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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大燕风云

思礼成功夺取泽州城,分兵据守城门,传令打扫战场。那时满城都是死尸,景象着实惨烈,活着的唐兵掉着眼泪抬着同伴的尸身,哭声载道。李得晗,温石柱在死人丛中找到了黄尚基的尸体,他身上背负数十处刀枪创伤,死的着实壮烈。尚基的三个庄客也在这一仗为了保护尚基,惨死于贼兵刀枪之下。得晗悲恸的哭道:“四哥啊,你英雄一世,到此就这么走了。”石柱道:“快找八弟,十三弟,看看他们是否还活着?”部下挨门找寻,在一所庄院墙根发现了简良,已经奄奄一息。得晗教赶快教军医医治,吩咐:“一定要救活他。”一干人找来找去,找不到崇尧尸体,望着四处堆积的死尸,哭声大作。张雁慌慌张张地奔来,叫道:“大哥,你在哪。大哥。”问起得晗,石柱,都摇头恸哭。张雁失声痛哭道:“大哥,你在哪。”察看搜素着每一俱唐兵尸体,失魂落魄,伤心至极。

倏地一个角落叛军的死尸下伸出一只手来,吃力的扒开压在身上的死尸,钻了出来。张雁惊喜交加,望着失了魂似的崇尧,叫一声:“大哥。”飞步奔上前去,抱住他,哭道:“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激动喜悦的泪水便如雨丝一样流洒在他的背上。得晗,石柱跟部下欢喜的注视着他两。崇尧脸上掠过一丝笑,蓦地双眼发黑,软软垂下双手。张雁呼唤不醒,慌得得晗,石柱率众前来,抬他去治伤。太清,欧阳,中流,殿英四个听说尚基死了,简良生死难料,崇尧昏死,都纷纷前来看望。思礼亦是教人不停前来探问消息。

张雁等将士在屋外等到晚间,几个军医出来,说道:“多亏他体格强壮,命总算是保住了。只是失血太多,伤的很重,需要长时间用药,慢慢调养恢复。”张雁含泪一一拽住军医的手,连声说:“谢谢,谢谢。”一个军医说:“隔壁那个兄弟的命也保住了,大可放心。他们都是值得敬重的人,我们大凡有一份机会都会全力救治的。”张雁向众人,说道:“大家打了一天仗,都累了,休息去罢。这里有我就可以了。”得晗道:“留下个人帮帮你也好。我们跟八弟都是兄弟,哪能劳累你一人。”张雁笑道:“也好。留下欧阳七哥罢。”欧阳道:“承蒙赏识,责无旁贷。”

次日,思礼在帅府设宴,款待有功将士,封官许愿,大加犒赏。太清垂头叹息,得晗,中流,一言不发。石柱堕泪,说道:“我不舒服,大人勿怪我失陪。”离席而起,大步走出去了。中流,得晗二人亦是接着告退,来看崇尧,简良。太清说道:“黄四弟的尸体,我要运回舜王坪安葬。卑职不便久留,告辞了。”思礼愕然道:“他们这是为甚?”殿英道:“舜王坪死伤惨重,心里不快。黄四爷阵亡,门主吕崇尧以及盖简良伤重昏迷,还没醒来。他们从鬼门关捡回来一条命,大人不加体恤,所以愤慨。”思礼自责道:“是啊。舜王坪将士是打下泽州的功臣,我不该不亲自前去拜望,抚恤死难,安抚壮士。”遂率帐下将官前往,直到崇尧居所。张雁等人迎接,说道:“收复泽州,大人冗务缠身,日理万机,何须为此着忙。”

思礼扫视着停靠在院子里数以千计的尸体,不胜欷歔,感慨万千的说道:“没有舜王坪将士奋勇当先,以死报国的斗志,就没有泽州城光复的今天。我为泽州黎民,大唐朝廷向死难的壮士致敬。”又教军政司拨钱一千贯将死难者择地安葬,抚恤其家属。张雁垂泪道:“我代他们谢过大人了。”太清等人说道:“体恤下属,宽仁厚德,我等愿一如既往地追随大人,收复失地,还我大好河山。”思礼大喜道:“好。我会论功行赏,给你们与功绩相等的官职,为黎民造福,为我朝分忧。”张雁道:“我们这里还有很多事没处理好,大人就请回罢。”思礼道:“那么我就告辞了。”率领一干文武将官回了帅府。

坐定了,问道:“安忠志,薛嵩没有战败,何以撤兵了?”一个将领道:“之前听说安禄山死了,安庆绪登基做了皇帝,到底不知道是真是假。可能跟这件事有关。”思礼惊道:“安禄山死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一个官员说道:“即有这些传闻,我想不会是,无稽之谈,空穴来风罢。”思礼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事先没有人说起。”一个部将道:“或许是燕国内部保守秘密,消息封锁的缘故罢。”一个官员道:“他为什么封锁消息,当中一定有鬼。之前听说安禄山不喜欢安庆绪,想要废了庆绪,重立太子。莫不是庆绪阴谋篡位,谋害了老子,所以封锁消息,直到今日。”思礼陷入沉思,说道:“安禄山这么说是死了,是不是安庆绪为了皇位害了老子?”一个部将欢喜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窝里斗,离败亡的日子不远了。”又一个将领说道:“安庆绪就是个草包。那些掌握兵马的将领都是他老子一辈的人,桀骜不驯,哪会服从他一个毛娃娃的号令。”

忽来报:“叛将安忠志,薛嵩随同使节去洛阳面圣朝贺。兵马屯扎黄河以南,窥视泽州。”思礼道:“不管怎么,强敌环伺,我等不宜掉以轻心,速速招兵买马,操练士卒,安抚士民,筹集粮草做迎战之需。”众将官起身道:“遵令。”

话说山翁救回裴宽,一时之间在洛阳叛军中传为佳话。倒是背地里对晋王妃恪卿,批批点点,埋怨她不晓事理,为大燕国分忧解难,屈身报效。禄山对此略有所闻,碍于庆绪,不好发作。恪卿在庆绪跟前煽风点火,说道山翁,裴宽如何怀恨,言来语往,净说殿下无道。惹得皇帝猜忌,多有废立之话传出宫闱。庆绪郁郁不乐,极是忌恨山翁。恪卿听说山翁解救裴宽,乃是舜王坪内部有人私自放出裴宽,心下骇异:“舜王坪有叛贼奸细,伏寇在侧。吕大哥不是很危险么?”想要设法通知崇尧,奈何出入有人跟随,行动不便,又没有知心之人,只得忍耐。

