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的盛夏让人恐惧,狂傲的烈日肆无忌惮的炙烤着大地,就连空气都好像被点燃了一样,不安的颤抖着,偌大的街道上一点生机都没有,只有一家理发店门口的音响正有气无力地放着非主流歌曲。
一阵汽车发动机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让人无聊至死的画面。片刻过后,那辆看上去有些老旧的SUV停在了一家典当行前。
先出来的是一位穿着跨栏背心大裤衩,脚上还踏着一双看起来快要坏掉的人字拖。那五短身材配合着这身穿着远远看去邋遢之极。可当你看见他在干净利落的寸头下,那双坚定又带着一丝狡猾的眼睛,对他的印象又会有所改观。
比他稍晚下车的另一个人身材相对高大了许多,看上去也更壮硕了不少,那在黑衣包裹下的那身强壮的肌肉彰显了他的实力,远远看去就如同一座铁浮屠一般。这两人虽然外形上都不尽相同,但他们给人的感觉却像是街边小混混。
先下车的那个青年脚刚落地就麻利地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根香烟送到嘴里,猛吸了一口,接着面露享受的神情缓缓地吐着烟圈,同时看着眼前兴胜典当行的古朴牌匾说道:“晨子,先等一会儿,我要是叼着烟进去,刘叔非打死我不可。”
“嗯,咱们要不先去那边树荫底下凉快凉快。”那高大青年瓮声瓮气的说道。
那矮小青年又猛嘬了一大口烟没说什么,只是朝大块头挥了挥手,让他先过去,自己则继续站在车边若无其事的抽着那根劣质的廉价烟。
那被称作晨子的大块头无奈,只好径自向树荫下走去。他本名叫作臧晨,跟他一起的那个矮小青年叫郑大生。他们从小玩到大,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臧晨很清楚自己的这个兄弟的脾气,只要是自己决定了的事,谁也不能改变,要不也就不会出那么一档子事的。
没过多久郑大生已经抽完了那根香烟,在车后座上拎出来一个大双肩背包,似乎很沉的样子,接着往肩上一扛,喊道:“走啦晨子,别发呆了。”
臧晨闻言也不犹豫,快步跟上郑大生压低声音说道:“生子,你说刘叔会不会……”
郑大生摆手示意他先不要说,接着推开了典当行的大门并且从容的和里面每一个认识的人都打了招呼后,拉着臧晨到角落里沉着脸,低声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以刘叔的本事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不过你不用担心,这本来就是我的事,到时候我自己一个人承担。”
“你想哪儿去了?”臧晨有些微怒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更何况这件事跟我也有一定的关系,出了事咱俩一起担着!”
“好兄弟,够义气!”郑大生锤了臧晨胸口一拳。
臧晨的表情恢复了之前的忧虑,压低了声音对郑大生说道:“我倒不是怕摊事儿,只是怕刘叔……”
话音未落,只听得远处传来一阵苍老的笑声:“哈哈哈哈,怕我你们还敢犯下那么大的错?”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精神矍铄,戴着黑框眼睛,身着中山装的老人站在不远处正对着他们微微的笑着。
“刘叔!”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接着臧晨张张嘴想说话却被那刘叔挥手制止了。
“你们先跟我来。”刘叔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向下楼的楼梯处走去。
郑大生和臧晨对视了一眼,默默的跟了过去,七转八拐的来到了一间地下储物间的门口。刘叔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古旧的钥匙捅了进去。
“吱呀”门随着钥匙的转动缓缓地开了,里面虽然一片漆黑,但在门口的郑大生和臧晨却依稀能闻见一股幽幽的花香,这让二人心中不禁嘀咕起来,之前刘叔可从来没有带他们来过这儿。
就在郑大生前脚刚一迈进去,这间屋子就瞬间亮了起来,那奇妙的布局让他嘴张得快能塞下个鸡蛋,同时以近乎呆滞的目光扫过整间屋子。
