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坐众人互相举杯寒暄了一番,李溯命人叫了乐姬上来,一边听乐一边吃酒。
许久,余灵雨才悄悄进了来。
有忙进忙出的丫鬟小厮衬着,余灵雨显得不甚起眼,也没有太多人注意到她。只有姜旎旎,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向,冷不丁暼了余灵雨一眼。
余灵雨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咬着牙,愤恨地瞪了一眼姜旎旎,随后又朝主位上的李溯望去。
今天的他,不像那日来余府穿得那般朴素,而是一袭墨色衣袍,袖口处还绣着几株兰草。冠上是上好的翠玉,衬得人更加风姿卓绝,俊朗超群。
余灵雨不禁暗自掐了自己一把。
这样的男人,要家室有家室,要相貌有相貌,凭什么余芷璎就能嫁给他?
论家室,她和余芷璎同出知县府,就算她是庶女,可余芷璎的出身配李溯,同样是高攀的。不就是因为余芷璎的亲娘和李夫人有交情,所以余芷璎和李溯从小时起便经常见面吗?若是她从小就常见李溯,他喜欢的还不一定是谁。
那又怎么样,就算是新认识的,她余灵雨还不信了,凭她的本事,搞不定一个区区男人。
想到这,她不禁握紧了手上的小瓶子,力度之大,以至于她的袖口都在微微颤抖。
余芷璎,余芷瑶。你们一个抢我喜欢的男人,一个雇人劫我,还要毁我清白。等着吧,我定要你们出丑,从此无颜活在这世上。
余灵雨暗自计划着,全然忘记了自己才是夺人所爱之人的事实。
就在这时,郁文茵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的动静可比余灵雨大多了,刚进门就听她故作慵懒的声音,略带轻佻地说道:“诸位都开始了?茵儿来晚了,还请诸位见谅。”
她这一句,将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引到她的身上。姜旎旎也望向她,只见她迈着碎花小步,缓缓移步到上席,看也没看在坐的公子小姐一眼,直接就坐在了郁袭城的身边。
郁袭城略带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小声道:“又没规矩,还想让大家都等你不成?”
立即有恭维知州府上的人,上前拱手道:“我等在此恭候,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不得不说,郁家,在溢州的地位可谓是无人敢惹的,所有人,都想方设法地巴结。这郁文茵,倒也有自视清高的资本。
姜旎旎在座下握了芷璎的手,压低声音提醒道:“姐姐,等会儿要小心二姐姐,也要小心这个郁文茵。”
不是说郁文茵和余灵雨起了争执的吗?余灵雨还泼了盏茶在她身上。现在看,这郁文茵虽说的确换了身衣裳,可刚才进来的时候看也没看余灵雨一眼,不像是刚刚争吵一番过的。
按这人的性子,在溢州又这般有权有势,有人敢惹她,还泼她一身水?她还不扒了余灵雨的皮?现在看来,这两人闹这么一出,倒显得耐人寻味了。
芷璎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要是姜旎旎说的,她都是信的。凝重地点了点头。
正当姜旎旎思忖着这两人究竟有什么图谋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看。她抬头,凭着感觉去寻那双眼睛,果真寻到一个人。
那人坐在对面公子的席上,看坐次,像是谁家的庶公子。
姜旎旎回看过去,没想到那人对视上了姜旎旎的目光,不但没有羞愧地避开,反而更加大胆地回视她,甚至还冲她笑了笑。
那人的眼神炙热,丝毫不减。姜旎旎被看的有些恼,低了头去,悄悄问芷璎:“那人是谁?”
芷璎朝姜旎旎示意的方向看去,却是忽然笑了:“你不认得他了?他是溢州巡抚家的二公子,卓然。你们小时候可是经常一起玩的。”
见芷璎是这个反应,姜旎旎猛然回想起来,这余芷瑶因为入宫选秀的事情用头去撞桌角,不想入宫的原因固然和她们娘亲自小的教诲有关,但更多的怕是因为,她已有心仪之人。
溢州巡抚家的二公子?