大年初一,禄山宴请诸将。一个心腹酒后失言,说出恪卿原来是前方将士俘获的唐官家眷,进献皇帝,不知因何到了晋王府做了侧妃。禄山听后,龙颜震怒,骂道:“如此逆子,私宠唐将之女,岂能托付重任。”回到宫中怒气未消,无处发泄,遂痛打近侍。又召来宠妃段氏,说道:“朕明日就废了这个太子,立庆恩做太子。”段氏道:“皇上息怒,兹事体大,还容从长计较。走漏消息,为祸不小。”禄山大怒:“这个逆子,早有篡位野心,万万料不到他敢仗势抢夺朕的女人。”

段氏道:“听说这个白氏颇有姿色,倾国倾城,何不下一道旨意,教她来侍驾。一来给了太子警告,二来将这个白氏留在皇上身边,消除隐患。”禄山笑道:“此言甚是。不过朕召见她,恐有不妥。”段氏便说:“依礼,臣妾可以以后宫之主的身份,传她入宫,不会惹人非议。”禄山道:“就照你说的办。”次日段氏便下懿旨,请太子诸妃进宫朝见皇妃。懿旨传到晋王府,惊得恪卿花容失色,想道:“此去凶多吉少。”哭见庆绪,诉说道:“一定是有人进谗言,妾身祸在旦夕了。”庆绪道:“爱妃莫怕。不过是觐见母妃,用用膳而已。”恪卿道:“殿下糊涂。众将朝贺,遍请了各地将官,难道没有说出我的来历。殿下抢了皇上的女人,皇上得知,所以假传懿旨,召我进宫,实则要临幸于我。我是宁死不从,殿下犯下的可是死罪,一旦被废,永无翻身之日了。”

庆绪恐慌道:“为今之计,我还有什么办法?”恪卿道:“皇上已经逼到了这个份上,还能有甚办法可想。只有一不做二不休,逼宫。”庆绪吓得哆嗦成一团,说道:“刺王杀驾,那可是谋逆之罪。”恪卿道:“只要逼父皇让位就是,何至刺杀。”又说道:“殿下有张氏兄弟保护,又有路登云,李莫南做帮手。皇宫大内如入无人之境,谁人敢拦?”庆绪心惊肉跳的说道:“容我想想。”恪卿道:“母妃的懿旨片刻拖延不得,殿下快拿个主意才好。”庆绪道:“且先说爱妃身子不适,改日入宫觐见皇妃。”便教左右依此话回覆了。待过了几日,庆绪有事外出,一乘宫轿抬到晋王府。几个宫人便来宣读段氏皇妃懿旨,命恪卿即刻进宫。左右不敢阻挡,恪卿推脱不得,被宫人一推一?,强行将她塞进宫轿,抬起健步如飞,直向皇宫而去。恪卿欲哭无泪,只想这番死定了,料到庆绪软弱,脱身无望,思量:“与其在这安家万劫不复的魔窟挣扎,倒不如一死解脱了。”

叵耐宫人护持甚紧,寻死无计,直到深宫内苑,来到禄山寝宫,推?她进了大殿,方始散去。那禄山双眼昏瞎,看不到她在哪里,叫道:“美人,坐朕身边来。”恪卿骂道:“反贼,量你也不知我谁。”禄山便问:“不是薛愿家眷麽?”恪卿哭道:“不是被你们冻死在洛水冰上薛愿的家眷,我是舜王坪白昱人的妹妹。我哥哥一定会为我报仇。”禄山诧异,好像是在那听过这个名字,想了一想,如梦初醒,失声道:“啊,是去年大闹水鹭白生日宴同吕崇尧一块来的。”叫道:“好啊。不打自招了。我儿糊涂啊,留你这个祸胎在身边。”恪卿骂道:“瞎眼的贼,今日就没打算活着。”手掌中亮出匕首,就朝禄山刺去。禄山闻听脚步声逼近,一把打来,震落了她手中的匕首,吼道:“贱妇尚敢欺君耶。朕弄死你。”便抬脚将她踢翻。恪卿倒在地上,料到不敌,起身便向着跟前一根柱子舍命撞去。砰地一声,头破血流,倒在地上。禄山听见没了声响,料到是撞柱寻了死路,叫道:“来人。”殿门外奔进来几个宫人。禄山道:“去看看这贱妇死了没?”宫人来看,回道:“还有气。”禄山叫道:“抬下去,命御医救活她。朕不能教她这么好死了。”宫人将恪卿抬去。禄山受了一场寡气,自觉没趣,喝了三杯两盏,倒头睡下。

却说庆绪回到王府,听说恪卿教宫人抬入皇宫去了,彷惶无计,急来求见严庄问计。严庄亦是担忧太子被废,于己不利,于是怂恿道:“事已至此,除非太子登基即位,方可保万全。”庆绪大喜道:“严兄助我夺得帝位,便封你为王。”严庄遂同庆绪,领着张氏兄弟一干甲士径直入宫。宫中侍卫畏惧都不敢妄动,任由他们来到禄山寝宫。庆绪唤来禄山贴身宦官李猪儿,说道:“今晚谁人侍寝?”李猪儿道:“皇上一人睡在寝宫。”庆绪追问:“王妃呢?”李猪儿道:“王妃寻死,被御医救治去了。”庆绪吁口气道:“爱妃没事就好。”严庄道:“李猪儿,殿下要登基做皇帝,你知道该怎么做罢。”李猪儿道:“皇上脾气暴躁,时常将奴才毒打。我杀他便是。”遂遛回寝宫。

