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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康复(下)

芝加哥的冬天寒冷异常,通常我们都不爱出门,全都呆在屋子里面取暖。呼啸的寒风吹了一阵夜,第二天醒来拉开窗帘才发现,外面竟已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了。窗棂上结下的冰柱就像是白色披肩边上的流苏,漂亮极了!

我兴奋地冲到楼下打开大门,风刮着夹杂着鹅毛般大小的雪花扑面而来。

“你疯了!文兮姐!”筱雅惊讶地盯着我。

“我在南方长大,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哈哈!”

“下雪了?”费博延在大卫的搀扶下走下楼梯。

“是啊,好大的雪,雪白雪白的,真漂亮!”我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雪白……是什么白?我只能在记忆中寻找那种白色。”费博延苦笑道。

看着他的样子,我才发现自己兴奋地说错了话。我看了看外面漫天飞舞的雪花,在转头看看费博延无奈的脸。

我走过去,拉起他的手:“跟我来。”

他跟着我走出了房间,来到了院子里。我拉开他的双臂,笑道:“摊开双手,手心向上,然后抬起头!用心感受雪花落在你的身上。”

他照我说的做,我也做着同样的姿势,雪花在我们身边飞舞,一些停留在我们的手掌上,我们的脸上。

我偷偷地看着他,微笑慢慢地爬上了他的唇角:“谢谢你,兮儿,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一片片白色的雪花,我看到了冬天。”

他久久地保持着这个动作,我站在一边凝视着他,眼眶渐渐湿润了。

“好了好了,文兮疯,你也跟着她疯,这么冷的天,赶紧进屋了。”老段拿着厚厚的大衣冲出来披在费博延身上。

我笑嘻嘻地跑过去挽着他道:“好了,进去了进去了。好冷啊!!”

“好。”费博延笑得很温柔。

一天晚上吃过晚饭,我跟筱雅在厨房收拾着餐具。

“文兮姐,马上可就到传说中的世界末日了,你怕吗?”

“我才不怕呢,我从来不怕。”我笑道。

“你不怕死?”

“有什么好怕的,何况又不是我一个人死,真是世界末日,全世界谁能跑掉?你以为真有大船啊?就算有,也没钱买票啊,我连10亿日元都没有,怎么跑?怎么?你怕啊?”

“我……我可不想一个人死在这里,韩林都不在身边。我就这么死在这异国他乡……”这丫头只会杞人忧天。

我搂着她的肩笑道:“放心好了,不会有事儿的!何况,好歹你心里还有个挂念的人,而我呢?死了也是孤魂野鬼罢了。这样想呢,你就能想开了。”

“是啊!”筱雅笑嘻嘻地看着我,“不过文兮姐,其实见你跟费先生挺好的,他那么依赖你,你对他又那么好,其实有时候我觉得费先生对你……”

“别胡说八道,照顾他是我的工作,对他好那是因为我觉得他真的很可怜,很需要帮助。就算不是他,换成别人,我也会这么做的。”

“真的吗?”

“我不会爱上费博延的,筱雅,这样的玩笑话以前别再说了,会给费先生添麻烦的。”

“嗯……不过为什么啊?我觉得Boss挺好的呀!”

“首先,照顾他只是我的工作而已,其次,他跟安小姐是割不断的,而且,血浓于水,他们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就算可儿现在被那些谣言弄得有些抗拒费博延,但是她毕竟还小,总有一天会识清是非黑白的,亲情是无法割断的,他们是一家人啊。你看吧,总有一天,他们还会走到一起。现在的误会和分离都是暂时的。更何况,我跟他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一样的人是不能在一起的。再说了……”我抿嘴一笑,“他那么大年纪了,再长三两岁都能当我叔叔了,我怎么可能去爱他?我可没这样的嗜好!那口味太重了!”

“哈哈!你这话可别被他听去,不然你惨了。”筱雅吐了吐舌头笑道。

“那他能拿我怎么样?我还不信他能吃了我!”

“真不信?”费博延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心底一惊。

“不管我的事,Boss!我走了,文兮姐……”筱雅握住我的双肩,充满同情地对我说,“祝你好运。”说完她便绕过费博延跑了出去。

我看着费博延,他面无表情,没有走进,也没有离开。

“我真有那么老?”

