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微醺,天还未黑透,天幕上同时悬挂着一轮渐落于天际的夕阳与初升的月亮。
小区楼后有一处小公园,因为半晚时分,聚集了不少老人带着小孙儿在树荫下纳凉交谈,趣闻热点,无一不谈!真的好生的热闹!
时常有些小孩你追我逐的嘻笑打闹。
树荫碎影下还有着相互博弈的老人,周围围观了不少观战棋局的人,疏影婆娑,大家一副神情紧张的模样。
顾墨檩手里拿着一根雪糕,那是苗小楠不久前之前买给他。
“阿檩哥,你看看,出来走走多好,这么多人,这么热闹!”
苗小楠走在前头,同样拿着一根和顾墨檩同款的冰棍,时常有小朋友追闹着都快要碰上她了!
苗小楠小心的错开身子生怕撞上那些欢乐的小朋友。
倒是真的惬意,可能是因为身边有喜欢的人在一块吧!
平时苗小楠可是也很懒的,她是极怕热的人。
夏天怕热,冬天怕冷,总是在这样的季节里过得不好,往年的夏天她也是同顾墨檩一样,窝在小窝里,听着电风扇咔嗒咔嗒的运转声,在它送出的热风里看着言情小说。
不同的是,她会给自己找乐趣啊,她的小窝里会囤着小干粮,小零食,她会打开家里的电视机,非常闹哄哄的!
再一口灌着可乐,一口塞着根辣条,还一边翻着好看的引人入胜的言情杂志!可热闹了!就算爸爸妈妈不在家她也不会觉得无聊孤单的!
可顾墨檩不一样啊!
他就一个人,楚阿姨飞到外地去了,顾叔叔忙着工作,时常三更半夜才回家,甚至更多的的时候都是彻夜不归!
家里冷冷清清的,时常看见的就是顾墨檩戴着耳机,在书桌前一坐就能坐上一天!
虽然很赏心悦目啦!阳光下的顾墨檩清淡雅致,又高贵又神圣!就像小说里形容的那样,纤尘不染高高在上的就像王子一般。
可是王子站的太高,没有一丝人情味,也会孤独也会寂寞的吧!
苗小楠觉得自己可能爬不到那么高的地方,但她可以努力把顾墨檩拽下来啊!
嗯,要让阿檩哥变得有人情味呢!
苗小楠的小脑袋里七七八八想了那么多!
“小楠啊,这谁家的孩子啊?瞧着眼生哩!”
坐在树荫下纳凉的李奶奶扇着芭蕉扇,笑眼眯眯的,一脸慈爱的和苗小楠打招呼着。
“啊!?”苗小楠愣怔了一下,才意识到李奶奶说道的是顾墨檩。
她转身回头一望,这才发现,跟在他后面的顾墨檩正埋着头吃着手里的冰棍。
她从来没有觉得有人会连吃冰棍都能吃的这么好看!
顾墨檩埋着头,认真的吃着手里的冰棍,有些凉,可含了一口,就在口腔里蔓延开了甜丝丝的味道。
嗯,也不讨厌,甚至喜欢的很,他很少吃太过于甜腻的食物,可这甜味勾起了他太多过于久远的回忆。
大概是更小一点的时候,他吃过的糖果味吧!
冰棍在手里化的快,他轻轻尝了第一口又接着想吃第二口,他不是太有口腹之欲的人,生病的时候,他能吃的食物就少之又少,身体健康以后,又因为要继续调理,他能够吃的食物也未曾变多过。
楚明月一直以为他的口味清淡,又极少费心思弄一些下口的饭菜。
这倒让原本不怎么在意这方面的顾墨檩有些忽略了对食物的要求。
只是这一阵子吃着苗妈妈做的饭菜,仿佛一下子打开了新领域,好像对于吃食方面也有了追求。
所以,这才让苗小楠看见了眼前的这一幕!
顾墨檩吃的认真,时而含上一口,化的快些的时候,就咬上一段,本来就不是太大的一根冰棍被他没一会就吃完了!
顾墨檩吃完了,还伸出短短一节的舌尖舔了舔殷红的唇瓣!
简直太诱人了!简直就是在引人犯罪!
苗小楠低头看了看自个手里化的黏糊的冰棍,好像也不是那么好吃啊!可为什么顾墨檩吃着就这么香的样子呢!
从小就被苗妈妈精心养着的苗小楠自然无法体会一根冰棍对于顾墨檩的意义,也无法理解其中的美味了!
顾墨檩仿佛若有所查,抬眼看了一眼前方的苗小楠,他也不知道苗小楠盯着他瞧了多久,只是瞧见这丫头满脸通红,慌慌张张的别过身去,冲着那边树荫下的一个老奶奶喊道:“嗯!是我家对门的那家的哥哥,搬过来有一阵子啦!”
苗小楠喊的中气十足,那老奶奶更是对着顾墨檩笑的一脸慈祥:“是大律师家的小子吧!”
苗小楠在前面连连点这头,倒是顾墨檩愣了神,他有些恍惚,眼前的笑脸实在太不真切了……虽然那位老人已经年过半百,细长的皱纹布满满脸,黝黑皱起的皮肤……可是两眼却熠熠发光,笑的……真是很好看呢!
顾墨檩觉得不真实的哪里只有那张温善的笑脸啊!
还有此刻他置身于的环境,他仿佛在天地之间飞快的旋转着,那些声音出现在自己的耳边,有盛夏的蝉鸣声,有风刮过的树稍声,还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哒哒声……
太不真实了!像是一个陌生的空间,他突然踏进了这个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领域,有害怕的抵触感,却更多的是,想冲破那层透明的屏障,脚踏实地的真正踏入这个世界,去感受这个世界。
许是那抹太过于温暖的笑意,他的心弦颤抖着,就是这一刻,想拥有这个世界的更多!