少时将禄山身边佩刀偷来交给庆绪,严庄便将一口大刀交给他,说道:“做得利落点。”李猪儿手持大刀来到禄山床前,朝着熟睡的禄山腹部就是猛砍两刀。禄山从睡梦中惊醒,去摸佩刀,哪里还在,骂道:“严庄害我耶。”肠子和血流了满地,顷刻气绝身亡。庆绪,严庄,张氏兄弟来到跟前。庆绪道:“脏兮兮的,快挖个坑埋了。”严庄命甲士就在床下挖个坑,将禄山埋了。庆绪随即教严庄将此事严加保密,只向外宣称皇上让位,教太子即位,军国大事由新皇处分。次日一早,严庄便教百官上朝,假传皇上旨意,说病体沉重,太子登基即位,尊禄山为太上皇,军国大事皆由新皇处分。庆绪便加授严庄御使大夫,冯翊王。

庆绪寻到恪卿。恪卿流泪道:“幸得陛下当机立断,否则臣妾就跟陛下人鬼两隔了。”庆绪安慰道:“朕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朕要封你做皇妃。”恪卿欢喜道:“臣妾谢谢陛下。”庆绪道:“庆恩跟母妃,朕要把他们处死,为爱妃报仇。”恪卿道:“时局不稳,陛下还宜宽宥他们。把他们幽禁起来便是,奈何动刀,惹人笑话陛下气量狭窄,容不得母妃兄弟。”庆绪笑道:“爱妃以德报怨,菩萨心肠,朕很高兴。”又说:“朕要传召各地将帅来洛阳朝贺,当着众臣子的面风风光光封你做兰妃,教他们不敢再乱说你是唐兵妹妹。”恪卿道:“兰妃?”庆绪笑道:“兰花被誉为天下第一香,空谷佳人,做兰妃不好麽?”恪卿道:“陛下恩宠,什么都好。”庆绪见她似有忧愁色,遂说:“萱草乃是忘忧之意,那么朕封你作萱妃,使你能够忘忧,可好?”恪卿谢道:“谢陛下恩典。”

恪卿又说道:“皇上刚刚登基,百官尚有不服者,先不忙传召,过段时间再为上皇发丧,然后传召。”庆绪依言,教严庄莫要传出上皇驾崩等事。其时各地将帅攻城略地,厮杀甚紧,都没有接到新皇登基的消息。庆绪逐日与恪卿纵酒狂欢,不理政事,全权交给严庄处置。一日,李莫南来皇宫见驾,说起当日燕山翁,雷钧,裴宽一伙执意要接回庆宗之事,为此责骂莫南办事不力。恪卿遂说:“这个老匹夫,想要庆宗做太子,置皇上于死地耶。”庆绪大怒:“速速将燕山翁,裴宽捉拿,打入大牢。”恪卿道:“街头里巷都传言不是燕山翁救了裴宽,乃是舜王坪有我方细作接应。我看没这么简单,多半是他暗中勾结唐兵,私通款曲,达成一致,放了裴宽回来,图谋不轨。应当严加审讯出实情来。”庆绪道:“这件事就交给李卿家去办。”

裴宽因皇帝让位,又不受新皇信任,整日闷闷不乐。裴心语见哥哥郁郁寡欢,劝说道:“哥哥为安家卖命,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难道还想着皇上会重用么?”裴宽道:“妹妹这是何话。我们裴家深受皇恩,没有太皇上抬爱,也没有我今日的荣耀。新皇登基,定然是有些事想要核查清楚。我问心无愧,不怕他查我。”心语道:“哥哥,醒醒罢。安庆绪荒淫无道,不值你为他卖命。我们还是联络了山翁大哥回老家,颐养天年罢。”裴宽道:“我这就去请他来商量。”正要出门,闻报山翁来了。裴宽欢喜道:“不请自到。”接入山翁,坐定茶罢。山翁叹息道:“新皇登基,李莫南等人从中作梗,排斥我等,如之奈何?”心语道:“早先听说太上皇想要废长立幼,宠爱段妃,为甚忽然改变主意。难道太上皇被囚禁了,还是已经驾崩。”山翁斥道:“莫胡说。怎么可能?太上皇昏聩,被奸人蒙蔽圣聪,以致如此。”

裴宽叹道:“我们在河北发家,还是回老家,再作区处。”山翁道:“老夫正有此意。可是一路走来,发现有人盯梢,莫不是皇上所为?”裴宽道:“就凭山翁老兄的声望跟一身本事,想要出城,难道他们敢拦?”山翁道:“此一时彼一时,不过我有几个过命的兄弟担任要职,或许可以帮的上忙。”裴宽道:“老兄快去联系。我们今晚就出城。”山翁辞别,径自去了。裴宽与妹妹裴心语打点行装细软,准备妥当,只待山翁。入夜,山翁行色匆匆前来,招呼他两动身。三人起身乘马望城东门疾驰,来到城门口。山翁只叫:“奇怪。”那城门守卫都面貌全非,疑惑地上前搭讪。守卫爱答不理的,说道:“近来不太平,有人想投唐。皇上命我等严加戒备,不得放松。”山翁勃然大怒道:“岂不识我燕山翁,谁敢放肆?”便要发作。

倏地两人笑道:“诺大年纪还这么性烈?”山翁回头一看,心头那团火倒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激灵灵打个冷颤。来着正是张氏兄弟,张衮张骥。在他两身后跟着李莫南以及一队甲兵。莫南上前道:“两位深更半夜出城去,想要作甚?”裴宽道:“我们在此无益,想回老家。”莫南笑道:“皇上待两位不薄啊,为甚要走?”山翁道:“你想说什么?”莫南道:“两位莫非是想要投靠唐廷。”山翁叫道:“休要信口雌黄,含血喷人。老夫对大燕国忠心不二,怎么会投唐?”莫南道:“那么因何这么鬼鬼祟祟,不光明正大的走呢?”山翁气道:“你,你这个小人。”莫南道:“三位跟我走罢。只要是被冤枉的,皇上定然会还你们清白。”山翁,裴宽,心语没奈何,只得回马。莫南将他三人带回府中,严加看管。次日一早,教甲兵绑了山翁,裴宽送入天牢,慌得心语六神无主,无计可施。