“呃……还好……”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手在面前晃了晃,然后无奈地苦笑道:“我看不到你。”

不知为何,看着他这个样子,我的心很难受。

“带我到处走走吧,芝加哥是太冷了。换个地方呆呆吧,虽然我眼睛看不见了,但是你说得对,我可以用心去感受,用心去旅行。”

“好。”我微笑着应道。

之后,我们返回了温暖的洛杉矶,让费博延做了一些检查,以确定病情没有进一步恶化。

三月的阿尔卑斯山已经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山花也开始盛放。漫山遍野都弥漫着花香,我们陪着费博延漫步山间,他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春天到了!Boss!”我摘了一大捧野花递到他的手里。

他微笑着捧着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啊,春天到了。这花儿里满是春的气息。”他轻抚着花瓣,想象着花朵的模样。

大卫在身后拍了拍我的肩头示意我借一步说话。我停下脚步跟到走到一边,老段怕费博延摔着,让筱雅上去走在他身边跟着。

“文兮,都三月了,天气渐渐暖和了,我看他心情也好了,精神也好了,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手术的事情了?找个机会,你跟他说说?”老段低声跟我说道。

“也该是时候了。”我们转过头看着他的背影,只见他右手拿着花儿,左手试探着往旁边摸了摸,摸到了筱雅的手,便一把握住。筱雅一惊转过头来看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表情。倒是大卫捂着肚子在一边偷笑得死去活来。

“我是筱雅,boss。”筱雅摇了摇费博延的手道。

费博延赶紧松开手,可脚下不稳一下便摔在了地上,筱雅在一边大笑着,而费博延却一脸沮丧。看着他那模样,我又好笑又好气,走过去,把他扶起来。

“我真的没用了。”

“胡说八道。”我忍住笑,替他拍去身上的泥土。

“兮儿……”他突然抓握住我的手。

“回吧。”我轻声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些日子,我都能感觉得到有些东西在悄悄发生着变化,可是,对不起,我不能。你有安以心,有可儿,有你们的未来。而我也有自己心中一道还没迈过的坎儿,也有自己的担忧和害怕,我们,根本不可能。

回到洛杉矶以后,费博延决定立即做手术。虽然存在风险,但是他渴望光明的欲望却更加强烈。幸运的是,手术进行得非常成功,剩下的只是等待,等待着他的康复,等待着他重见光明。

这些天,他的心情格外的好,可却经常把自己锁在病房中偷偷弹着吉他,还放了我大假,说有别人照顾就行了,让我回家好好休息一些日子。

“文兮啊,赶快到医院来,快点!”大卫一个电话把我从梦中闹醒,我心中一紧,难道出了什么状况?

我匆忙地洗漱以后,驱车赶到医院。一到医院门口,才发现大家都已经在哪儿等着我了,众人都齐刷刷地盯着我,他们的眼神让我心底发毛,我颤颤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你自己进去看吧。”大卫淡淡地说。

我心中一紧,推开他便往病房跑去,可是屋子里空荡荡的。我询问了护士,都说不知道他在哪儿。最后还是一个医生告诉我,往靠里面的一个楼梯下楼。我冲到楼下才发现这里是医院的花园了,只是眼前的一切让我惊呆了。几棵樱花树挂满了粉嫩的花蕊,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费博延坐在树下的花坛边,弹响了吉他,弹响了我最喜欢的那首《takemybreathaway》。多么熟悉的旋律,还有他富含磁性的声线,那一瞬间,泪水竟溢满了我的眼,心底涌起的不仅仅是感动。微风徐徐吹过,满枝的樱花随之飘散在半空中,阳光透过枝桠洒下斑驳的光影投在他的身上,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听着他的歌声,希望这片段的永恒。。

曲毕,他放下吉他站起身,转向我,那双眸子深深地凝视着我的双眼。

我含着泪微笑着,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你看得见了?”

“生日快乐,兮儿。”他走到我面前。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自己都忘了,忙晕了?没顾上?还是今天早上还没睡醒,还没来得及想起就被一个电话给轰到了这里?

我一回头,看到大卫和筱雅、老段,还有廖杰,他们都站在身后很奇怪地笑着看我,我心想不对啊……

“兮儿,我……”费博延拉起我的手。

“谢谢你,boss。你能康复我真的很开心,真的!”我赶紧抽出手,并打断了他的话。“谢谢你,谢谢你们,但是我今天答应了我的朋友们去跟他们一起庆祝生日。所以……”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我能感觉到他的失望,我也能感觉到大家的失望。费博延盯了我一会儿,微笑重新爬上了他的嘴角,他柔声道:“去吧。别耽搁了,刚才大卫那个电话肯定吓着你了,对不起……”

“真的谢谢你,费先生,还有大家。但是我真的得赶紧走了,等我回来,我请大家吃饭。”我刻意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一点。