姜旎旎万万没想到,这余芷瑶小小年纪,心仪之人竟然是巡抚家的公子。不过倒是个庶出的儿子,但就算是庶出,配一个知县家的嫡女,也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按大寒律例,庶子女分不得家产,仕途都要自己来挣。平姨娘应该是看不上这一点,为了最大化的利益,才让余芷瑶入宫选秀。
两相权衡,嫁了卓然,余家不但分不到好处,还要陪嫁妆。可入了宫,万一成了宫妃,余家便要飞黄腾达了。
想到这,姜旎旎不觉叹了口气。
复又看向卓然。
那人与自己对视过后,见自己低下了头,不知什么时候也别开了眼,自顾自地端着酒杯饮酒。
那自斟自酌的身影,看上去显得十分孤寂,落寞。姜旎旎的心竟不自觉地被刺痛了一下。
他的相貌在这里算不得出众,但也是五官端正,年纪不大,已是气质不凡。不得不说,余家姐妹看人的眼光都很好,包括余灵雨。
只可惜,余芷瑶已经死了。她是姜旎旎,不但要入宫,而且无法替余芷瑶给卓然做出任何解释。谁叫人生许多,充满了无可奈何。
正想着,那边的余灵雨好似有些喝多了,抱着个酒坛子,歪歪斜斜地朝这边走过来,走到余芷瑶面前,捏着杯脚,递了她一个杯子:“姐姐,妹妹敬你一杯。”
又是敬酒?
姜旎旎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酒定是有问题。也懒得同她废话,一把便接过芷璎手上的杯子:“二姐姐醉了,该让丫鬟扶去听雨阁的偏厅休息休息。”
余灵雨气的咬牙,瞪着姜旎旎就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我敬姐姐酒也有你插嘴!”
姜旎旎不动声色,眼角余光暼向上席中的郁文茵,果见她状似不经意地时不时注意着这边的动向。
酒里定然有东西。余灵雨来时遇了劫匪,连请柬都给劫没了,哪来的东西下药?除非是有人给了她。既然给了药,两人必然已经串通一气。
姜旎旎端了那杯子笑道:“二姐姐别生气嘛,是瑶儿的不对,我这就自罚三杯。”说着拿着那酒杯就要往嘴里送。
她想要知道这杯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才能知道余灵雨和郁文茵两个人,究竟有什么意图。
杯中酒还没入口,却被余灵雨用袖子打落了。那边借着酒劲,她有些气急败坏,哄着脸道:“这酒也轮到你喝?”
这余灵雨面上虽然一副个姜旎旎有过节的样子,让人看了以为她还在对今天偏厅里发生的事对旎旎耿耿于怀。可是姜旎旎明显捕捉到她眼神里闪过的一丝紧张。
旎旎心下一沉,她是故意打翻着酒盏的。
什么酒,是芷璎喝得,自己却喝不得的?
眼下不过才腊月初八,连年关都还没过,余灵雨是疯了,竟要这个时候毒死余芷璎吗?
而且还是在李府的夜宴上。
姜旎旎面上寒光扫过余灵雨那一张因为喝了酒有些微红的脸,又暼了眼上席郁文茵那里,余光扫过诸位上的李溯和李婉兮,心下突然已经明了了。
她亲自弯腰,捡了那被打落在桌案上的杯子,对芷璎说:“既然二姐姐不肯与妹妹重修旧好,那就只有请姐姐来做这个中间人了。”
说罢,她笑着将杯子递给芷璎,示意余灵雨重新添酒:“姐姐便受了二姐姐的好意吧。”
芷璎诧异,对上姜旎旎清澈透明的眸子,心下忽然也有了底气。余灵雨一手抱着酒坛子,给芷璎面前的杯子斟了一杯,又把自己手上的杯子倒满。
两人举杯,同时饮下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