莫南一旦得志,便动起大刑,刑讯逼供,逼着山翁,裴宽承认私通唐廷。山翁被折磨的死去活来,说道:“你我都是同道,奈何相逼至此?”莫南道:“当初我师兄弟与你言语不和,便骄横跋扈,恃宠欺人,一副趾高气扬的架势。我师兄弟初来乍到,仰人鼻息,也不知受了多少窝囊气。老匹夫,你也有今日。”山翁道:“原来恁的。不错,老夫是瞧不起你师兄弟心胸狭隘,阳奉阴违。难道就为这个你要害我麽?”莫南道:“你们不死,我师兄弟怎能受器重。老匹夫,招是不招,招了免受皮肉之苦。”山翁道:“士可杀不可辱。要我招承,万万不能。”莫南便教狠狠地打。裴宽听得隔壁山翁惨痛的嗥叫,昂头叹息道:“大燕皇帝啊。我裴宽无罪,何以至此啊?”左右用烙铁烫他,叫道:“说是不是唐廷放你回来做内应?”裴宽死而复生,说道:“没有。有人放我,真不知道他是谁。”左右厉声道:“岂有放你,还不留下姓名的,骗谁。”

恪卿召见莫南,问起山翁可曾供出内情。莫南道:“他们死都不说出来,在下实在无法。请萱妃娘娘治罪。”恪卿寻思:“这么说他们是真不知道是谁放了他们。”便说:“莫用刑了,且先关着。”莫南道:“这么关着,不是长久之计。莫如杀了。”恪卿道:“或许他们真的跟唐廷没有勾结,杀了怕是惹人非议。”莫南唯唯道:“那在下告退了。”恪卿道:“去罢。”莫南心道:“杀又不杀,放又不放。萱妃娘娘到底想要怎么处置他们?”回到府邸,下人说:“裴宽妹妹在客房相候。”莫南嘿然说道:“想要我放了她哥哥,可不是痴人说梦。”心语心急如焚,待到见了莫南,情急的说道:“李大哥,我哥哥犯了甚罪,要把他关起来。”莫南道:“他勾结唐廷,与燕山翁图谋不轨,正在审查哩。”

心语哭泣起来道:“他是冤枉的。李大哥难道不知么?”莫南叹息道:“这是皇命,皇命难违啊。当日你哥哥忒不谨慎,同燕山翁回来,却说是被唐营内部自家细作解救,教人抓住了把柄,非要追根问底。当时何不说明是燕山翁力敌救回,这不就没事了。”心语道:“山翁大哥直来直去,也没多想。谁想那个贼咬定了他们勾结了唐廷,放回来。这是无中生有,栽赃陷害啊。李大哥一定要为我哥哥跟山翁大哥洗脱罪名,心语结草衔环,感恩戴德,没齿不忘啊。”莫南道:“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只怪山翁当日进言晋王要晋王妃去换回你哥哥,惹下祸根。使得晋王颜面扫地,太上皇又听了谗言,想要废了太子。太子跟太子妃耿耿于怀,而今继承大统,就是要报这仇呀。”

心语哭倒在地,说道:“这么说来,是没救了。”莫南道:“请恕李某无能为力。姑娘请回罢。”心语起身,脑海中转过一个念头,拽住莫南手臂,垂泪央求道:“我知道李大哥深得皇上,娘娘器重。如果大哥能容我见哥哥一面,我就是大哥的人。”莫南闻言一怔,视着她风采动人的身子,怦然心动,说道:“这又何必呢。你是裴大哥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莫说傻话,我是实在没有办法。”心语道:“我只求见哥哥一面。”莫南遂说:“那好,我们合计合计。”转入后堂去了。心语芳心突突,顾不得羞耻,只得相随。莫南引她到了卧房,说道:“姑娘可想好了。”心语咬着牙,转身将衣裳卸去。莫南望着她光彩照人的纤纤玉体,一声叹息道:“罢了。我带你去见你哥哥就是。穿上衣裳跟我来。”心语惊喜又且诧异的说道:“李大哥,你?”莫南道:“在下向来不近女色。”心语穿起衣裳,说道:“李大哥有甚么需要的,小女子万死不辞。”莫南道:“谁要你万死,今晚还要你陪我睡觉。”心语芳心一荡,说道:“大哥不是说不近女色麽?”莫南道:“我闲闷,让你陪我,不乐意麽?”心语垂首道:“我答应便是。”

莫南遂带她来到天牢。裴宽一见心语,骂道:“李莫南,你把我妹妹怎么了?你是个混蛋。”莫南笑笑,说道:“不是她求情,我也不敢带她来见你。慢慢聊。”径自去了。裴宽道:“心语,你好傻,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听哥哥话,回家去,莫管我了。你要在爹娘跟前好好尽孝,就说哥哥不孝,没能光宗耀祖,不能在他们跟前尽孝了。”心语哭道:“哥哥,我会救你出去的。我们一块回家。你不要跟他们闹了,他们叫你怎么说,就怎么说。”裴宽道:“竟说傻话。我认了罪,就真没命了。他们教我承认同唐廷有来往,这个罪怎么能认?”心语道:“那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裴宽道:“李莫南是要置我于死地。只有一个人连皇上都得听她的。”心语道:“是谁?”裴宽道:“除非萱妃娘娘开了金口,那时才能重见天日啊。”心语道:“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不会放弃。”裴宽道:“只为上回吕崇尧要我换回娘娘,娘娘记恨在心。她是不会轻易放我的。”心语道:“大哥放心,我会去找她的。”莫南在外喊道:“快走罢。”心语流着眼泪,辞别道:“哥,我还会来的。”

出了牢狱,莫南教心语乘坐了轿子,一路回到府邸。莫南同心语用过晚饭,说道:“姑娘回房休息,我去去就来。”心语便来到莫南卧房,惴惴不安的坐着。少时听到屋外脚步声传来,慌忙起身。进来的人却不是莫南,而是面容被火烧的一片紫青的宫不渝。不渝笑道:“裴姑娘,别来无恙否。”伤疤随着笑容而耸动,显得格外的丑陋。心语着慌道:“你师兄呢?怎么是你?”不渝道:“师兄教我来陪你。师兄是人,我也是个人,嫌我丑陋不乐意麽?”心语道:“你这张脸,看着就教人恶心。你滚出去。”不渝道:“我对姑娘朝思暮想,一往情深。姑娘难道没有一点感觉么?”心语便要夺路而走。不渝阻拦,便厮打起来。心语力怯被不渝捏住手臂,挣扎不开。不渝笑道:“姑娘外柔内刚,是烈性子。在下甚是喜爱,想救你哥哥,就得听话。”不渝对她垂涎三尺已非一日,此时哪管她哭喊叫骂的挣扎,身边径自取出绳索将她反绑了,推?到床上。心语羞愤的大骂道:“李莫南,你浑蛋,教你师弟来作贱我。”

