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若璃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人背在背上,正在朝着下山的方向走。隐约间她听到交谈的声音,是曲玮的声音。
“鬼遂,为什么你的眼睛是绿色的呢?为什么你的头发是在阳光下是金色的,为什么你的说话的口音和我们都不一样呢?”曲玮这是在和谁说话呢。
“郎君,属下是爹爹是大食人,娘亲是齐人所以属下的发色和眼睛的颜色和一般的大齐人就有所不同了,至于属下的口音吗?是因为属下出生在大齐边界所以口音才有所差异。小郎君还有什么想知道的?”鬼遂背着曲玮边走边解答着曲玮的问话。
“你们是怎么发现我们的行踪的。”曲玮觉得比起鬼宿鬼遂似乎好对付一些,套他的话应该不是很难。旁边跟随的人并没有阻止鬼遂回答曲玮的问话,就说明他们觉得这是没有必要隐瞒小郎君的。
“少主和小郎君从刺史府的密道里出来时,我们就暗中跟随上了。你们在前行我们就在后面给你处理那些跟随上的人,为了不让那些黑衣人起疑心咱们并没选择杀死他们,而是制造了一些假线索让他们以为你们还是城中。为此我们下了不少功夫赶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想想还真是有些险要是在晚一步恐怕他们见到就是两具尸体了。
“鬼宿,那些人可知道逃出的人是我们吗?”曲若璃出声道,嗓音中还带着沙哑。
“少主,您醒了还是在属下的背上再休息会儿吧。”鬼宿想让曲若璃好好的养养精神,现在少主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曲若璃摇摇头道:“我好多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哦,那些人只是隐约的察觉那天夜里有人从刺史府逃出,但是很快就放弃了追查,至于我们在山里碰到那两个黑衣人其实是还没有接到他们上封撤回的命令罢了。”
曲若璃感到有些奇怪于是问道:“他们为什么会撤回不再找逃离的人呢?”
“是死尸的人数,刺史府四十七人,四十七具尸体从数量上看刺史府没有一个漏网之鱼。这也是起初我等感到奇怪的事情。”
“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那天下午康嬷嬷的孙子、孙女来府里看望康嬷嬷,由于天不好娘亲体恤下人就同意康嬷嬷的家人留在了府中,也巧了他们的年龄和身高与我和玮儿有些相似,我担心的事情是那两个黑衣人如果没有按期回去复命我们的是不是会暴露呢?”
“这个,少主无需担心,属下已经做好安排将他们设计成了失足落崖的假象。”鬼宿发自内心的感叹。
“有把握他们不会看出端倪吗?”曲若璃有气无力的问道
“是的少主请放心,属下做的很隐秘。少主,三爷再有两天就要到达甘州了,属下认为现下这种情况为了您和郎君的安全,去投靠魏国公府是最稳妥的。”鬼宿说出他的想法。
曲若璃知道这未尝不是一个可以庇佑他们的好去处,但是如果他们就这么做了势必会将外祖牵涉其中这一定不是父母所想。如果父母早有这样的打算大可在来甘州赴任之前将她和弟弟一起寄养在外祖家里,可是父母还是决定一家人要在一起。
“不,鬼宿我们不能去见三舅舅。”
“是,属下遵从命令。”他是不解的可是暗卫的职责便是遵从主人命令不得有异议。
“鬼宿,你们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鬼宿将她背到一处避风的地方示意大家停下来休息一下。
“属下不敢。”
“我想要知道,不知少主可愿为我等解惑。”说话的人是拦住他们去路的鬼魅。
“鬼魅不可对少主无理。”鬼宿怒斥自己的下属。
“头,你就让少主说说好了,俺也很好奇呢?”这次开口的人是背着曲玮的鬼遂,他挑了个干净的地方将背在身上的曲玮放了下来。
曲玮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家姐姐,扬起小脸诺诺的开口到:“姐你要怎么办阿玮都听你的,阿玮现在只想要和姐姐在一起。”
曲若璃用冻得有些发凉的手抚摸上弟弟的头,她知道现在的决定有可能再次将他们带入险境,可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曲若璃你必须做。可是在这之前她要安排好一些事情。
“阿玮,如果姐姐要你回京城你可愿意。”曲若璃试探着问着弟弟。
“姐姐,你说什么阿玮都听姐姐的,只要姐姐别不要阿玮就行。”
“阿玮,你是父母唯一的儿子是曲家希望父母将生的希望留给你我,我们就必须好好的活着。现在一些事情姐姐必须去做可是姐姐不能带上你,姐姐要你回到外公哪里。”
“姐姐是什么事,阿玮和姐姐一起去做,爹爹说阿玮是曲家的男儿有什么事阿玮要站在前面保护娘亲和姐姐。”
“阿玮,姐姐知道你是曲家的好男儿是爹娘的好儿子,是姐姐的好弟弟。现在姐姐要查明父母罹难的真相,前路如何姐姐不知,所以不能让你一起去冒险。如果这件事如我猜测的一般,那些人只是暂时以为我们葬身于火海中,在缓过神来意识到我们很有可能还活着时,最先想到是我们会去投靠外祖。那么势必会将魏国公府牵涉其中,这是咱们不想看到的,所以阿玮姐姐要你偷偷的回到外祖身边,替姐姐保护外祖。”
在场的人此刻都明白了曲若璃的用心,少主说的没有错那些人要是存了斩草除根的想法,一旦得知少主和郎君还活着的消息魏国公府就会成为那些人注意的焦点,反而成为最不安全的地方。虽魏国公府也不畏惧那些人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少主与郎君分开其实是个稳妥的办法,他们不会想到无依无靠的两个孩子会选择分开躲避的办法。
“姐姐,阿玮明白了。姐姐你去吧不过姐姐要答应阿玮不要涉险保护好自己,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多想想阿玮还在家等着姐姐回来。”曲玮强忍着悲伤他知道他留不住姐姐能做的就是不要给姐姐添麻烦。
曲若璃紧紧的将弟弟拥在怀里,这几天来他们成了彼此的依靠。“相信姐姐会查明一切,阿玮也要好好的长大好吗?”
