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穿过身体,剑尖露出半截。
剑身前端鲜血兀自淋漓,后端森然凛冽。
黑鸢握着剑,看着半跪在地的背影,没有再对对方做多余的事,人立刻向后跃去。
黑鸢脚刚离地,就在下一刻,杨奉天也已转过身来,藜杖的头部堪堪擦着黑鸢的裤腿划过去,如果他慢了一步,膝盖骨便会被打出来。
杨奉天站起来,气息比刚才快了一些,看起了呼吸变得急促很多。
战场外的宁小刀和褚定方几人见到这幕,很是惊讶,黑鸢那一剑穿胸而过,对人体的创伤很严重,可是杨奉天竟然还站得起来,而且那把剑还在他的身上,像是生根了一样。
“一品高手,果然可怕!”叶之盛看着那个身影,由衷惊叹。
虽然他很早就听父亲说过,而且他的伯父叶沧海也早已是一流高手,但叶之盛并没见过这样类似的场景,如今见到,不由对他那个执掌一庄事物的伯父产生了敬畏之心。
其余几人,一言不发,眼神异常诧异。
黑鸢看着杨奉天,他很明白老人此时还没有性命之虞,那把剑看似贯胸而过,但是他避开了一些要害,尽管老人已有死的准备,然而黑鸢还不想让他死。
杨奉天以杖拄地,眼里看不出情绪,只是盯着黑鸢,说道:“不愧是出自云虎山的剑阵,若是尔等境界人数足够,只怕多少高手都难逃此阵。”
仪鸾司的数位卫士有些困难的陆续起身,再度将杨奉天团团围住,尽管杨奉天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可他们仍旧没有一丝松懈。
黑鸢将手中剑鞘扔掉,拿过一位受伤颇重的手下的剑,向前走,朗声道:“杨奉天,陛下仁德,你何苦如此顽固不化?”
杨奉天没有回答,只是轻笑,皱纹满面,却并没有看出老态,不止如此,竟还有一丝慨然之色。
黑鸢叹气,这恰似一道指令。
手握镰刀的老者骤然出手,当空一轮寒光闪过,直击杨奉天。紧随其后,数道剑光陆续出现,瞬息之间织就出了一张剑网。
褚定方看着这些,突然说道:“我们就这么看着?”
宁小刀冷笑:“难道你还想上去?”
褚定方顿时沉默。
宏观来讲,他并不知道杨奉天与苏鹏的关系,排除这点,从纯粹的江湖道义出发,此时的确不该如此熟视无睹。然而难就难在,尽管他并不喜欢官府,可对方却是帝都朝廷来的人,如果自己出手,那就是公然与整个大唐作对,到时候事情的性质与之前的越狱,便不可同日而语。
“你没听到吗,那可是当今陛下要的人……”叶之盛看了褚定方一眼说道。
褚定方看向前方,脸色已变,他想要再说什么,但是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这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他只有看着那边,神情有些不忍。
剑身划出虚影,锐力的锋刃相互交错,声音很是刺耳,人的耳根都颤抖起来。
黑色麻衣的袖口绽开,撕裂的声音不时发出。杨奉天的额头,已有几颗汗珠隐约可见,有的从脸上流过,像大旱已久后的短暂细雨。
随着剑影不断出现,杨奉天麻衣的裂口越来越多,本就只是一副老农形象的老人,此时已经变成一身褴褛,狼狈不堪。
那把剑还在他的身上,他的腰比之前更加弯曲,身形脚步没有了之前的稳重有序,呼吸也更加急促。
杨奉天再次荡开一把袭击腿侧的长剑后,右脚后退了一步,瞬间在地上铲出一道脚印,上身不由微倾险些失去平衡。
宁小刀看到这幕,轻叹道:“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剑老无芒!”
沙迦看着这些没有说话,似乎在想着什么。
褚定方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特别是看到老人宁折不弯的那种气概之后,他的眉头紧锁成团,最后他实在不想再看,转身离去。
叶之盛倒没有多少情绪的波动,眼睛兀自看着,似乎还有些许的专注。
就在褚定方离开后,杨奉天有些艰难的站起来,他看了看四周,围住他的依旧是那些人,不过他们已经明显露出疲态,有几个也受伤颇重。
最后,他把目光落在黑鸢身上。老人知道此次在劫难逃,他也没有指望不远处那些孩子出手相救,不说大家素不相识,即便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女娃娃,他也不打算她能救自己,年轻人,还有很多事没做,很多风景没看过,为一个朝廷要犯冒生命危险,不值当。
“指挥使大人……”老人看着黑鸢突然笑起来:“老朽知道你的想法,既然知道就不会遂你的愿。”
黑鸢听着,蓦然喝道:“快拦住他。”
只是已经来不及。
杨奉天轻笑,抬头望天,快速举起右手,手掌猛然拍向自己胸腔,那里插着的剑尖与手掌碰到一起,竟是没有穿透手掌,而是如被铁石拍打一般退出杨奉天身体,迅猛飞出,直接贯穿了杨奉天身后那位手执镰刀的老人的身体。
剑离开杨奉天身体后,大量的血从他的前胸后背流出,像是开闸后的水流。
然后,杨奉天笔直摔在地上,尘土飞扬。
倒下的前一刻,他没有想起苏鹏,而是想到了那个姓李的孩子。
黑鸢万分懊恼,飞掠过去,却不是去看杨奉天,而是去看那位与杨奉天一样被一剑穿胸的老人。
手执镰刀的老者没有杨奉天的气机,再加上杨奉天明显针对性极强,也目的性极强,没有任何意外当场死绝。
黑鸢一拳砸在地上,满心不甘,他本想活捉杨奉天带回炼狱审问,不管在紧的口,只要进了那地方总会有开的时候,看来杨奉天也想到了这点,所以便直接自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