翌日,不渝乐陶陶的放松了心语。心语嘤嘤哭泣道:“宫不渝,你不得好死。”不渝笑道:“咒我死么?娘子,放心好了。你哥哥的事,我会教师兄多多上心,尽快想办法的。”心语泣道:“莫要口不应心。”不渝道:“不会,不会。一夜夫妻百日恩,不会不管。”心语寻思:“他们师兄弟都不是好人,我还得听哥哥的话,去找萱妃娘娘,求她网开一面。”觑个空,径直来找张大尹。原来张大尹同燕山翁,裴宽交厚,心语也是张府常客,跟扶风妻子长孙蝶情同姐妹。此时便欲要大尹引见她去见萱妃娘娘,诉说冤屈。

大尹闻报心语求见,料到是为了裴宽,想道:“我虽然知道娘娘是白昱人的妹妹,吕崇尧对她念念不忘。可是毕竟不知她还是向唐,还是改了初衷。我且去试探,探探口风,再作区处。”遂教门吏以身子不爽,不能见客回了。心语吃了闭门羹,愈是难过,自语道:“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哥哥触怒了皇上,娘娘,谁还敢仗义援助啊。”别无出路,依旧来找莫南。莫南只说过些时候待到皇上气消了,然后徐图解救,方有机会。心语求告无门,彷惶无计,只得寄望于莫南,少不得相伴不渝,曲从其意,随他起居。大尹心上惦记心语,差人打听,报说:“住在李府。不渝直呼其娘子。”大尹唏嘘不已,喟然长叹道:“宫不渝乘人之危,禽兽不如。”长孙蝶道:“心语妹妹救哥哥心切,柔弱可欺,难免教人蒙骗。可恨宫不渝丧心病狂,做此下流勾当,不得好死。”大尹道:“当务之急就是摸清娘娘意图,方可使心语脱身虎口。”便备了礼品来见恪卿。

恪卿闻报河南尹张万顷求见,心道:“这个张万顷爱民如子,深的人心,向来与我没甚交往。造次前来,定然有些缘故。”传命请进来。左右去传,片时将人带到。大尹行了三拜九叩之礼,呼道:“微臣恭请娘娘千岁圣安。”恪卿道:“张大人乃是国家股肱之臣,不须多礼,快快请起。”大尹起身道:“微臣得到一些人参珍品,特来进献,给娘娘滋补凤体。”恪卿笑道:“张大人操劳国事,秉公执法,多有建树,深的人望。我虽然身处内苑,对你人品还是很了解的,你不像是一个谄媚阿谀之辈。有什么话尽管开口。”大尹将眼瞥了一下左右,说道:“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恪卿便教左右回避,说道:“请讲。”大尹道:“当日舜王坪吕崇尧将军想要以娘娘换回裴宽,使娘娘跟家兄团聚。娘娘难道就没动心么?”恪卿听他这话,又称崇尧为将军,动容道:“你,你想说什么?”

大尹何等睿智,瞧见她神色激动,猜到了几分,接着说道:“娘娘没有忘了家兄,是也不是。”恪卿道:“我跟他断绝了关系,莫提此事了。”大尹道:“娘娘的哥哥真是一个普通的唐兵么?”恪卿惊道:“你,你想说什么?”大尹道:“他是白昱人。现在太原同李光弼据守,难道是假?”恪卿慌得叫道:“大胆张万顷,谁教你来诓骗我。不如实说来,拖出去斩了你。”大尹笑道:“没人指使。”恪卿见他没有恶意,气咻咻地说道:“你还有甚话说?”大尹道:“娘娘刚刚来到洛阳,可曾见过谁来?”

恪卿惊得起身道:“你,你还知道什么?”大尹道:“娘娘,实不相瞒。我跟吕将军相熟,他那晚就住在我的府上,很是担忧你有甚不测,教我连夜打听。岂知后来你做了王妃,他伤心欲绝,对你着实愧疚啊。”恪卿禁不住眼泪纷纷,说道:“别说了。你要我怎么做?”大尹道:“燕山翁,裴宽在洛阳很有势力,拖得久了,就怕有人怀疑娘娘别有用心。不如放了,落得个体恤忠良的名声,然后徐图大事。”恪卿道:“可是舜王坪藏了叛军细作,我还没有追问出来。”大尹道:“他们真不知道那人是谁。罢手罢。”恪卿道:“我听你的。你在外厢听到些什么风吹草动,速来报我。”大尹道:“微臣懂得娘娘忍辱负重的苦心,定当竭尽全力报效。”恪卿传唤道:“张大人为国尽心竭力,呕心沥血,宜嘉奖。”命赐钱千贯。大尹跪谢道:“娘娘隆恩,微臣誓以死报。”遂辞别了去。

恪卿便来见庆绪,说道:“外边都说皇上不仁,说我妖媚惑主,流言蜚语传遍洛阳。燕山翁同裴宽教李莫南严刑逼供,死不招承,看来真是被冤枉的。莫如放了,安定人心,以彰显陛下宽仁为怀。”庆绪欢喜道:“爱妃体谅重臣,朕着实欣慰。只是想给爱妃出气,这么放了忒便宜了他。”恪卿道:“将他们逐出洛阳,永不录用便是。”庆绪道:“如此甚合朕意,免得他们留在洛阳教朕烦心。”遂拟旨,赦免二人死罪,勒令逐出洛阳,永不录用。燕山翁,裴宽重获自由,被勒令三日内迁出洛阳。心语还道是莫南求情,欲要前往拜谢。裴宽道:“不许去。”心语道:“李大哥救了哥哥出来,我怎能不去谢谢人家。”裴宽气道:“你究竟答应了他们什么?”心语哭泣起来,说道:“是宫不渝。”裴宽察言观色,气急败坏的说道:“我跟他势不两立。”心语泣道:“什么都不如哥哥活着好,我们回家。”裴宽抹泪道:“回家,再不为这昏君卖命,过踏踏实实的日子。”