四周的墙壁尽是郁郁葱葱的巨树,高处的枝桠和低处的花丛间尽是欲盘旋飞舞的小生灵,有游鸟,有翠蝶,还有灵蜂,远远看去,很难分辨出那是活了的画还是真实的景。
这间屋子并不是他们之前所想的是一间储藏室,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如果不是在正中央摆有一张古旧的大檀木桌子,以及一把做工精良的太师椅,就可以称之为一间完完全全的空屋子。
再看那张桌子,上面杂七杂八的堆着各种物件,有书籍,有雕像,从缝隙中甚至能看到一些活着的东西在动,看的两人是不知所措。
“来吧,先让我看看你们又弄到什么好东西了。”这时,刘叔坐在了那把太师椅上,笑吟吟地说道。
两人这才从对这壁画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快步走到跟前。郑大生将肩上的背包卸下,在桌子上找了个相对来说较为整洁的地方放了下来,然后来一些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物件。而他们心中关于这间屋子的问题是一句也没敢问,按刘叔的性格,如果你问了他不想告诉你的事情,那后果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这次我们发现了几本已经看不清字的古书以及几个破旧的古玩,也不知这当中有没有什么宝?”郑大生心里有些忐忑,因为这次实在是没有收到什么看起来像样的东西。
刘叔先是望了望郑大生,没有马上搭腔,而是抄起一把不知从哪摸到的破放大镜开始仔细观察了起来。他先是翻看了那几本旧书,在郑大生看来这些书应该算是这堆东西中很有价值的了。
不过马上郑大生就失望了,只见那刘叔仅仅是随便翻了翻就扔在旁边,看他的表情显然是把它们归为垃圾一类了。接着刘叔又把玩了一会儿后面拿出来的玉石和古钱,依旧是摇了摇头,把它们丢在了之前的那堆破书旁边。
这时臧晨忍不住了,试探性的问了一嘴:“刘叔,这么多东西您一样相中的都没有吗?”
刘叔闻言放下了手中几乎没怎么派上用场的破放大镜,接着双手抱胸,靠在椅子上看了郑大生他们几秒说道:“你们要是把给我惹事的功夫总在这上边,能是这个结果吗?”
二人见刘叔有些恼了,也不敢还嘴,一时间整间屋子里都只剩下呼吸的轻微声音。没过多久,郑大生抬腿走到刘叔身边,嘿嘿地笑了一声然后说道:“嗨呀,叔别生气,大不了这两天我们再去跑一趟,肯定能把叔想要的搞回来。”
“哼!你们两个臭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刘叔斜了他一眼说道:“本来是让你去给我收东西的,结果东西没搞到,反倒背了条人命回来,现在还有心思笑!”
郑大生被喝得一哆嗦,小声问到:“叔,您老人家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这刚发生不到两天啊!”
刘叔哼了一声说道:“这个城市里的大事小情我基本都知道,你们两个这种拙劣的杀人埋尸手法,瞒得了别人,还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那是那是,咱们这种雕虫小技,在刘叔面前耍那就是在班门弄斧。”刘叔话音刚落,臧晨就在一旁大拍马屁,然后问道:“不过话说回来,之前刘叔你不是说过咱们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另一个世界,有的时候触犯法律也不是不可以的,为什么这次弄出人命就对我们发这么大的火?”
“这条人命跟你们办的事有关系吗?而且这是毕竟是一条人命,不可儿戏啊!况且现在是非常时间,一切都要小心谨慎。”刘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如果你们不是潜力不错的话,就你们这种办事效率,我早让你们滚蛋了。”
两人无奈,只得“好好好,是是是”的答应着,不过郑大生发现了有些地方不对劲,开口问道:“对了刘叔,你刚才提到非常时间是什么意思?”
“本市的市委书记知道吧!”刘叔眼神中略带一丝得色说道。
郑大生立马猜到这位大官可能跟刘叔有关系,于是便问道:“叔说的莫不是新来的尚书记?难道是您老的旧交?”
