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个刚爬上来不大一会儿,另外一个不速之客就突然冒出来了。一看他那副五短三粗的小身材、圆不溜秋的小脸蛋,我就想迎上去照他屁股狠狠踢上两下。
这个人叫席墨,是良怀市电视台的一名资深记者,现任策划总监一职。带着他的漂亮助理,助理肩上扛着个索尼牌的摄像机,两人在那山间小径上蹑手蹑脚地穿行,也没整出多大的动静就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刚从草棵里露出个身形来,席墨就突如其来道:“严队长……据说这死者是良怀市首富,是吗?”此时现场的残尸已被我们收拾完大半,那席墨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看到地上残留的尸块,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的表情也立马像触电一样地僵住。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完全就像空谷足音,我们都只顾着专心做现场勘查,那小径离中心现场又有点距离,俱都没有防备,猛然间还真是被他吓了一大跳。几个民警见这个圆不溜秋的家伙突然冒出来,赶忙纵下来将他拦在外边,个个都是一副威严表情。阿尔赐站在大石头上,看他那副操蛋的样子,估计都想抡起拳头来揍死他。
你说你一个记者,时刻保持对新闻事件的灵敏嗅觉自然无可厚非,但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跑进来吧。你以为这是你家,这可是犯罪现场呢。只不过也怨不得他,照常规而言,我们是应当事先拉起警戒线来作现场保护的。但这地儿首先是鸟不拉屎,其次是空间颇为局促,再次是时间非常紧迫,想着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闲杂人等出现,因此就直接进行勘查,打算勘查完毕之后,在根据实际情况采取必要的保护措施。
严队一看席墨跑了进来,虽然还在安全地带之外,但也立时泛出一脸不悦,直起身来怒目一睁,斥道:“谁让你跑进来的,这是你能乱闯的地方吗?……我跟你说,你那摄像机千万别开,开了就给你砸掉。”
被严队这么一怪,席墨那漂亮助理被吓了一跳,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
“严队长,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是奉台里命令来的。”席墨赶忙陪笑道。
“啥?台里命令。你们台长让你明目张胆地闯到犯罪现场来啊?”
“唉……唉,别瞎说,这可不是台长的意思。……再说我现在不也还在外边么。”
“我不管谁的意思,反正你就不该闯到这里来。阿尔兄,你快帮我把他架出去。”严队显然按捺不住心头的无明业火,平时出案子,就经常有记者现身现场的情况,有时跑得比警察还快,但就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来,还真是头一遭。
“你们几个把他带出去,真是胡闹得很。”阿尔赐一摆手,对其他几个民警说道。
“唉……别,别,严队长,说不定我口中也有你想要的线索呢。”那席墨的短粗身材,几乎被三位民警的六只大手给遮没了。
“什么线索?”严队稍一迟疑,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我现在不跟你说,再说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反正肯定对你有用。不如这样,你先忙活着,我也不妨碍你们。稍后我提供给你线索,你呢,也透露给我一点案件实情。你看如何?”
“嘿,我说你个席墨,在这种紧要关头,你还跟我玩起交易来了是不?”
“这怎么能说是交易呢,新闻是媒体的焦点,线索是破案的驱力,咱需要报道,你需要线索,这叫各取所需嘛。”席墨嘿嘿笑着,“怎么样,严队长,等忙活完了,咱们简单聊上一聊。我敢说,我脑袋里的东西绝对会让你觉得物超所值。”
“你想聊个什么?你看这地上横七竖八一块一块的,死的是谁我都还不知道呢,有什么好聊的。我看你还是先出去吧,天要黑了,别在这里妨碍我们办公事,有什么事,等我们勘查完了再说。”严队没好气地说着,不停地挥动他的右手腕,示意席墨走。
对严队来说,这已经是很客气了,毕竟那厮说有线索提供,也不能把他办得太过,再说平时也都认识,面子总要留一些。
“那行,我先到上边去。……我说严队长,不要这么凶巴巴的嘛,我嘴里边的料多着呢,说不准将来会对你有帮助。”席墨说完,就带着他的助理往外走。看他回头时那神情,净是一脸的低落和失望。
“我看这傻鸟是想出名想疯了。”我看着席墨在民警的敦促下,一扭一拐地退出去,悻悻然说了一句。
这个家伙在良怀市也算得上是个地方小名人,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还是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的。他无非就是想跟“首富”这么个名人、跟眼前这么大个凶杀案联系在一起,把这事分阶段来报道,先来个疑问满天,再来个眉目乍现,又来个步步跟进,最后来个水落石出。如此这般,把市民的胃口给吊足了,同时掌握第一手资料,待日后省媒介入时,好拉近与省媒之间的距离,增加自己在事件中的分量。如果操作得当,凭借这样的大案重案,他自己说不定还能整个满堂红。当然了,这也只是我个人根据他平时的做事风格所做的猜测,或许他还有其他的意图也说不定,只是当下不得而知。
席墨这人我们是很熟悉的,平时由于工作上的关系,这家伙跟良怀市公安局来往也较多,所以跟大伙也都打过照面。据老同事们所说,咱局长刚上任那会儿,还帮着局里策划过两个警民栏目,以提升人民警察在市民心目中的好形象。也正因为此举,他本人在局里上下积累了一些优良口碑。但不管怎样,我始终对他没什么好感,除了长相不走寻常路之外,更多还是因为他本人的作风问题。加之最近我听到了一点风声,说这席墨意欲图谋不轨,想打温斯莱的主意。你说你娃娃都会打酱油、炒蛋炒饭的人了,还成天对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想入非非,这不开玩笑吗。做人吧,总得有点操守对不,不能看人家长得漂亮,就净把脑子往歪处乱想。所以每次我一看到他,心里就不由自主地萌发起想要揍他的念头,往死里揍的那种。
此人颇有一些文才,在省里文艺界也算是有一点小名气,但毕竟天资有限,难成大气候。他本人尤擅媒体炒作,只要有料可炒,他能把小米辣椒炒成泰国咖喱,把家常小菜炒成法式大餐。比如说他曾以一张图片为载体,炒作过一个偏远山区老母猪生十数个婴儿的奇葩热点。也曾以大蟒蛇为焦点,炒作过市民卫生间里爬出蟒蛇的惊魂一幕。虽然多半都难登大雅之堂,而且也是无中生有、假戏真做,但关注度确实让他给拉起来了,借助关注度,媒体又可以趁机经营一些营生。所以说,这个五短三粗的身材上,拄着的那颗脑瓜子还是挺聪明的。关于席墨的事迹,说来可谓是话长语繁,但是都无关宏旨,所以这里也就不再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