曲玮点点头表示明白。他要是再强一点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成为姐姐的依靠,他也可以和姐姐一起去查找真相:“姐姐可有目标了。”
“是”曲若璃远望着北方,像是在回答弟弟也像是在回答自己:“我要去找冯恬。”
“少主,是幽州刺史冯恬?他可是白氏的人啊。”鬼宿紧张的问道,他有种汗毛倒竖的感觉呢?他家少主这是要入火坑啊。“少主请三思啊。”其他五鬼也是知道冯恬此人的,可是显然少主这一趟去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少主再有能耐也是个十来岁的小娘子啊,没有家人的庇佑前路可是堪忧啊。
“少主,请带上属下吧。”鬼域暗卫齐齐的跪地请缨,就这样让少主人一个人去涉险是他们的失职啊,不为别的他们也不能让这样一个小孩子去冒险啊。
“鬼域,你们职责在我父母罹难的时候已经结束,是自求离去还是回外祖家都可以,就是不能跟着我。此去长路漫漫生死难料我不能让你们同我一起冒险。”曲若璃说的是真心话。
“就是因为这样属下才要同往,我们答应过主人便要护少主安危这是我们鬼域暗卫的职责。”
“鬼域,你们听着我娘亲已经死了你们现在尊称我一声少主那么就要听我的命令。这是我的事情没有必要将你们牵涉其中。”
“少主,鬼域都是离人没有地方可去,有的就是誓死护卫主人的职责,现今少主一人去冒险我等怎能不同行吗?离人本来就是死人少主不必担心我等,我等愿意追随少主绝不反悔。”曲若璃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似乎看到爹爹罹难时的决然。也罢曲若璃没有和这些人打过交道但是能得到父母的信任人一定有过人之处。曲若璃似乎下定什么决心冷然的看向了跪在下手的鬼域等人。
“我问你们,现今的曲若璃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不能许诺给你们荣华富贵,不能给你们衣食无忧的生活,更不能给你们生活在阳光下机会。跟着我会有的只是一次次的涉险,会失去你们现有的一切甚至丢掉性命,这样的曲若璃你们还要跟随吗?”曲若璃正色的问道。
“我等本就是无根的离人,有的只是对主人的忠心,至于性命,鬼域暗卫本就都是死人性命早已经交给主人。主人生鬼域暗卫护住安危,主人死鬼域暗卫同赴黄泉。”这次开口说话的竟然是从未开口说过话的鬼彻。
“鬼彻之言均是我等的肺腑。主人生鬼域暗卫护住安危,主人死鬼域暗卫同赴黄泉”
“好,竟然决定要跟着我,那自此之后就唯我马首是瞻,真心以我为主。你们可能做得到吗?”呼啸的北风卷着残雪,掀开少女的衣角吹动她鬓间的秀发露出一张未脱稚气的俏丽面容,白皙的皮肤上有种劫后余生的坦然。此刻的她似乎已经走出了那个最黑暗的黎明,迎接她的必然是骄阳满天。蓦然间鬼域等人似乎看到了昔日的主人,盈盈一笑判若生辉,那是他们发誓效忠的主人。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是那个人血脉至亲必将是他们主人。
鬼域一口同声的道:“鬼域甘为少主鞍前马后誓死效忠。”
曲若璃看向他们的目光中带着无比的坚韧从今天起曲若璃将再也不是那个被父母小心呵护在掌心的曲家娘子了,她必须隐藏自己直到查明父母罹难的真相。
“姐姐,那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办呢?我们如何才能离开甘州呢?”
