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是在当天傍晚醒的,开口就唤水,一连被人喂了好几口,她才发现那人是自家王爷。
“王爷?”她的声音都是漂浮无力。
“嗯,我回来了。”赵祯动了动,让她能在自己身上靠的更舒服些,“还要水吗?”
“我饿了。”
“来人,备膳。”
燕窝粥暖在小炉上,原就备着等王妃一醒便能服用。绿萼看到自家主子醒了,免不得要喜极而泣,亏得王爷在场,她怕失了规矩,硬生生忍住,可说出的话依旧听出了她的挂怀,“主子,粥一直温着,等您醒来呢。”
“让你们担心了。”
王妃刚刚醒来都没有如此温声软语的同他说过话, 赵祯觉得很不是滋味,“把粥给本王,你下去吧。”
“王爷日理万机,这等小事就不劳烦您了。”
“我今日不忙。”
这么多年,沈瑾早已摸准自家这位爷的脾气,用眼神示意绿萼先退下,既然他愿意,便由着他折腾。可从小娇生惯养,连穿衣都自专人打理的皇子,赵祯并不习惯做这种事,沈瑾吃的也辛苦,好不容易解决完,她身上都冒了汗。
“你瘦了。”
沈瑾沉默,她以为他会和她一样的疼,可她不过才刚没了儿子,他却让别的女人怀孕了!他的行为不亚于背叛,终于成为丧子后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此时已经疲于应对,夫妻结缡九载,明明是往日再温情不过的关怀,但如今却刺得她心口发苦。
“阿瑾,你究竟要我如何?”赵祯从身后抱紧了她,身子骨瘦的纤细,他怀念她以往的温声细语而非如今的疏离抗拒,“承昭也是我寄予了厚望的嫡子啊,我作为父亲给他的爱一分也不比你少。”他的脸颊贴在她的颈边,这是他的结发妻子,他这一生唯一愿意示弱的女子。
沈瑾僵在他怀中,红了眼眶。
“我想在府中建个小佛堂令居。”
赵祯掰过她的身子,捏紧她的双臂两侧,抿死的唇角都写着他的不可思议和怒气,“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赵祯松开沈瑾,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本王不允,沈氏阿瑾,你死了这条心!”帘子一掀,人就要往外走。
“王爷!”沈瑾的声音充满了凄厉。“九年夫妻,求您怜惜。”
他生生顿住脚步,背对着她,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毕露,“沈瑾,你别忘了你是我八抬大轿迎娶回来,上了皇家玉蝶的雍亲王妃。”
“我如今不过是个丧父丧子的可怜女人罢了。”
“京郊别院,允你暂时离府散心。这是本王最后的底线了。”
“臣妾,叩别王爷。”
赵祯甩袖而去,为她的不知好歹。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才一会儿功夫王爷就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守在外间的松萝和绿萼交换个眼神,一人进去看王妃,一人去前院孙公公那儿打探消息。
松萝进了内室,看到沈瑾衣衫单薄的坐在床上,笑容哀婉。
“主子?”
“去收拾收拾,我们明天一早就去京郊别院。”
“王爷怎么能如此对您,您可是正儿八经的雍亲王妃,而且……”
“我自己求的。”沈瑾截断了松萝的话,直接忽视了她的满目震惊。
赵祯满身的怒意也被外面彻骨的冷风吹凉,他越走越慢,越想越不甘心,“孙延龄,你说本王温谦柔谨的王妃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孩子,是母亲的命根子。小世子没了,奴才都难过了好久,何况是王妃呢。”
“那她置本王于何地?”
此话,孙延龄便不敢再接了,头又低了半截。雍亲王府的女人不多,但如今王妃娘家因着沈大人去世扶棺回乡明显势弱,而东院却有个家世正盛又身怀六甲的晏侧妃,西边有个二公子傍身的兰夫人,深宅大院里的女人,孩子才是立身的根本,王妃往日可安慰自己一心培养小世子,之前与王爷有多琴瑟和鸣,如今就有多少的悲欢怨憎。
不过刚在脑子里腹诽一遍,这位晏侧妃就带着侍女候在了花园通往前院书房的道路上,“奴才见过晏侧妃。”
“孙公公多礼了。”晏侧妃笑容柔媚,盈盈一俯身,“妾给王爷请安。”七个月的身孕已经显怀,但她依旧体态轻盈,动作舒缓优雅如弱柳扶风,“知道王爷回府,妾肚子里这小家伙刚刚还动了,像是催着妾来给爷您问安呢。”
赵祯望着晏侧妃的肚子半响沉吟不语。
孙延龄眼角撇过晏侧妃隆起的小腹后,也不得不感慨这怀孕的时机抓得真是太好了啊。收回思绪又眼是眼,鼻是鼻,盯着自己的脚尖装傻充愣,若王爷真要去东院,他也没权利阻拦。
就在晏侧妃觉得自己快笑僵了时,王爷终于发话了,“回去吧。”便不再顾她的脸色,直接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