正这时,门上有人呼唤。裴宽去见,却是扶风夫妻。扶风道:“恭喜仁兄逃脱升天。我舅父一番苦心没有白费。”裴宽道:“甚麽,是大尹救我出来的。”长孙蝶道:“舅父去求萱妃娘娘,娘娘得知你们是被冤枉的,这才请下圣旨,特赦恩免。”裴宽恨得咬牙切齿道:“早知他没这么好心。”便请扶风夫妻入内用茶。扶风道:“我们是来通知一声。仁兄尽快离开洛阳,免得节外生枝。”裴宽道:“我晓得了,多谢两位好意。马上就走。”送别了扶风夫妻。

心语闻听此语,得知被莫南算计,气恨难消,寻思道:“我哪有脸回去,杀了宫不渝,方消我恨。”当晚,悄悄地遛出家,提一口剑径直来到李府。摸索到宫不渝卧房,撬开门,隐约瞧见床上睡着一人,拔剑便砍。砍了数下,觉道不对劲,掀开被子,却是枕头在内,惊得面如土色,撤身便走。不渝叫道:“哪方女侠,何不通名报姓?”便来厮打,攫夺她手中的剑。打了数合,不渝将她踹翻,夺了长剑,点了灯烛,便来挑她脸上的面巾。倏地,一声娇叱,一口长剑格开不渝掌中的剑,拽起心语便走,纵身掠出李府。不渝赶了几步,气道:“走的到快。”那个蒙面女侠救出心语,说道:“宫不渝诡谲万端,岂会得手。快快随着你哥哥回家乡去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天他会自食恶果的。”

心语道:“蝶姐姐,今日大恩,我会报答的。”长孙蝶笑道:“你认出我来了。”揭去了面巾。心语笑道:“蝶姐姐是飞天大侠,我早就知道了。洛阳城中只有你是个侠女,难道还有第二个?”长孙蝶道:“莫乱说。我只是路见不平而已。好了,快回家,免得你哥哥挂怀。”心语道:“今日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够相见。”长孙蝶道:“我们会相见的,回去罢。”两人依依不舍,分道而别。心语回到家中,悄悄回屋睡下。至次日,裴宽引了心语,联络了山翁一道出城。山翁道:“就这么走了,实在不甘。我们暂且住在相识人家,等待时机,或许还得重用。”心语亦想报仇,怂恿道:“是啊,哥哥。李莫南一伙做的坏事将来被人揭发,皇上幡然悔悟,痛改前非。我们不但被重用,还可以报仇,岂不是好。”裴宽道:“但愿如此。”三人遂寻相识,客寓其家,以观时变。不在话下。

晃眼一月有余,百官见朝政都是严庄打理,都隐隐有种预感,太上皇已遭不测,然而对此都是讳莫如深,缄口不提。恪卿觉察到朝臣异动,只怕东窗事发,惹来大祸,便撺掇庆绪快快为禄山发丧,以正名位。严庄亦有同感,深表赞成。庆绪便声称禄山病故驾崩,为禄山出殡。大燕国废朝三日,举国挂素,隆重的为禄山张办了丧事。

未数日,恪卿听大尹说起安忠志,薛嵩泽州大战,吕崇尧跟王思礼岌岌可危,遂唆使庆绪召集各地将帅入宫朝贺,庆祝新皇登基。庆绪踌躇道:“他们为大燕国开疆扩土,事有缓急,怎可轻易教他们撤兵见驾,纵容唐兵做大。”恪卿冷笑道:“他们都是先皇一辈的元勋,位高权重,领兵在外。一旦听说皇位易主,说不准在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呢。”庆绪道:“这是何意?”恪卿道:“这是个皇上试探他们忠心与否的机会。那些个恃功骄傲,拥兵自重,不服皇上的人,想要自立为王,必定不会前来朝贺。皇上就可以以抗旨的罪名,勒令众将讨伐之。如果谁一接到旨意,不管前方跟唐兵是甚么形势,撤兵而回,便是承认皇上的合法,衷心拥护。皇上就加官进爵,然后派他去前线作战,便高枕无忧了。”庆绪笑道:“爱妃高见。”

忠志,薛嵩接到旨意,果然不敢抗命,放弃了聚歼思礼,崇尧的机会,引兵撤退,入宫见驾。恪卿听说忠志几乎杀败思礼,以手加额,说道:“好险,希望吕大哥还活着。”庆绪召见忠志,薛嵩,表彰他们英勇作战,为大燕国立下汗马功劳,加官进爵,擢加厚赏。忠志道:“愿为陛下死,效命沙场,开创盛世。”薛嵩道:“陛下秉承先皇未竟之业,微臣必当竭力辅佐,赤心报效先皇知遇之恩,死而无憾。”庆绪道:“希望二位卿家再接再厉,为我大燕打下万里河山。那时候封王封侯,子孙世袭,朕绝不吝啬封赏。”忠志,薛嵩大喜道:“皇上英明。”庆绪设宴招待二将,深更方散。

庆绪回宫,向恪卿说道:“安忠志,薛嵩两位卿家忠心有加,朕明日便放他们回去,打下泽州,潞州。”恪卿道:“先不忙教他回去,过几时牡丹花开,乃是一年一度的盛会,何不款留他们几时,待到观赏了牡丹,然后回去,岂不是好事一桩。教他们对皇上一番美意,感激涕零,舍命相报。”庆绪笑道:“爱妃聪颖过人,想的周到。好,朕教他们暂住几时,观赏过了牡丹花开的盛会,再教回去作战。”次日,庆绪便传口谕嘉奖忠志,薛嵩忠勇,命少做静养,待到牡丹盛会君臣同游玩赏过后然后回去。