曲若璃牵起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表情:“还有什么比咱们隐藏于送葬的队伍中离开甘州更安全的办法呢。”
“姐姐的你的意思是我们去找三舅舅。”曲玮确定的问道。
“鬼域暗卫听令,自今日起切断一切与裴氏的联系。通知甘州暗卫密切注意甘州城的一切动向,派出人去彻查冯恬此人,我要求事无巨细明白了吗?”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曲若璃此时收起了刚才的戾气低头看向身边的弟弟虽然他现在还不及她高,可是娘说过阿玮以后一定会是一个高大伟岸的少年有着酷似父亲的英俊的相貌,也一定可以招来众多的莺莺燕燕围绕在周身吧:“阿玮,让我们送爹娘最后一程吧。”她看向弟弟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没有让它流出来。
“是,我们一起送爹娘回家。”曲玮紧紧的牵住了姐姐的手,一字一句的哽咽出口。此刻他们心里都清楚自此以后他们也要分离了。
京城
甘州刺史府血案发生后长使便通过驿站八百里加急火速将消息传往京中,同时送达君王御案前的还有一封关于血案告破的奏折。这不得不让满朝哗然,有的为曲浩扼腕的,也有为凶徒的残忍而愤慨的,但是更多的却是对那位长使的赞颂的。
而这些对于正处于悲伤中的魏国公一门来说却是透着一种不解,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所谓的流寇作案的说辞。于是他们决定让魏国公府三也裴季已迎会曲浩一家人遗骨的借口去一趟甘州。
京城深夜归义坊
一轮残月悬于中天之上星星点的月光透过云层洒在静谧的街道之上,一辆普通的油帷马车行驶在其上。赶车的是一名矮瘦的男子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眼前的路面。马车始终沿着街道向归义坊的深处走去,直到最后一个十字路口时拐入了小巷中。马车停在了一间不起眼的民居前,车夫上前敲门等到有人应声开门时才从身后的马车中走出一个身披黑色的斗篷的人。
那人始终低着头将整个身体都隐藏在黑色斗篷中。下了马车那人疾步走入了房舍中,步入厅堂时看到却是先他一步到来的两人。
“先生近日可安好。”坐在临近窗口位置的一个身穿胡服的一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向来人说道。
“安好,老夫可不好。”来人的眼中透露出满满愤怒,可是依旧有意的隐藏着他的特质。
“白先生,我们今晚到这里来不是看您发脾气的。”房间一处阴暗的角落中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那人也同样身着一身黑衣,将自己里外包裹的十分隐秘但是脚上的那双精美的靴子却泄露了他的的身份。
“哼,老夫的确是没有那个闲工夫冒着风险来这里与你们碰面,可是今晚老夫不得不来,老夫需要一个解释。甘州的事情怎么会闹得那么的大呢,整个刺史府四十七口人一夜之家都被你们杀死,这和我们事先商定好的计划出入太大了,闹得太大势必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老夫可不想节外生枝到时要是引起有些人注意追查起当年的事情我们都难保命。”
“你明白的事情难道我们就看不出来吗?但是他们这么做也是因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为了掩盖一些事情必要的牺牲是再所难免的,四十七口人与‘风云度’上的那些人那个才是你需要担心的呢?不用我再提醒你了吧。”黑暗中的那人语气冰冷,无形中影响了在座的所有人的思绪。
“你明白最好,那你也该清楚那曲浩与魏国公的关系吧,你们杀了魏国公的女婿一家子你认为已裴裕那老小子的脾气会让这件事善了吗?”
“先生太悲观了,不要说裴裕不会查出整件事的内幕,即使查出来又能如何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另一个方向只能让他们白白的浪费精力。”胡人说道。
“先生不是早就应该看清楚这一点吗?”暗处人直白的说出了先生所想,一点情面都没有给他留下。
先生此刻已经平静下来没有来时的激动他不是早就知道这次前来的结果了吗?眼前的人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冷血为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们是可以牺牲一切的,可是现在明白这些都已经晚了,有时他真的很后悔当年一时冲动与这些可怕的人纠结在一起。“老夫,现在要告诉你们,这件事到此为止切勿再节外生枝。”话毕他转身离开了民舍,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停留了一刻。
胡服男子不懈的冷哼了一声:“老鼠一般的胆子难成大事。”
“他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次的确做得有些过了。”暗影中的人从位置上站起没有再理会胡服男子率先离开的房舍。
此刻屋檐下一只通体黝黑的大猫露出半个身子注视着远去的人发出‘喵’的一声叫后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