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亚芳来找我的时,我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坐在轿车里微笑着向我点头。
我直愣愣的看着她许久才喊出一句:“曹姑姑!”
尽管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本人,可我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她还是和多年前照片里的她一样优雅,从容淡定。
她的目光沉静而锐利,与其说是打量更加想是审视,对我说:“能谈谈吗?”
不管是社会阅历还是为人处事,我在她的面前都显得稚嫩,不堪一击。
咖啡店的那张椅子让我如坐针毡。
她看了一眼服务员端上来的那杯咖啡,慢慢悠悠到:凡凡最近长进了不少,我应该先向你道谢!”
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可是我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凡凡长这么大脾性是不怎么好,但好在心性还是很单纯,也没有接触过这社会最底层的的阴暗面!”她突然停止笑然后说:“所以我这个做姑姑的不希望他跟经历复杂的人走在一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再傻也知道她找人查过我,克制住内心的恐惧,命令自己努力看着她的眼睛:“曹姑姑,您不喜欢我?”
“简小姐,你是个好姑娘,我很钦佩你能为家庭作出如此大的牺牲,可人在泥潭里待的久了,多多少少会沾上三教九流之气!”
我懊恼又羞愧不知道她到底知道多少,更不敢试探。
她冷静的替我分析:“你喜欢他,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可你要去努力的事情太多了,而你能为他作的事情又太少了,”
我拼命压抑,终是哽咽出声:我可以改的!”
她显然认为我说的话十分幼稚可笑,摇了摇头,直接道:“我们不需要他找个有多漂亮,多聪明,但至少是知书达理的干净女孩子!”她特意加重干净二字,杀人于无形。
她的话可真伤人,此时此刻我所有的自尊与骄傲都轻而易举的让人踩在脚下,毫无招架之力。
“可是......他也很喜欢我!”落地玻璃映出我矮小的身型。
“这世界人和人之间有着天和地的差别,你的世界里只有他,可他的世界却有千千万万个你。”她以一个长辈身份提醒我:“他不可能娶你,不过是同你玩玩!”
正午阳光透亮,咖啡厅里寥寥数人,中央空调冷气十足,我虚汗淋漓,外头收银员指尖敲击键盘声,我捂了捂手中温热的咖啡,视线之外,不远处的年轻姑娘想是听到了只言片语,不由放下手机侧耳倾听。
她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瞧着我的脸,许久,又像是终于想通什么,嘴角微挑:“你需要什么帮助可以直接说!一般大多数事情还是能用钱解决!”语气淡定,直接了当:“你年纪不小了,能唠的也不多了,毕竟过了这个村可不一定有我这么个没店!”
原来在她的眼里我就是心比天高,妄想攀高枝的虚荣女孩。
我也是家人的心头尖,难道就因为我喜欢她侄儿就要这么自取其辱。
我坚守了二十几年的自信与骄傲荡然无存。
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心渐渐袭来。
这场无烟的战场上,我满身伤痕。
回去的路上我浑浑噩噩的,脑中一直是她说的话:“你不会是他的臂膀,你永远只会是他人生路上的绊脚石,人不能太自私,你既口口声声说爱他就应该为他着想!”我家有个常年瘫痪在床的父亲要供养,我不能拉着他。
我想着想着脚下踩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头撞在墙上,白色的墙面有鲜红的血迹,背上火辣辣的疼,我试图站起来,可是脚疼的我倒吸凉气。
拿出手机打电话,没有人接,换个人打还是没人接,现在他们都在睡觉跟本没人会接我电话,我的心里发慌,想了想,还是拨通了曹思凡的号码,他也没有接我的电话,再打还是没人接,我顿时绝望,天气炎热,太阳光明晃晃的照我的身上,血从脸上一直流到脖子里,我一阵阵的发晕,他一定是听他姑姑的话不准备理我了,一定知道我一直都在欺骗他。
也不知过来多久,恍惚间听见有人说话,我半分力气也没有,只记得喊人救命。
他们七手八脚的把我送进医院了。
敏婕下班之后赶来,她看着我包裹的头还有打上石膏的左脚吓了一跳,问我怎么会摔得这么严重,我老老实实的告诉她,只不过我把见曹姑姑的事情瞒过去了,她气的骂我不长眼睛,骂的兴起时一手拍在我的伤腿上,痛得我大叫。
她着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我知道她真的是心疼我。
她问我的头会不会有疤。
“伤在头顶,有疤也是看不见的。”
她又忧心忡忡的问:“那脚呢?”
“崴的。”
她不信:“骗谁呢!崴了还打石膏。”
我勉强笑了笑:“只是起到固定作用!”
“什么时候能出院?”
“医生让先住着!”
“把你宿舍钥匙给我,我去给你拿几件换洗衣物。”
她出门前我想起来住院费还没交:“敏婕,你身上有钱吗?”
她回过头说:“你安心的住着!”
我躺在床上看着消炎药水一滴一滴的进入血管里,眼睛越来越累。
我睡的浅浅的,梦见曹思凡说我骗他,又梦见我爸打我,他咬牙切齿的骂我不孝,然后就吓醒了。
我满头大汗发现手上的针管再回血,慌乱中去按玲,心里又急又躁,回过头去拔手上的针头,护士一路小跑着过来,她把输液器从空瓶拔出来插进另一瓶消炎药水中。
我看着红色的血没有再往上升。
她一边说一边调整输液器:“输液怎么能睡着呢,就算要睡也要提醒家人帮忙盯着。”
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看着血又慢慢重新流进我的身体里。
这么热的天气,出了一身的汗,脸上的血迹还在,全身动弹不得,只剩下难受了。
敏婕找来剪刀一点一点的剪开我厚厚的牛仔裤,看着她格外的细心,恨不得拿手机拍下来,想她这么金贵的人居然能给我擦身子,这辈子可能也就只有这么一回。
她给我带来了白粥,一天没吃饭了,吃完粥我又想上厕所,这可是一件痛苦又麻烦的事情,还好有她在不然我怕是一步也走不了。
敏婕明天还要上班,我让她回去,她临走前承诺我的一天三顿全由她来送,连我都觉得很辛苦过意不去,她却觉得天经地义。
我又忍不住给曹思凡打电话,这次终于有人接了,是他的秘书,她告诉我曹思凡不方便接电话,我一点也不相信,可我只能相信。
我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一直到晚上十点又打过去,依旧还是他的秘书接的,她这回倒是直接:“简小姐,你不要再打电话了,他不会见你的。”
短短的几秒钟无数个念头从我的脑海中闪过。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电话里就没有声音了。
我躲进被窝里哭,抽咽着不敢发出声音,怕引起同房人的注意,一直到半夜时分,黑暗的屋内静悄悄的,走廊外橘黄的灯光透过门缝照进屋内,窄窄的,长长的一直延伸至床头的墙壁上。
我终于筋疲力尽,仿佛从天堂跌进地狱。
他为什么不亲自和我说这些话,只要他和我说“我们分手吧!”我一定会同意的,那样至少我们还是朋友,还可以见到他,现在算什么,我又不是他的员工,开除我只需要秘书转达。
我很生气,可是我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