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杰两天没来上课了，班主任今天一天也没看见人，他的课全换成曾老师上。
晚上的班会课气氛极奇凝重，第二遍玲声响过，班主任拉着车杰怒气冲冲摔门而入。
车杰站在讲台左下角垂着头，额前的长发遮住了眼睛，他的身形消瘦，白色的校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
班主任脱下外套放在椅背，蹲下身子去翻抽屉，声音很大桌子差点让他掀翻，从里面拉出一根竹条，拿在手中上下弯了弯然后指着车杰：“跪下！”
我们从未看见他如此的生气过。
小学的老师们会想尽各种办法惩罚坏学生，这招极有成效而且屡试不爽，以至于大多数学生想起小学老师来都是瑟瑟发抖，就连在路上看见老师们也是避之不及，绕道而行。
高中老师更加像是朋友，常常与我们打成一片，各人性格在当中展露无遗，平时所谓的体罚也无非跑圈和做公共卫生。
车杰没有过多的思索就跪了下去。
“你是翻墙出的校门吧？”班主任面部红胀，青筋暴起：“你不要以为你的那些小聪明我不知道，这些都是我小时候干的不干了的，和我斗智斗勇你小子还嫩着呢！”
车杰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说话的打算。
学校的围墙是红砖砌的，很高大约有二米五到三米，除了老厕所后的那段围墙，历届学生想方设法的在那加高垫脚点，飞出牢笼。
集体沉默，人人准备着看一出精彩绝伦的好戏。
“翻墙这种事，我小时候也经常干，抓到了大不了臭骂一顿，再厉害也无非一顿打。”班主任哽咽道：“我曾经的老师有一次看见我站围墙上，他就默默地走开了。回来后，他叫我去办公室，我以为他要教训我，告诉我的父母，害怕了一整天，犹豫再三还是去了，结果他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他拉开我的裤角问我有没有受伤，他的关心让我更加的害怕，我害怕的连双腿都发抖。他看着我的样子觉得好笑说：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其实他是怕我当时看见他，情急之下跳下围墙摔断腿，才默默走开的。他还告诉我以后有什么事要出校门就去找他要门禁卡就好。那会儿的我还太小，理解不了他。现在，我是真能体会一个老师的心情。”
他带回正题：“游戏有那么上瘾？让你每天去翻墙，整夜的不归？”
车杰还是沒有回答，跪在地上蜷缩着身体。
“你老妈说你高二时晚上也常去网吧。她怕你二手烟吸太多，就买了部电脑放在家里，可你还是去网吧，她无奈把你锁在家里，结果呢！你大着胆子抱着柱子从二楼溜下来。”他一字一句：“你原先的班主任劝你退学，你选择重新来我的班级。”
他见车杰不准备回答自己便转问：“家里网速没有网吧快？”
车杰声音很小带着乞求的可怜：“网吧的那种氛围好！”
车杰的父亲早逝，母亲是个女强人整天的不见人。从小就是个乖乖仔，可高中后他便开始沉迷于网络游戏当中一发不可收拾。
班主任居高临下看着他：“高一时你是我们班的三好学生，我清楚记得你门门功课都得优，高二后你妈帮你换了班。高三你自己选择回来！”他咬牙切齿道：“你回来就是要气我吗？我和你妈找遍了所有的网吧，她为了尽快找到你一天都没吃饭，我们俩担心的差点儿去公安局报案！”他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你知道你妈为了你操了多少心，她怕你翻墙去网吧就不给你钱，可是又怕你挨饿，私下偷偷地把钱给我让我去給你充饭卡、买日用品，可你小子是怎么对她的，为了凑钱上网，饭卡打对折卖了，我暗下通知谁敢刷你的卡我就找他的麻烦，你又给我来了一招卖热水瓶卖被子。现在你妈说了她管不了你了，就算我今天打死你她也不会追究，权当没生过你！你是有多伤她的心她竟能说出如此决绝的话？”
车杰没出声，身子微微颤抖。
“手伸出来”石老师勃然大怒。
车杰依言伸出双手高举等待着。
“这是我替你妈打的！”班主任挥着竹条重重打在他的手心。
车杰丝毫没有闪躲也不委屈求全，班主任气到了极点一下比一下重，打的汗流浃背坐在椅子上喘息。
晚自习上他大概是手掌开始发麻发热，难受躲在桌下吹。下面的两节课都是石老师的，他离开教室后让班长通知大家自习，课间休息时副班长丽丽拿来了膏药说是石老师叫送来的。
车杰一边抹药一边哭，玲子回头看，我将她的头掰回，在本子上写“好奇害死猫！”
玲子回写“没想到你还挺关心他！”
我们现在正是暧昧不明的年纪又爱瞎猜“我关心他的好处就是你的作业有处抄了！”
她无语的看着我，我说：“怎么你要打我？”
我其实比她高，可轮打架我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你个女人怎么天天都是打架的！”
“什么女人，是女孩！”我很不喜欢人家说我是女人的。
“一一妹子，你赢了！”她投降。
“不要叫我妹子，我比你大！”只有和她说话我才能站上风。
“我不和你争！”她低头写字。
我拉着她：“你和我说说话吧？”
她甩我的手：“你不要烦我！”
我死皮赖脸的往她身上蹭：“玲子，你可不要不理我呀，你答应过一定会对我负责的！”
丽丽正好经过，调侃道：“她是对你做了什么吗？”
玲子抓起桌上的一本注解砸过去：“去你的！”
丽丽哈哈大笑，溜之大吉。
我把手伸进玲子的胳肢窝抓得她抱头乱窜，从椅子摔到地上，我把她从地上扶起，这下她是真生气了，无论我怎么道歉，她都置之不理。
第二天之后，背后的那张桌子空了，车杰再也没有在湖中出现过。有人说他辍学了，有人说他转校了，还有人说他自杀了，这些无从认证的答案传不了几天就都会被淹没在另一宗新闻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