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外小河闹鬼”的流言在第二天一早就传的沸沸扬扬,街头巷角皆闻。甚至是越传越邪,闹的人心惶惶,有一段时间内几乎是行人绝迹,无人敢单身去河边了。倒是小镇外的寺庙道观生意红火了起来,善信云集,还去那小河边设坛做法,斩鬼驱邪一番。
方浩听了后却是一笑置之,没有理睬,毕竟这厮才是真正的知道内情的人。只是他也没有圣母发作,公布什么真相就是了。
虽然流言纷纷扰扰,其中却也有些接近真相的。
“方浩那小子半夜发疯,跑了去河边洗澡了。那晚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什么鬼魅作怪,而是方浩那小子的恶作剧。”
只是这个说法一出,根本就没有人相信,也就没有传播开来罢了。毕竟方浩那晚闹的动静也是不小,就像他能够仅仅凭着一声有些变调的惊叫认出那人一样,昨夜他虽然跑得快,却也有人大略的人了出他来。
方浩就像平日一样的过活,读读书,炼炼气,修炼一下术法,悠闲得紧。单看这厮的样子,真的无法让人将他和那流言联系起来。这种平静的生活却是在半月后的一个夜晚打破,那位吕老夫子找上门来了。
在一年前,方浩初露出过目不忘本事的时候,老爷子曾经当着众人状似无意地说过一句话。“方浩这孩子生性质朴,慧光内蕴,日后说不得要朱紫加身,造福一方,光耀门楣。”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迅速地在小镇传播开来。仿佛是正应了老夫子的话,又好似时运已到一般,方浩当年就在县里举行的“童生试”中一举得魁,得了一个第一,名列榜首。
科举分为童生试,乡试,会试几个步骤。前面所考的大多是书上的东西,只不过翻来覆去,相互交杂,没有一个好脑子是不行的。
童生试过了就是秀才,而大多数读书人一生就卡在乡试上,过不了就永远是布衣之身。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又大多瞧不起行商做买卖的,只能潦倒做个教书先生而已,好一点的能去做个师爷,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就是这么说的。正是个谁都瞧不起的穷酸秀才。
但如果能过了乡试,那就是举人老爷,就算无官无职,也可以见官不拜,每年还能吃国家的俸禄。乡里都要攀附的,而方浩过目不忘的本事让他过乡试如探囊取物一般。
这童生试是县里举行的,县令做考官,本就不算太难。方浩凭着过目不忘的本事,自然是难不住他,写出来的东西也可谓是花团锦簇,有几分气象。这么年轻的秀才可不多见,他的年龄又小,又是一个声名大噪。
在官本位的时代,科举无疑是最适宜贫家小子的一条道路。方家虽然不算太过贫穷,却也算不得富裕。方浩能够有此成绩,方父自是大喜,当即大摆宴席,又专门请了老夫子喝酒,以为答谢。也是自此,方浩一袭青衣披拂,也不再需要每日去书塾读书了。
在当世下,吕老夫子与方浩这种关系,与其说是师徒,到不如说更像是一桩买卖。只不过是老爷子对方浩极为关注,这小子才时不常的去书塾看看老夫子。再加上方家家贫,没有什么门路,否则这小子早应该去大一些的书院读书了。
“我有一个刚联系上的学生在府城书院做学政,方浩可以去那里读书了。”
老夫子刚进门就扔出这样一句话,把正在为此事劳心的方父说得一怔。当时正在准备礼让老夫子就坐的方父自然是更加热情了,当时不顾天色已晚,就要让方母准备酒席。老爷子看来风尘仆仆的,赶了不少路,应该也是没有吃饭,就顺势留下,同时也把事情给敲定了下来。
就这样,已经悠闲了大半年的方浩,再次结束平静的生活,在一个微风习习的清晨,一袭青衫飘拂,背着一个小书箱踏上了远去府城书院的道路。
天下承平,道路安靖。
方浩虽然是一个从来没有离开小镇太远的少年,此时却也敢一个人上路,且方家父母并不会太过的担心。
一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也不急着赶路,方浩玩儿的开心得紧。“读万卷书,行千里路”,这就是方浩心头的感慨。当然了,手中银钱有数,方浩也不敢乱花钱,这吃吃喝喝,住店打尖,也都是算计着来,能少花一毫就少花一毫。
白天赶路,夜间练法,有时看到山水景色优美又会驻足流连一番,当真是好不逍遥!
这一日,走出不过十里,却就见得天际乌云迷漫,雷声隐隐。方浩自恃身有术法,也不愿意再走回头路,就加紧了脚步,向前急赶。远远地见到前方山坡上有房舍人家,方浩脚下的步伐越发紧了,终于在雨水落下前,来到了这所房舍近前。这哪里是什么人家,而是一所破旧的小庙宇。
佛宗最信苦行,门下弟子往往在入门不久,就发下宏愿,愿意以一己之力,在最荒凉,最渺无人烟的所在,一砖一瓦,搭建一座庙宇。因此在中原大地,就算是最无人去往的所在,往往也有这种古庙。
当这些发下宏愿的佛门弟子修成神通,便会有佛门长老接引,到极乐洞天去参修更上乘的佛门真谛,这些庙宇往往就荒废了。若是这些发下宏愿的佛门弟子,最终也没有修炼有成,那么下场不是被山林间的狼虫虎豹食了,就是被妖精鬼怪吞吃,一样会让这些庙宇破败下来。比较而言,当然是就这么丧生在荒郊野外的佛家弟子多些。
修行道途之上,往往千万人之中,才有一人有成。但是那些欲求大道之人,仍旧不记诸般困苦,不记任何危险,不消说披荆斩棘,就是铜墙铁壁也要一脚踢破,撞入进去。若是心有挂碍,贪生怕死,那便如常人一样,等着生老病死,娶妻生儿女,一杯黄土埋了身,走不上这条需要赤条条无牵挂,踽踽独行之路了。
打开灵目,就见得七八股青黑之气横空,盘踞在小庙当空,地气阴晦,只怕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方浩自从修行以来从来没有机会与人动手,此时炼气小成,又修炼了法术,自是跃跃欲动,有些手痒了。况且现在还是白昼,虽然雷雨欲来,却对方浩的妨碍不大。“嗯,就当为这一方做了些好事,修些功德了。”
在小庙外,方浩先是深施一礼,谢过了佛门诸金刚,罗汉,菩萨,佛祖,这才缓步踏入了庙门。这乃是他身为玄门弟子,踏入人家的地方定须有的礼节。
小院中荒草凄迷,正殿上的牌匾也没了踪影,门扉也是倒了一扇。在这阴云雷鸣之际,直让人觉得阴森森,渗人得紧。走近大殿,方浩就闻到一股腥臭之气扑面,这厮眉头一皱赶忙转为内呼吸,大袖一挥卷起一阵狂风涌入大殿中去。
这古庙里真是好味道,只怕几十年都没有人来了。”心头思忖一句,又见得地上尽是残垣败瓦,还有不知几许年前,狼狐鸦雀之类的野兽禽鸟留下的粪尿,心中更是十分不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