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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你是白蛇么

长天洞主来,带来无边的生气与希望;长天洞主走,留下无限的惆怅、冤屈与灰色。

冤屈何来?大概白蛇一向被动,不会自主选择。若你说一句跟我走,我便会跟在你身后;你放手让我选择,与将我抛至茫茫海洋、黑暗深渊有何两样?

常太平知道,长天洞主这一走,再重逢,必得是他去追寻他的步伐。而他根本不知道路在何方。

一夜,拥衾痛哭。将千年来的冤屈一个接一个哭了个够。

外面车流声不衰,呜呜来往,也仿佛是在千年时光中穿梭。

有敲门声传来,时而小心翼翼,犹犹豫豫,时而坚定不疑,非要将门敲开。不知何时消失了。

光线重生的早晨,泪水枯尽,心也安了。既然被逼至绝境,那就和天意一起走出属于自己的路吧!

洗漱完毕,将长发盘好,在卫生间的镜中端详这一场大哭过后的脸庞。绝伦精美的脸,被滚滚泪水浇灌之后,更显出几分惹人生怜之色。他叹了口气:奈何阴阳相摩,八卦相荡,竟错为了男儿身。

他这样想时,耳畔竟又想起凌音上仙的灵音:知足吧你!我,一个堂堂上仙,修的是全真全意,素来只知男儿身!

不免苦笑:真是心不想,神不知啊!看来彻底被凌音上仙缠上了。真不知道您要干什么……

与昨夜相似的敲门声又响了。先是犹疑的而后是干脆利落的。打开门,正是初晴满脸疑云地望着他。

而他,并不想放她进门。他想斩断过去没有必要的枝节,而初晴所代表的过去是他最想割舍的。

我昨晚禁不住来敲门,你可能睡着了没听到。她看着他有些红肿的眼睛说。

他莞尔一笑,解释道:是的,我晚上一向睡得死,一般人叫不醒我。

你哭了?而且哭很久?

是的,泪痕太重,掩饰不住。他说昨晚喝太多酒,是喝酒后的变态反应。

你是白蛇么?她冷不丁地单刀直入,他身心为之一震。你是白蛇是吧?我想了一晚上,只能想到这样一个解释。

什么白蛇?他装作漠然地望着她。你在梦游?我记得,以前你不常来,可以说几乎不来,为什么这两天天天来?

这反问反而把初晴问住了。她一时红了脸,低了头,又不甘心地抬脸望着他:我觉得,你就是白蛇!如果你不是,那你究竟是谁呢?

初晴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很累,还要上班,你不用上班么?他将胳膊搭在门框上,示意送客。

可初晴毫不气馁,显然做好了应对各种被否定的准备:我想了整整一晚上,像解数学方程式一样,一种可能性又一种可能性,一个方案又一个方案,也许我见识太少,可直觉和理性都告诉我,你是白蛇。你是吧?!

我不是什么白蛇,我是常太平,没有绰号也没有昵称。QQ和微信名都是常太平。可能我形象略变,你有些接受不了。不过建议你少关心一下我,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说着,从旁边的挂衣架上取过提包,表示要出门了。

初晴刚刚张扬起来的羽翼失落了,情绪极受挫败。我真希望你是白蛇,我好想和她聊一聊,聊聊她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也聊聊我过得好不好,我想她,有时想到发疯了。有时想到,如果她变成鬼,我也要变成鬼,她重新投生在哪里,我也要投生在哪里;如果她还活着,是不是拥有了更美好的身体和命运,我好想找到她……她站在那里哭泣起来,看上去极度脆弱和孤独。

初晴小姐,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位朋友是谁,但我觉得,所有人终将各自成熟各自孤单,走自己的路,受自己的伤,有自己的心事,经营自己的事业。即便在一起,也是如此。只要是两颗心,就会像两颗星,再近,也无法紧紧相靠,只会越走越远。不如珍惜眼前人。

话说得理性,可心下怅意阑珊。眼前的初晴,仍保有青涩、谦逊、善良的影子,可明显变成了另一副模样,成熟,干练,有些强势,因为孕期保养而显得白皙、雍容。一个陌生的女子。又熟悉得让他心痛。是他的过去,他的回不到的现在,他的不曾拥有的未来。他希望她一切都好,一路到达幸福的彼岸。

可昨晚要了他电话的种道远给他留言:他在附近等他。不知为什么,种道远的态度令他不安。直觉告诉他,披着仇人外皮的白义并不喜欢初晴。

常太平走出小区往左拐,那边是一个上坡,种道远的车停在坡上,看到他走来,按了两声喇叭。

你应该送你的未婚妻上班,而不是过来送我上班。常太平上了车,语气冷淡地说。

种道远很容易便听到了那语气中诘责的成分。

我越来越确定我不喜欢那个女孩子。她完全不是你,她和我的前妻似乎没什么两样,脾气暴躁,喜怒无常。娶了她,我真的是才出狼潭又入虎穴。你原谅我这么说,两个人世界中发生的事,其他人很难理解。——可以不聊她么?你回来了,这是我这几年唯一感到开心的事,我这无意义的生命好像又有了希望。

把别人当成自己的希望,结局通常会很惨。从背后传来的常太平的声音,那么遥远冰冷。你现在权高位重,应该把自己活成希望本身、爱的本身。

我做不到。这不是我想要的!成为自己的仇人,拥有他拥有的一切,没有比这更残忍的酷刑了!何况还要受边靖掌控,初晴又铁了心要让边靖帝国覆灭。而她之所以这样做,并非出于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因为她是一个讨厌伪君子、讨厌被欺骗的正义控!而我,大仇得报,只想远离这一切,去捕鱼捉虾,寻找自己的田园牧歌。起码——从这副皮囊中解脱出来。

那你不应该让初晴怀孕。

那是她的阴谋。她勾引我,我没控制住。

不要再让我听到这种话。不要为自己做的事找任何借口,既然做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就要为这一切负责。哪怕你再不愿意,也要好好地呆在这皮囊里,扮演好一个她喜欢的丈夫的形象,直至终老。

种道远踩了刹车。他断断想不到,蛇仙对他的态度竟会如此残忍。

她无父无母,茕茕孓立,甚至为了成全我死过一次,我不允许世间任何人再给她多余的打击。从她重生为人的那刻起一直到生命的终结,我要围绕着她的都是福报。所以,别有二心,和她一起好好生活吧!我能做的,是尽所能护你们周全。

常太平说完这番话,冷冷地推开车门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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