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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成亲

明天就要出嫁了,江若尘没有一点儿欢喜的样子,这让她的贴身丫头小昭和小翠十分不解,虽然一向小姐就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可是毕竟婚姻大事,一辈子的事情,她也是无动于衷,这也太沉得住气了。尽管马上就要离开这个没有什么温暖的尚书府,但是要嫁过去的却是以冷酷闻名的宁王赵睿,且宁王府早已姬妾众多,江若尘也实在不觉得有什么可以期待的。

江若尘虽然不受宠,但是因嫁入皇家,江尚书还是命管家的王夫人认真准备,不要得罪了宁王。王夫人一向对江若尘都是淡淡的,她是填房,自己又育有一子一女,自然不会对丈夫前任的女儿上心,面子上过得去、不落人闲话就是了。所以,该有的嫁妆、礼仪都还是有了。江若尘一向安静地生活在自己的桂园,不参加任何京中贵女之间的交游,也没有亲戚往来,她母族不在京中,更是少了出门的机会。关于她的消息,外人基本不得而知,如不是因为皇帝的赐婚,现在又到了出嫁的年龄——必须成礼了,她可能更默默无闻。嫁女是喜事,尚书府宾客赢门,但这热闹没有波及到后院,因为,江府的这个小姐实在是太不引人重视了。夜半时分,江若尘任人把自己叫起来上妆,从头到脸再到身上,折腾来折腾去,终于准备清楚可以待嫁了,王夫人也就嘱咐了几句,然后带着一大群丫头、婆子忙去了。江若尘睨了一眼有点兴奋的小昭和小翠,又闭上了眼睛,“我还要睡一会儿”,说着准备躺下,那两个赶紧把她拽起来,免得弄坏了妆容,江若尘无奈打了个呵欠,认命地坐着枯等。吉时已到,花轿也到了府前,经过种种繁复的仪式,江若尘终于上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到了宁王府。同在一城中,两府其实离得不算太远,宁王没有来亲迎。江若尘也没有什么不高兴,反正她也不在意这桩婚事,不过换了一个地方生活而已。而生活,又实在没有什么趣味。

好在拜堂这件事宁王没有找人替代,他还是亲自上阵了,怎么也得给江尚书一个面子不是?入了洞房,王爷送进来后又马上出去应酬了。江若尘掀开盖头,“小昭,把眉毛给我重新描一下,”“小姐,已经很好了!”“别让我发火!”小昭磨磨蹭蹭地把上妆的东西拿出去,只见江若尘将眉描得粗了不止一分,脸上扑了大片的腮红,口红也重新涂过,一眼看上去,黑的黑,红的红,都很抢眼,然后把盖头一盖,坐着枯等。快到夜半时分,宁王醉醺醺的,进了洞房,他走到江若尘面前,愣了愣神,终于还是想起自己的使命,伸手揭开江若尘的盖头,然后看见眼前那张小脸上黑黑红红一片模糊,吃了一惊,没想明白,就一头栽到床上,睡着了。小昭把宁王的鞋脱了,把他弄上了床。小昭和小翠两个做完这些事,就退出去了。江若尘已经坐得不耐烦了,她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趁着那个人睡着了,她走过去看了看宁王,只见那个睡着的人五官十分端正,可用英俊来形容,躺在床上的身子占了好大的地方,可以预见站着时身材一定是修长挺拨的。本来,她还担心这洞房花烛夜如何混过去,现在人睡着了,若尘松了一口气。原以为嫁过来无非是换一个生活的地方,不同的是多了一个男人而已,尽管是一个有着众多女人的男人,只要自己低调一点,忍耐一点,就过去了,和光同尘,了此一生,不是么?以前的江若尘是这样想的,但真正到了这一天,她还是过不了心头这一坎。床上那个人,可以说是个天之骄子吧,本来是可以与她没有任何关联的,如果不是太后赐婚。

从出生以来,江若尘就带有前世的记忆,一颗二十一世纪的灵魂,那个时代,有着与这个封建王朝完全不同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才活了二十多岁,她不知为何就到了这个世界,想到自己的父母,隔着异时空,心中的悲伤就无法形容。初到这个世界时,她难以适应,只想着回去,一天到晚哭闹不止,也亏得她母亲有十足的耐心,她才活了下来,八岁的时候母亲死了,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只是因为她幼年十分不好看护,江尚书对她没有好感,认为她母亲是被她累死的。尚书府看似十分平静,可后院该有的黑幕一样不少,江若尘在母亲离世的那一刻就想清楚了要怎样自保,因此在江府她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给任何人添麻烦。王夫人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江尚书的几房宠妾都被她收拾得服服贴贴,那些庶姐庶妹们才没有来找她的麻烦。王夫人出身名门,有些妾妇之道不屑为,她虽对江若尘不上心,但也没有整治她的心,因为她无害,且留着也可显得自己贤良,再说江若尘的生母出生也不错,是江陵李氏的望族,大家都是高门大族,留着一丝惺惺相惜的尊重也是不错的。可惜,李氏在京中的族人都没落了,就只剩下江若尘亲表哥李源一人,守着点薄产过日子。这李源比若尘大了五岁,生性风流不羁,有名士风范,闲常人等不入他的眼,虽是世家子弟,可惜家贫仅能自守,所以未能娶亲。这两家是姻亲,原是经常往来的,若尘母亲去世后,江尚书续了弦,没过两年若尘舅父舅母相继离世,两家就不再往来了。江若尘小姐能顺利成人,其实王夫人功不可没。江若尘顶着儿童的身子,长着成人的心,精神分裂得十分严重,好长时间都找不到生活的目标,对外界也没有什么兴趣,每天关在桂园,除了吃,就是睡,要不就是盯着一个地方长时间地发呆,十分的自闭,因此得了痴傻之名。可是现在嫁人了,以后要怎么办呢?还能继续以前的生活吗?她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需要静一静。

