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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从梦想到写手

他是一个拥有梦想的人,在这个很多人都没有梦想的时代,或者说很多人不敢提梦想的时代,他可以骄傲地说出自己的梦想,那就是文学。

文学是一种精神,他把这种精神放于物质之上当做自己生存的最大动力,并坚定地认为人一定要有精神才不至于一再堕落,变成同质化的动物。

他时常勤奋写作,但不是每天都写,只有状态最好的时候才会去写,因为在他眼中这不仅是写作。在他的文字里充满了对人生的探索,对人性的剖析,对自我的审判,以及对美好的憧憬。他的文笔犀利尖锐,他的哲学内涵深远,他用最具有艺术性的方式讲述一个时代,阐明一些道理,反思一种现象。他用自己细腻的内心世界演绎一场世间百态,话一段人情冷暖,他在这样的坚持里逐渐明了自己的内心,走上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

爱文学的人有很多,真正能在主流文学圈有所成就的人却很少,虽然这本身听起来就像是一种名利上的成就。庄礼也是人,他也追求过这样的成就。

他投过无数的稿,做过诸多的努力,但那个圈子是何等的高冷,又何等的封闭,总是无法接受这样奔放自由、黑暗讽刺的作品。他们总是列下诸多的规定,这个不能写,那个也不能写,要针对受众写,要符合整体的风格写,比之校园时期的作文限制并没有好上多少。很多热爱传统文学的人因为没有门路最终都只能是一个读者,而不能是一个作者,偶尔写点东西,也不过是自娱自乐罢了。

况且,这个圈子的回复总是那样的漫长,一来一回间,数月已过,一年时间折腾几次就没了,有多少人会有这样的耐心呢?

后来他决定写相对宽松的青春题材,从原来那样的世间百态转向青春洋溢的少年故事,这中间的艰难可想而知,但他还是坚持下来,写出了一本略带悲伤的青春小说。看起来,这次坚持即将有所回报,但他很不幸,遇上了人气无敌的抄小时,原创变抄袭,前途变绝路,一切努力化为泡影,所有梦想都被终结。

他迷失了许久,走投无路的时候,就想到了网络,还有网络可以发挥自己的余热。

他去某网络文学网站注册成为网络作家,但他自称是写手,因为庄礼自认自己不足以达到影响后世几百年的地步,所以不能称为作家。

在这样一个网络小说遍地开花的平台,他将放下过去种种的风格、内涵和坚持,用同样的网络小说为自己赢得一片天地,他已经没有后路,为了生存,只能如此。

曾经他也看不起网络小说,认为那是没有内涵文笔的垃圾,随着年龄的增长,见解的开阔,网络小说在他眼中不再只是垃圾,而是代表大众娱乐的必然产物。这是商业娱乐文学,大众的娱乐不需要强加太多的哲理,他们有自己的哲理。

很多人为了赚钱来写网文,什么最受欢迎就写什么,怎样吸引眼球就怎么构思。无数的跟风造就了诸多流派,全民的参与创造了业界神话,很多人在写,很多人在看,很多人在这样的时代里赢取地位,获得快乐,得到抚慰,这不仅是商业,还有欲望精神上的满足。

庄礼的开始并不如意,写作习惯的不同让他总是执着于用词和文笔,难以做到流畅、通俗又连贯的故事性,所以他的效率总是很慢,往往不能做到每日更新。这番开场的数据也很难看,几万字过去,点击只有个位,这是每一个新人都要面临的残酷考验。

他开始不断地推倒重来,没有一本书可以活过五万字以上,他越写越是心烦,越写越觉得气馁,索性注销账号,创建新的账号来写,但那种情况并没有因此好转,他彻底陷入了恶性循环。

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开始疯狂地阅读网文,内中的原始欲望让他深深地沉迷,就连这时的绝望也逐渐缓解,他又重新燃起希望,投入到网文的写作里。这一次他学会了坚持,五万字以后依旧没有停下,十万字以后依旧没有放弃,尽管整本书看起来仍然不是那么网文,但只要坚持,一切就仍有希望。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一分钱的收入。在此期间,他时常去写手相关的论坛,看看那些同样长期扑街的人们,看看他们的坚持和故事,向他们学习技巧,和他们交流感想,对网文的理解也越发深刻。

他不断调整心态,努力完结了那本第一次没有太监的小说,尽管全本的故事枯燥乏味,节奏混乱无章,而且到最后也都没能签约,但这初次的尝试为他积累了宝贵的经验,他已经可以准备下一次的征程。

下一本书很快开始连载,他把所有空闲时间都耗在上面,每天熬到半夜,日更五千起步,进步之大,不可同日而语。这一次他很快就获得签约,编辑偶尔给他来个推荐,还有几个读者给他打赏,看起来,一切真的在朝着好的方面发展。

在网文的世界里,很多人都和他一样,不断地扑街,不断地站起。他们以“多看多想多写”作为不二的法门,在每一个可能成功的网站辗转奋斗。这里失败了就去那里,那里失败了就去另一个地方,无论如何艰难,就算是只能赚个零花钱也不会放弃,总有一个契机让自己坚持,这就是一群努力证道的人们的真实写照。

关于最初的梦想已经渐渐远去,竭力生存的人也许不应该拥有梦想,因为梦想总是伤人。庄礼已经不是从前的庄礼,他和从前一样无名,却和从前天差地别。长期的熬夜让他的面容越发憔悴,持久的写作让他的身材肥胖走形,文笔不再精美,故事不再内涵,有的只是迎合大众的娱乐和欲望。从前支撑他生存的是明心见性,如今支撑他的是金钱和读者,他选择顺应时代,所以注定与时代同生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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