“好,一言为定,一定得吃兮儿亲自下厨做的菜!”费博延笑道。可身后那几位却是面面相觑,充满了失望。

“还有你啊,大卫,吓我?回来跟你算账!”我走到大卫身旁,重重拍着他的肩说。

“你真的要走?”大卫没有跟我说笑,而是板着一副脸孔问道。

“是,早就约好了,真没办法,到时候真请你们吃饭!好了,我走了。”我转身离开,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那天的事情多少引起了一些小的风浪,可是罗琳也代表费博延出来辟谣,说是大家一起为我庆祝生日,费博延一时兴起便弹弹吉他唱唱歌什么的,让媒体不要乱猜测。

次月,费博延在自己的豪宅中举行晚宴,庆祝自己康复。许多明星和名流都来了,当然我们也得参加。我从来没有参加过这么正式的晚宴,换上晚礼服以后,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对于几乎从不穿高跟鞋的我来说,穿那么高跟的鞋子简直就是要我的命。

更倒霉的是我的车出了毛病,送去修理厂,说是今天可以给我送回来,可是又说缺零件,没修好,要再等两天。我只得穿着十五公分高的高跟鞋出了门,小心翼翼地来到马路对面等着出租车,可是等了半个小时,叫的车还是没等到,站得双腿发麻后,不觉在心底暗骂。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停在我前方的一辆黑色的兰博基尼突然启动,那轰鸣的引擎声吓了我一跳,我往后退了一步,可那高跟鞋却不听使唤,脚下一扭,一阵剧痛让我跌在地上。

“小姐,你没事儿吧?”车上走下来一个戴着眼镜,身着正装,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男人。他走过来扶起我关心地问道。

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觉得呢?先生?你要启动,看到旁边有人是不是也该先打个招呼呢?看看,我鞋子坏了,衣服脏了,可我还赶着去参加晚宴。”

“呃……要不,我赔你?或者我陪你一起去买?”他很抱歉地看着我。

我推开他的手道:“算了算了,我还赶时间呢。以后你开车小心一点,别这么迷迷糊糊的。”

“呃……我看你是在等车吧?你要去哪儿,我送你一程?算是我赔不是了?”他很有诚意地说道,然后走过去打开车门。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他和他的兰博基尼,想想,如果再耽搁下去肯定会迟到了。便也不客气地走过去上了车,他微笑着关了车门,然后上了车。

“现在,你是要去哪儿?”他扭头看着我问道。

我告诉了他要去的地方,他楞了一会儿,笑道:“那可是费博延的住所,你认识他?”

“恩……。”我没想到他会知道,也吃了一惊,既然他知道,我也不能说我不认识费博延吧,那也太假了。他也没多说什么,便径直带我到了费博延家门口,外面停满了各种豪车,院子里早已是一片热闹了,门口还守着很多记者,闪光灯不停地闪着。

“就送到这里了。”他下车给我开了车门,笑道。

我下了车,伸出手道:“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了。”

他也伸出手跟我握了握手:“不客气,今天还真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啦,反正我又不是主角,我就找个角落坐一坐,不会引人注意的。”

“那你小心一点。”

“好。再见。”

“再见。”

我放下长裙,还好裙子够长可以遮住坏掉的鞋子。

“文兮!”筱雅在大门口远远地看到我,便冲我挥手道。

我走过去跟她进去,她看着我的裙子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儿,就是摔了一跤。”我笑道。“待会儿找个角落坐坐就好了。我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那不是太可惜了,今天来了好多名人,而且你今天这么漂亮,就因为这个被埋没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哈哈,你这丫头居心不良啊!”我笑道。

“谁没企图啊?看看这些女人们,花枝招展的,谁不想能在这里遇上自己的真命天子?何况咱们的Boss现在可是钻石王老五勒,这些女人才是有企图的。你看看,看看,那一个个的。”筱雅嘟了嘟嘴咕哝道。

“那你呢?”

“我?我悄悄跟你说啊,我还真有企图,哈哈!”

“死丫头,你看我不跟韩林说!”

“不要,不要,好姐姐,你可真别说。”

正跟筱雅说笑着,一个身形微胖,头发斑白,胡子拉碴,却满手金戒指的老头子被老段从屋里给推了出来,虽然出来,那男人嘴里还碎碎念着些什么,走下台阶,一口痰随意就吐在我脚边。

“你!”正向发作,那男人竟扭头盯着我,不知怎的,我被他那眼神吓得连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他停下脚步打量着我,目光顺着我的脖颈往下滑,停到胸前,我赶紧抬手捂住胸口,这什么情况!

老段见状也跟了下来,拉开那男人:“老爷子,拿了钱赶紧走吧,否则费先生会不高兴的。”

那男人白了老段一眼,道:“滚开,老子管他高不高兴!”说完,又啐了一口痰,抬脚便离开了。

我完全惊呆了:“这什么人啊?”

筱雅悄悄凑到我耳边说:“Boss的老爸,又来要钱的。”

原来如此!我望着那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声,这样的情景我倒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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