嗯,果然是贪心了,明明已经重新拥有了健康的人生,但却奢侈的想对这样的人生继续探究着。
他愣愣出神了许久,连苗小楠何时来到自己身边的都没有意识到。
她红着脸一脸担忧的说道:“阿檩哥?”
苗小楠的一声“阿檩哥”将他唤回来了现实世界,只是苗小楠那只肉乎乎的小手,此刻却握住了他的手掌,热乎乎的也软乎乎的,紧紧的握着他。
突然有些舍不得分开掌心的温度,虽然他依旧嫌弃依旧拒绝,只是他从苗小楠的那双剔透的眸子里看着倒映出的自己,他的心就突然脆弱了。
“阿檩哥,我们回家吧?妈妈应该也回来!回来一起吃饭啊!”
苗小楠努力装作一副轻松欢快的样子,她生怕顾墨檩突然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虽然不知道,阿檩哥哪里不对劲,可是她能从阿檩哥的眼睛里看出,他很难受他很需要自己!
苗小楠一点都不知道,顾墨檩是否需要自己,只是……只是或许她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让顾墨檩太悲伤了!
刚刚那一刻里,阿檩哥的那双眼睛里充满了迷茫无助悲伤,她还太小了!未曾经历过人生百态,她只知道,不能让她的阿檩哥太难过!
所以,她鼓着勇气握着了他的手,幸好……幸好顾墨檩没有甩开她。
“阿檩哥,我妈妈今天烧蒜香茄子哦!”苗小楠眨了眨眼调皮的说道。
“哦?”
顾墨檩眯了眯眼,不知是否忘记了伪装,他的眼神充满了坏意。
“嗯?这怪力女也晓得挑他软骨来刺激他了?”
回过神的顾墨檩悄然间对苗小楠的心境也有所改变,原先那会他只觉得浑身刺骨的冰冷,像是掉进了千年寒冰的冷水里,只觉得浑身无力被水淹没着,不能呼吸,逃不开那困境。
只是,当苗小楠握住他的时候……他仿佛被这个丫头救了出来,她将他从溺水的深渊拉回了地面,他又重新站在了阳光下。
“苗小楠……”
“嗯?”
她歪着脑袋瞧着他,一脸傻气。
“会爬树吗?”
顾墨檩抽出被苗小楠肉乎乎的手紧握的手,双手插进了牛仔裤的口袋里,只是不自然的,在口袋里,握了握。
“哈哈哈!阿檩哥!你是不是馋柿子啦!刚刚我就瞧你一个劲的盯着那颗大柿子树!没问题啊!我去给你摘!”
她剔透的双眼里满是笑意!
苗小楠摆了摆手先他一步跑去了来之前路过的柿子树。
嗯,是有些不好意思,她没经过他同意就握了他的手!还是很难为情啊!还是先逃一下好了!
顾墨檩永远记得,那天的苗小楠穿着一件粉白色的连衣裙,素淡的,她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胡乱飞舞着,扇动着笨拙的翅膀撞进了自己的生活里。
她的背影着实称不上好看,肥短的小胖腿,脚踝处是一双高高的白袜子,穿着一双黑色的凉皮鞋,裙子及膝,好像也不是那么太合身,紧紧绑在身上,挤出一块块多余的肉。
一头短发倒是在余晖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像黑曜石一般耀眼。
嗯,是一个善良又容易被人欺负的姑娘呢!
顾墨檩心底的恶魔这样对他说道。
因为温暖所以舍不得拒绝,因为耀眼所以忍不住的去向往。
“阿檩哥!瞧!这树上的柿子都熟透了!”
顾墨檩眯了眯眼眼,他的确瞧见了树上一颗颗红透的柿子。
他才一转眼的功夫,苗小楠手脚并用的攀上了树,起初,这丫头离地面还近的很,顾墨檩觉得,苗小楠一定爬不上去,这树上的树皮糙人的厉害,苗小楠穿着的连衣裙连袖子都没有,才刚刚攀在树上,她白皙的胳膊都被蹭红了。
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他的‘觉得’全都不正确!
苗小楠不知道哪里来的毅力,她蹬着腿,用脚摸索着树皮上的突起,然后使劲一蹬,又往上攀了一个高度。
胳膊简直痛的厉害,她有些后悔了!
为什么要穿裙子啊今天!皮肤直接在树皮上蹭肯定褪了一层皮!
苗小楠只觉得胳膊还有小腿,只要裸露在外的皮肤都疼的厉害。
只是,虽然很疼,可是看着头顶上离自己却越来越近的大柿子,嗯,咬咬牙,什么感觉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她不敢低头去看顾墨檩。
其实她也想看啊!只有看一眼顾墨檩那张脸她就能满满的充满力量,只是……只是她也是恐高的!谁会想到,这是苗小楠第一次爬树!
只要想到她是第一次爬树,而这第一次,却是为了顾墨檩,这胸膛里不安分的小心脏就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
她真想,往后所有的第一次她都能和顾墨檩一起经历!
苗小楠的额头布满了汗渍,她抱着树往上爬,像一只背着重重壳的小乌龟,虽然慢虽然辛苦可是最终她却成功登顶了!
苗小楠坐在粗壮的枝干上,朝着顾墨檩使劲挥了挥手!
“阿檩哥!”她兴奋无比的喊道。
顾墨檩心里早已是诧异万分了,谁能想到,苗小楠真的爬上去了!
他在树下看着苗小楠的一举一动,表面平静的面容内心实则早已波涛汹涌了!
她胳膊处的,腿脚却的红痕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