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回来了。“
“嗯。“
还是如往日一样的轻浮。我卸下书包,如不存在的幽灵一样飘进我的卧室,随即沉重的砸到了床上,企图摆脱这种轻飘飘的感觉。
我最近一直觉得不对劲:我总是浮浮燥燥,好像要上天一样。
“小Z,妈今天又挣了五百块钱,你一个月的饭费又出来了。“
“不错啊。“我应声道。“您的股票又涨了几分钱啊?“
“哎呦小Z,妈今天可不止几分……“
我耐心听完了母亲振奋人心的消息。她天天盯着电脑炒股,我一直期望她能够有所收获。这些日子,她说她好像开窍了,钱流水一样进了账户。k线在上升,这不错。但是我总是以为,这种轻敲几下键盘的牟利方式有着某种隐藏的风险。
总是轻盈的像泡沫一样。
又是一个清晨了。我望向远处的太阳,忽然有了一种不真切的感觉。那个太阳就像是要蒸发了一样,变得有些虚无缥缈,仿佛要往天际逃遁。这令我颇为不安,以为这是某种不详的征兆。
我故意多往书包里塞了一些书,摆脱这种诡异的上升感觉。
从家门走到地铁口,正要坐扶梯下去,却发现扶梯是向上的。于是换到另一侧,可是也是上行的。
什么鬼啊…
我只好走楼梯下去了。在地铁车厢里,我开始进行我伟大的幻想。我渴望成绩有飞速的提高,最好是年级第一。如果还能和一姐在一起就更好了。不过这只存在于我的幻想中。
说实话,一姐(本名某某一,非常男性化的名字)长的很一般,不过至少端正。我最喜欢她的,还是那种永远争第一的气魄吧。毕竟这所高中,只有我们两个是从那个军队一样的地方来的。然而我距离一姐还是有相当一段距离。至少年级前十吧,也许有戏。
但是她可是有点太拼了,巨大的精神压力使她经常到楼顶转悠,说是排解抑郁,搞得我还蛮紧张的,总是怀疑她是要一跃而下。
学校的中午是悠闲的。当然,仅仅是某些人罢了。一姐就不是,她很认真的在教室自习。其实她想去顶层散散心,奈何近期学生XX的恶性事件委实太多,校方便把阳台封锁了。
我从窗户望向操场,忽然发现很多人开始往哪里跑。是球赛有人受伤了吗?
仔细一看不是。他们围在主席台的旗杆下面,很紧张的样子。我起先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因为我以为是有老师在主席台上训话。后来我才注意到旗杆顶端挂着一个人。
那是个短发的女生,而诡异的是旗杆钩住了她的领结,她其实是以一种头下脚上的姿势“挂“在了旗杆上。就像物理题里水中悬浮的木块被细线牵制于底部,无法继续上浮一样。这时阿飞和小M也挤到了窗口。
“这不是七班的郑郑吗?“阿飞说。
“啥情况啊,Z“小M问,“我靠,这真是……生灵有倒悬之急。“
我也不很清楚,当然我已经意识到这不是闹着玩的。张小兰拉着阿飞下楼去了,我也打算下去。从一姐身边过去时,我问她:“去看看吗?“
“不用了。“
真是爱学习的好孩子。
我和小M跑出教学楼,遇见了江婉和一群女生脸色苍白的往回走。“怎么了?“我问。
她们支吾着说不出话,而且似乎腿都软了。我往操场方向一看,也是大吃一惊,只见旗杆下面淅淅沥沥的都是血。顺着旗杆上深红的血流向上看去,郑郑一张白嫩的小脸已经被勒成酱紫色,吐着舌头,嘴和鼻子以及眼角都在流血。我还没回过神来,只听身后又是一声惊呼。回头一看,江婉以飞快的速度飘了起来,开始上升。小M反应非常迅速,一步过去拉住了她的一条腿,我紧接抢上去拉住了另一条。但一拉上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小M更是立刻觉察了出来:
“卧槽,怎么他妈这么滑……“
“FUCK!“
刚说两句,江婉就从我俩的手中滑出,继续上升,并且越发的快了。转瞬变成了一个小点儿。
“操!妈了个逼的。“
具体的讲,那种感觉并不能叫滑,而是“没有感觉“,就像抱了一团氢气。她太“轻盈“了,几乎抓不住。
但是没人相信我和小M说的。我自然也很懊恼一个这样熟悉的生命就这样从我眼前消失了。然而我和小马当时并不知道的是,就在那个中午,世界各个角落,都出现了同样诡异的现象。也有无数的伸出援手的人感到了那种可怕的轻盈的感觉。这就是当时轰动全球的“少女飞升“事件。而卫星则拍摄到了已经抵达太空的少女,当然,她们毫无例外的悲惨的死去了。而她们死相极其难看的尸体则开始沿一条诡异的轨道周游地球,不断刺激着人们的神经。
放学了。
有女票的哥们儿都紧紧抓着女票的手回家了。阿飞和张小兰坐地铁回去了。本来我和一姐也是要坐地铁回去的,但是我们要值日,况且我一想起早晨那两条上行的扶梯便有不好的预感。
“我先涮墩布去了。“
“好的。“
我拎着桶出去了。我还是思考一些轻松一些的问题吧,忘掉白天可怕的记忆。
一姐其实应该知道我对她有意思,因为……她开始有意识的避免与我同组或者同课题。如果有可能,今天的值日其实她也可以岔开,只不过……可能她也觉得学校比地铁安全一些吧。
我开始在厕所里的水槽中涮墩布。一边瞥见窗外的紫藤正在拼命地向上生长。一只麻雀忽的冲天上飞去。
接着,一溜麻雀好似一串儿箭一样飞上了天。这个行为实在是太古怪了。
然而当时,我只是无奈的笑笑:哎,去以六月息者矣……呃?向上飞?
那种可怕的轻飘飘的感觉……
我丢下墩布和水桶匆忙奔到教室里,撞开教室门,我不由得心头一寒。
没有人。
可是窗户是关着的。她不会跑到天台散心去了吧?
而这时我一抬头才发现,一姐正浮在教室的上面,头顶着天花板呢。她的表情很是焦躁,就像……她忘带作业时的样子。
我急忙搬来桌子,再放了把椅子上去。我登到了上面,却又不知道该干嘛。因为我知道把她拉下来是不可能的。但是难道就任由她像个冲气娃娃飘着?似乎也不行。况且我也不好意思抱她,因为这好像有点占便宜的感觉。
“要不你抱我下去吧。“她红着脸说。
得到了许可,但是我却依旧有些紧张。不过终于是抱上了,可是还是一样,太“滑“了,太“轻盈“了,就像小时候我抓不住柳絮的感觉。
一定要破坏这种感觉。
“你太轻了“我说,“我直接跳下去,哦不,摔下去。也许会管事。“
“行。“
于是我闭上了眼睛,决心直接直挺挺的从一张桌子加一张椅子的高度摔下去。不看地面。
跳!
随着我们俩同时尖叫,我们重重摔在了教室的桌椅板凳之间,身上满是瘀血,有的地方可能还有点轻度骨裂。
而与此同时,一姐刚才顶着的那块天花板轰然消失。就像被某种超自然力量腐蚀了一样,出现了一个完美的圆洞。然而一姐没有再次飞起来,疼痛代替了那种可怕的轻盈感。我们透过天花板上的巨洞,看到了终生难忘的景象:
无数的少女面无表情的上升着,天空中隐约闪现一条金色的鞭子,远处一片乌云形成了一个可怕的人形,就像魔鬼一样,指引着她们飞的更高,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