“不错,这尚振兴跟我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当初在部队里他还是我的下属呢!”刘叔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尚振兴为人刚正不阿,来到本市不到半年就惩治了大大小小十几个贪官污吏。”
“那这不是件好事么?”臧晨不解道。
“是啊,这对咱们这种老百姓来说确实是好事。”刘叔依旧不紧不慢道:“但他也也有着办事呆板不知变通,这么轰轰烈烈的反贪,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同时也为他召来了祸事,最近我得到情报,有一位高官狗急跳墙,竟然去找了了暗渊的人,这也正是我找你们过来的目的。”
“叔,您就说吧,要我们怎么做!”
“嗯”刘叔看着神情激动的臧晨,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把目光投向郑大生,却发现他仍有一丝迟疑,便开口问道:“大生,你的意思是?”
“哦,我也没什么问题,叔”郑大生摆了摆手道:“只是……”
“呵呵,瞧我这记性。”刘叔单手扶额,笑着说道:“你们身上的人命案子不用放在心上,我可以向你们打包票,只要不是那小子能从土里爬出来,你们就不会有任何麻烦。”
“谢谢叔!叔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只要我们能办到的,就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郑大生听了刘叔的话,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了。
“好!具体的计划一会小五会告诉你们,他也会跟你们一起行动的。刘叔说着就拿起一座巴掌大的石佛观察了起来。
两人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能不能走,但看见刘叔专心致志的样子,也不再说什么只好站在一旁看刘叔鉴宝。
不一会儿刘叔就放下了石佛自顾自的说道:“这个还可以,初步看来应该是清朝的工艺,再看看这幅画吧!”
说完,就直接拿起剩下的第二件物品,那是一幅画在宣纸上的水墨画,在画的正中间是一朵看上去画得极为拙劣的花,很像是一件拙劣的仿制品。
但让郑大生意想不到的是,刘叔竟盯着这样一幅作品看了良久,接着神情复杂的说道:“这画不错,想不到你们这次还是很有收获的,我也收着了。”
郑大生和臧晨互相看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心想着这次总算没白跑一趟,终于有个能交差的了,不过这种画刘叔居然觉的还不错?
然而刘叔此刻却把目光投向了最后一件物件,那是一座墨绿色的矩形雕像,高度约在四寸到五寸间。它的外形像是被几条带有鳞片的有力触手紧紧的旋在一块儿,雕像的顶部有一只似动非动的眼球,一般人见了非被吓得够呛。
不过刘叔见多识广,看了后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淡定地对郑大生说道:“这东西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灵气。”
还没等郑大生开口,臧晨便手舞足蹈的说道:“叔。你不问我们还要说呢,这东西是我们再挖坑埋那小子的时候发现的,当时快给我们吓坏了,一铲子下去,铲得这鬼东西从眼球往外喷绿色的黏液,半天才停下来,是吧生子!”
“可不嘛!”郑大生接道:“当时我俩也慌了,咱从没见过这啊,只得把这个包好来问问您老这到底是咋回事?”
“当真如此?那我倒要好好看看这件东西了!”刘叔一听这话来了兴致,伸手就要去拿,可就在他的手接触到雕像的一刹那,其中的一只触手突然动了,只见那触手的尖端以极快的速度刺进了刘叔的手指。
“啊”刘叔下意识的缩回了手,但不可避免的流出了不少鲜血在雕像上,这时那诡异的雕像活了起来,拼命地抖动着吮吸着血液,时不时还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吼声。
此时就连刘叔也不知所措了,只得愣在那看着这一切,没过多久,那雕像在完全吸完它身上的鲜血后,就缓缓恢复了平静,一动不动的立在桌子上。
这时回过神来的郑大生走到刘叔身旁问道:“叔你咋样了?没事吧?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儿?”
刘叔仍旧是两眼直直的盯着那块雕像木然地说道:“哦,没什么大碍,就是手破了点皮,这东西我还得再研究研究,你们先回去吧,小五会在合适的时候联系你们,还有,这次干得不错,报酬会在一个小时内发到你们的账户上,走吧。”
“可是刘叔……”郑大生现在有一肚子问题想问,可他看见刘叔那依旧呆滞的目光,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拉着同样处于迷茫状态的臧晨跟刘叔道了个别便往出走,当他走到门口时不自觉地回了下头,依旧是那个刘叔和雕像相面的场景,心中竟生出一丝莫名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