忠志不解,向薛嵩说道:“王思礼熟谙韬略,乘着他元气未复,正是剿除他的大好良机,奈何教我们罢兵休战。皇上怠惰朝政,荒于嬉戏,恐非吉兆啊。”薛嵩道“久闻皇上宠幸萱妃娘娘,终日沉湎酒色,纸醉金迷,朝夕相处,情意绸缪。倒把正宫皇后冷落一边,后宫佳丽怨怅,都是敢怒而不敢言。长此以往,大燕危矣。”忠志道:“说不定这正是萱妃娘娘的主意呢。”薛嵩道:“我听说这个萱妃乃是唐廷颍川太守薛愿家的人,被俘到洛阳。皇上宠幸,直做到仅次于皇后的皇妃。她博学多才,通古知今,极善品竹弹丝,歌舞书画也是略通一二,乃是少有的才女。她的哥哥又是舜王坪一个兵,当日吕崇尧想要用裴宽换她,还是她哭着不去,皇上更是喜欢的将她捧上天去。”忠志道:“我们该怎么做呢?”薛嵩道:“皇命难违啊。我们还是静观其变罢。”忠志道:“只好留在洛阳看牡丹了。”

却说宫不渝那晚遇刺,甚是怀疑裴心语所为,又想那个来相救她逃走的人是谁,想起洛阳城中多有飞天大侠杀害为非作歹的官吏,心道:“会不会是同一个人所为呢?”向莫南说起此事。莫南道:“他敢再来,教他命丧此处。”不渝道:“大师兄在长安,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莫南道:“郭子仪跟安守志,孙孝哲争锋相对,打的正紧。大师兄还要保护他们,那里能够回来。我劝你还是安分一点的好,莫要闯出祸事,连我都救不了你。”不渝道:“我是想捉住这个飞天大侠。”莫南道:“瞎闹。河南府尹张万顷负责此案,他手下那么多应捕官,巡捕官,用得着你捉拿罪犯。我可是听说了那个大尹近来跟萱妃娘娘走的很近,关系密切,你少去掺和,激恼了娘娘,脑袋不保。”不渝不以为然地说道:“那好罢,我走了。”莫南望着他无聊的走了,叹息道:“哎,没有燕山翁,裴宽跟我较劲,还真是寂寞的很呐。”

转眼到了牡丹盛开的季节,庆绪携着恪卿乘坐软轿,命百官将帅随同游赏御花园盛开的牡丹。只见那各种牡丹名贵珍品芳菲满目,千红万紫,馥郁芳香,香味扑鼻。庆绪道:“众爱卿谁知道因甚天下牡丹,冠于洛阳的来历。”众文臣武将错愕莫能答。庆绪笑道:“尔等才疏学浅,哪里晓得这些典故。”恪卿笑道:“臣妾倒是颇知典故。这是昔日大周朝女皇武则天要在冬月游览后苑,做出一首诗来,说道‘来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百花连夜发,莫待晓风吹。’,女皇乃是应运之主,百花不敢违命,一夜之间发蕊开花。只有牡丹不肯奉承女皇,女皇大怒,将牡丹贬于洛阳,故此洛阳牡丹冠绝天下。”庆绪拍手笑道:“说得好,贬的好。”

文武大臣吓得跪下,山呼万岁,说道:“微臣不敢。”庆绪惊讶道:“爱卿平身,朕也没说什么。尔等勿要恪尽职守,荣华富贵,不在话下。朕不会贬你们的。”遂说:“日前朕命史思明回防范阳,赐名安荣国,封爵妫川郡王。可谓是恩宠有加,他却贪图珍宝,不将朕的号令当回事。朕要御驾亲征,讨伐之。”一干文武慌忙说道:“皇上万金之躯,贵为九五,岂能亲征。何况郭子仪反攻长安,虽然失利,军力还很强大,岂能因小失大,自相残杀,刀兵相见啊。皇上三思。”庆绪道:“也罢。长安要地,不能失守。那位爱卿愿意领兵前去助战,击败郭子仪,诛杀唐朝余孽。”恪卿道:“皇上,臣妾听说安忠志,薛嵩两位将军,足智多谋,用兵如神,倒不如就派他们率部前往。定然稳操胜券,定鼎关中。”忠志,薛嵩闻言惶恐道:“末将这就率部前去协助安守忠,孙孝哲将军同唐军决战。”庆绪笑道:“有劳二位爱卿了。”遂命御膳房张罗酒宴,宴请文武百官,并为忠志,薛嵩饯行。当日君臣同乐,尽欢而散。

山翁听说了忠志,薛嵩受命前往长安,便想随同前去,阵前立功。裴宽道:“老兄,这又何苦?”山翁道:“老夫深受先皇器重,蒙受知遇之恩,锦衣玉食,待为上宾。大燕国同唐廷生死决战,我岂能坐视。”遂说:“老弟还要照顾妹妹,便留在此处,等我回来。倘然见用,不会抛下老弟,一样还受委任。”裴宽道:“老兄神勇忠义,在下钦佩。这一去可要多多保重啊。”山翁别过了裴宽,乘马在忠志,薛嵩必经之路上守候。未半日,忠志,薛嵩领着数十个护卫亲兵称快马风驰电掣而来。忠志望着山翁,说道:“日前听说皇上听信谗言,将老兄打入死牢,几乎丧命。乃是张大尹求情,萱妃娘娘方始网开一面,从轻发落,将你跟裴宽逐出京城,永不录用。我等正想念山翁忠心王室,一身本事,就这么告老还乡,为此伤怀呢。不料在此邂逅,幸事一桩啊。”薛嵩道:“老兄此来,一定有所见教。”

山翁道:“难得两位将军挂念故友。哥哥此来就是要助二位一臂之力,沙场报效,以谢先皇知遇之恩。”二人大喜道:“求之不得,我们正用人之际,若有阵前斩将之功,一定如实上报,教皇上重新重用老兄。”山翁道:“如此深感。”忠志道:“走。”一干人纵马奔驰,笑声朗朗,好不高兴。晓行夜宿,未几日便来到军营。忠志,薛嵩各自整顿兵马,筹集粮草,放炮登程,赶往长安。