关于江若尘,宁王也有耳闻,这个尚书府的大小姐,一直在江府后院,是个痴傻,传说每月初一、十五她都要夜观天象,画些奇奇怪怪的星象图,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鼓捣些什么。江尚书对这个怪异的嫡女十分厌恶,对她这种怪癖也极其讨厌,狠狠地教训过她几回,可过后她好了伤疤忘了疼,依然顾我,江尚书无法,只得由她,反正她关在后院,眼不见心不烦。若尘出生不久,因李夫人对太后有救命之恩,太后为她和宁王赐了婚。现太后已过世多年,皇帝得知若尘名声不好,特地召宁王去,告诉他如若不喜,皇帝可以出面退婚。宁王却无所谓,皇帝等了半晌,没见他表态,就不强求了,“也罢,皇家总要讲点信用,现在你把她娶进门了,等哪天再找机会把她休了就行了。”宁王没有醉,他入了洞房,不过想探探若尘的底,在若尘吩咐小昭她们将他弄上床,又过来打量他一眼,重重松了一口气,然后在梳妆台前枯坐睡着之后,他就安心睡了。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他下了床,走过去看了一眼那个趴在梳妆台前睡着的小人儿,看见一张描画得又红又黑的小脸侧着趴在手臂上,嘴角噙着一包口水,要流不流的,睡得正熟。这是个没有什么威胁的人,他审视一番,说不出什么感觉,摇了摇头,走了出去。候在外面的小昭、小翠赶紧进来唤醒了江若尘,侍候她洗漱,一会儿还要与王爷一道等那些妾室、下人们来行礼。

江若尘收拾妥当后,按照宁王留下的话来到正厅,宁王已经在主位上坐着了,一屋子里都是人,花花绿绿的让人辨不清楚。江若尘进来时,无人不露出惊异的神情,但又不能表现出来,控制得很难受。话说江若尘也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自然知道是为什么,看来用的策略对了,心中有点得意,她朝宁王行了一个礼,走上前去坐在了他旁边空出的一个位子上。宁王看着江若尘粗重的眉毛,红红的脸蛋,红红的嘴唇,惨不忍睹,宁王招过小昭,“把你主子脸上的妆擦干净!”小昭不敢违抗,出去端了盆水进来,服侍若尘将脸洗了,众人默无声息,只闻水声。看见若尘将脸收拾清楚了,宁王朝着下面一抬下巴,立时,一个坐在左边首位的女人站出来向江若尘行礼:“妾身朝云拜见王妃,”然后是右边的一个女人行礼:“妾身媚娘拜见王妃,”江若尘伸手在空中虚扶一扶,“妹妹们好!”那俩人谢恩落座,然后是四个侍妾春梅、春兰、春月、春竹上来见礼,再往后就是那些还没名分的女人跪了一地,若尘愕然,眼睛不禁睁大,然后闪过一个戏谑的笑容,——哇噻,后院队伍真庞大!落在宁王眼里,宁王眼睛一眯,知道自己被人笑话了。江若尘收起情绪,按礼各个给了赏赐,大家落座。然后是管家带着下人见礼,“奴才等见过主母”,门外跪下黑压压的一群人,管家站在大厅内,宁王对江若尘说:“这是吴管家,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就找他。”江若尘应了,便叫小昭给众下人打赏。初来乍到,休息不好,做完这些例行的事,江若尘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宁王一眼扫过来,江若尘连忙正身而坐,强打精神,那应付的样子让宁王十分地不喜。

此后一连两天宁王都不见踪影,江若尘也不着急,也不打听,每天只管浓妆艳抹,化着些难看的妆,小昭和小翠算是看明白了,小姐这是主动讨王爷的嫌呢。到了回门的日子,江若尘还是那张鬼画桃符的脸让宁王难以消受。等这些该尽的礼数全都完了以后,宁王再也不来了。

江若尘的日子终于清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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