗药丸和水给木远夕服下。木远夕心里明白,若单凭柳娟和林申儿的能力和地位,是不可能有机会进得了地牢的,莫不是有南宫燐炤的面子,才得以跟着一起进来。

木远夕于是说:“据我所知,南宫公子与孔大少一向关系甚好,如今我可是杀害他的凶手,你该是巴不得我死才对,又为何会在大殿之上替我求情?今日又为何这么好心带娟儿姐和申儿一起来看我?”

南宫燐炤顿了顿,才道:“我说我喜欢你,你信么?”

柳娟和林申儿闻言立即望向南宫燐炤,柳娟面无表情,林申儿吃惊不已。却都是充满警惕和怀疑。

而木远夕差点以为自己吃错药出现幻听,一时间竟吞吞吐吐:“什……什么……”

“哈哈哈哈!”南宫燐炤突然放声大笑,“之前我被你欺辱了几回,如今难得有机会,终于被我扳回了一城!哈哈哈哈……”

柳娟怒目瞪他,林申儿正好替我白了他一眼,但是由于还要利用他才能进来看木远夕,所以也只好敢怒不敢言。

而木远夕只觉备受屈辱,不自觉竟失声骂了句:“你大爷……”

南宫燐炤似乎第一回听个女子骂脏话,挑眉瞪目,惊奇地望了她一眼,随后勾嘴一笑,又道:“不过你还别说,你这丫头还真是有趣,甚得我心,等我把你从这儿救出去之后,从此你就是我的人了!所以丫头,你可轻易不能死,等着我啊!”

说罢,不等木远夕气急败坏地开骂,南宫燐炤便如有所料般站了起来,爽快地离开了。

林申儿给木远夕掖了掖毯子,依依不舍地看着她,小声道:“远夕姐姐,虽然那南宫公子意图不明,但他每日都准时给姐姐送药过来,而且这几日似乎也在想办法救姐姐出去,我们别无他法,只好暂且先跟着他,毕竟他乃当今皇族之人,虽不知其具体身份,但看样子来头不小。所以姐姐无需担忧,且好好养伤,不论如何,柳娟都不会让公主有事的!”

木远夕想了想,却道:“正如你所说,那南宫燐炤意图不明,况且我与他也不甚相熟,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还是小心为妙。求人不如求己,暂且利用他可以,但最终还是靠我们自己为好。”

柳娟和林申儿郑重地点了点头:“是!”

木远夕心里知道,孔方进的死与她的确脱不了任何干系,而且她也早已在众目睽睽之下坦诚了一切,虽然南宫燐炤当时替她求情时说尚存疑点,有待查证,但这古代的查证手段哪里有那么先进,人都死了那么久,还能查到个屁。所以南宫燐炤当时所言不过就是个托辞而已,实则是拿他的身份来强压几位大师,好让他们给皇家几分薄面,暂且留她一条命。

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在南宫燐炤的照料下,木远夕的伤势才没有进一步恶化,渐渐地,也能爬起来坐一会儿了,不过要能跑能跳估计还得好长一段时日才行。

一个星期之后,风谷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木远夕。

他在如灵大师房间门口跪求了三日三夜,如灵大师无奈之下,只好带他到那妖僧面前去,开口替他说话。那妖僧本来就不想木远夕死,不过碍于身份关系,他还是不得不装出一副大义凛然公正无私的样子,说什么孽徒罪犯滔天,一旦罪证查实,必定立即处死之类的冠冕堂皇的话,在风谷看来那都是放屁。

最后风谷没有办法,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又继续跪求如灵大师恩准他来地牢看木远夕,这一跪,又是跪了三日三夜……

还好他不是人,不然一个脆弱的凡胎肉体如何受得了如此折腾!

“夕夕……”风谷一阵风似的跑进来,“啪”地跪坐到木远夕面前,彼时她正靠坐在角落里发呆,对他的突然出现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风谷双目灼灼切切地将她望着,明明才没多久没见而已,却像分别了数载似的,似有千言万语急着倾诉,一时之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本能地抬手伸到她脸颊旁,突然顿在空中,像是想起数周之前她对他说下的那番狠话,咬了咬唇,又把手缓缓地放下了。

他这一细微的动作,不知为何竟叫她心生内疚。连忙低下头搂紧毯子,不敢再看他。

“夕夕……”风谷的声音很小很轻,更像是在哀求:“我,我……我离开夕夕的这么些日子,一直在反省自己,夕夕说我说得没错,以前的我太过任性妄为,没有考虑夕夕的感受,是我不对……而我之所以拜如灵大师为师,就是为了学习武功,既然夕夕不喜欢我使用与生俱来的法力,那么我就以人类的方式,保护夕夕!我答应夕夕,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人,我,我再也不会胡来,我会好好听夕夕的话,所以夕夕……不要赶我走,好么……”

如今身陷囚狱的木远夕,身上背负了一条人命都没让她感觉半分愧疚,却因风谷这一番话,顿时令她愧疚难当,一颗心揪着揪着难受。结果当真如西子捧心般,一手抚着胸口,也不知是心痛还是断裂的肋骨在隐隐作痛,反正就是痛的她喘不过气来。

风谷慌了神,终于伸手将她扶住,“夕夕怎么了?夕夕对不起,是不是我又说错话了……”

她也顺手反抓着他,努力控制呼吸,忍着疼痛,道:“没事没事……”

停了一会儿,又说:“……我说风谷,你怎么那么傻呢……跟着我又没肉吃,你看我现在,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你再跟着我,那就得往地狱跑了……”

“我不在乎!”风谷倔强道:“哪里有夕夕,我就去哪里!”

“……你真是个白痴……”

“白吃?”风谷眨眨眼,一本正经道:“只要能跟着夕夕,要我做牛做马都可以,我绝不会白吃白喝的!”

“……罢了,腿长在你身上,你爱跟就跟吧……”

风谷听闻,开心极了,笑得满脸春风桃花。在这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他那笑容竟平添了几分阳光之色,令人顿觉柳暗花明般的开朗。木远夕看着,不禁也随之淡淡地笑了。

“啊对了!”风谷忽然想起什么,探手入怀拿出一个小瓶子,“这是我偷偷从师傅的炼药房里偷出来的救心丹,听师傅说过此药对内伤疗效甚好,夕夕,来,赶紧吃一颗!”

木远夕看着风谷从瓶子里倒出来的一颗巧克力状的药丸,不禁有些郁闷。大伙儿这是怎么了,一个个排队跑来给我送药吃,先是那妖僧,然后是南宫燐炤,现在又是风谷……话说他们给我吃的药到底会不会相冲啊,别到时救我不成,反把我给整死了,那样的话我未免也死得太冤了吧!

可风谷没管她想什么,硬是不由分说地便把药丸塞进她嘴里了,又温柔又粗暴,让人无法拒绝……

“我走了,夕夕……”风谷喂她吃完药之后,心满意足地笑看着她:“明天我再带好吃的来看夕夕!夕夕一定要等我哦!”

木远夕看着他雀跃离去的背影,却忽然黯自神伤。

风谷让我等他,其实真正在等的那个人,却是他自己……

对不起啊风谷,我怕是等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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