话说崇尧在舜王坪将养身体,伤势痊愈,听得太原之围已解,李光弼一仗杀败蔡希德六七万人,不胜欢喜,命众将士杀鸡宰羊,大摆宴席庆贺。次日闻报忠志,薛嵩回营整顿军马,似有进犯之意,心潮激荡,说道:“这两个狗贼,正要为四哥报仇。”积极备战。未两日又闻报:“忠志,薛嵩领兵西进,像是支援长安。”崇尧怒道:“岂能这么放他们去了。”宝应道:“八弟想要截杀他们未尝不可,还是先禀报过了节度使大人,然后进兵,好有后援。”崇尧道:“派人去往返至少也得几日,等不得了。明日就走。”宝应知他为尚基之死痛惜难过,一心报仇,多说无益,遂不劝阻。入夜,张雁端来晚饭,同崇尧吃过了,说道:“我知道大哥跟黄四哥情同手足,可是也不能意气用事。此去凶多吉少,莫如紧守此处,静待时变,此乃以静制动之策。”

崇尧道:“当日若不是四哥为了掩护我,舍身冲在我前面,死的就不是他,而是我。杀他的仇人,我怎能不报。一旦安忠志,薛嵩命不好死在长安,我没有为四哥手刃仇人,此生都不会心安。”张雁气愤道:“这是国仇,尚不是私人恩怨,你就这等盲目挟恨。如果是杀父仇人呢?你是不是铁了心的要报了仇才罢?”崇尧闻言,身子一颤,疑惑地盯着她。半晌说道:“杀我全家的人乃是张氏兄弟,想来你是知道的。那时我的年纪尚小,不懂什么是亲情,只是懵懂的记忆。后来渐渐懂事了,方知什么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的道理。”张雁拉住他的手,意味深长的说道:“张氏兄弟很厉害,你杀不了他。难道你要为这个奋斗一生么?”崇尧叹息道:“我师父死的时候劝我不要再想着报仇了,我答应了他老人家。”张雁笑道:“你是一个言出必践的人,答应了就不反悔,不是么?”崇尧诧异的注视着她,说道:“我有机会都不用报仇了?”

张雁莞尔一笑,含情脉脉地说道:“就算是为了我,难道不可以放弃么?你死了,教我怎么活?”心下想道:“大哥,只要你不念着这段往事。我会用一生补偿我爹爹,叔叔的罪过。”崇尧一笑道:“也好。我是打不过他们,搭上性命不值。”张雁欢喜道:“真是这么想么?”崇尧道:“我欠你的太多,不想再亏欠你。况且家仇再大大不过国恨,多事之秋,我怎么能尽想着自己的家仇呢?”张雁笑道:“那你答应我,打完了这一仗,就跟我完婚。我好想为你生几个孩子,传宗接代,延续你吕家香火。”崇尧道:“你真是我的红颜知己。好,收复了长安,洛阳,我们就完婚。”说到动情处,情不自禁将她搂住。张雁坐在他怀中,指着他的鼻子,笑道:“你想怎的?”崇尧感觉她似有挑衅之意,望着她笑靥生春的容颜,不禁情欲激荡,面红耳赤,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张雁羞怯,六神无主之下感觉他神色肢体异样的变化,慌得挣脱,害羞道:“我还没有想好呢。”见他愣住,旋即娇笑道:“净想坏事,早着哩。”飘身径自去了。崇尧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晃过神来之后又自觉失态,甚是好笑。

次日一早,崇尧命得晗率领一千轻装骑兵火速追击,拖住忠志,薛嵩后腿。得晗欣然领命,率部先行。崇尧却携一壶酒来到尚基坟前祭奠,哭泣道:“四哥,兄弟要去打仗了。你活得英雄,死的壮烈,是我最敬佩的人。想当初宣州我们意气相投,惺惺相惜,一路走到这里,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你无愧于当初结拜的初心。你是真英雄。”将壶中的酒喝尽,满面流泪,哽咽的说道:“你活着该有多好啊。将来我若还能活下来,见到了嫂子,我该怎么跟她说?我没脸见她们母子啊。”说罢,呜呜咽咽哭个不住。简良悄悄站在远处,看了许久,流淌着泪,心道:“四哥,八哥真是好兄弟,他没忘了你。”见他愈哭愈痛,想要上前安慰阻止。张雁抹着眼泪,拉住他,说道:“让他哭罢,憋着伤身。”引着他远远离开了。

中军帐前,宝应,朝玉,简良,张雁,盈盈等人同两千整装待发的兵卒等到崇尧回来。良久崇尧走来,说道:“二哥,五哥。舜王坪只有你们两个了,一切拜托了。”宝应道:“叛军无暇顾及我们这弹丸之地了。只要前方的将士们打得好,我们越是安全。这个不须挂怀。”火凉乙此时奔来,说道:“门主大哥。我也要跟你出征,杀鬼子。”盈盈扯他衣袖,说道:“哥,这是打仗,不是游玩,别闹了。”凉乙道:“我们祖传是学武的人家,我也是打小练过的,别看我以前不正经。自从跟了门主大哥,知道了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胡鬼杀我家人,毁我田园,这是不能容忍的。”崇尧便想推脱他。

火母步履蹒跚的拄着拐杖走来,向崇尧说道:“我儿,这个孩子不笨,留在身边多少也能出点力。为娘的求你了,即算是战死了也是光荣,就给他一个机会。”崇尧望着他不似以前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心道:“人常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莫不他真学好了。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或许能派上用场,也说不定。”遂想要答应。张雁道:“大哥,娘这一把年纪了,膝下就这么点骨血,怎么能教上战场去拼命。倘若有个山高水低的,怎么向娘交代?”崇尧遂说:“也不争这一时半会,只要有心,留守舜王坪,也是功劳。”火母欲要再三说道。张雁做好做歉,百般安慰一番。火母方才作罢,骂了凉乙几句,引着去了。盈盈撅了嘴,气咻咻的撇了张雁,径自走开了。崇尧便要传命启程。

忽地来报说:“十二爷回来了。”崇尧吃惊:“恪卿的事我可怎么说啊。”张雁想道:“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教他跟大哥一道去,好有个照应。”宝应问道:“在哪?”答道:“正在上山路上,马上就到。”崇尧道:“且先罢兵,为十二弟接风洗尘。”腹中打点草稿怎么向昱人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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