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下。
转角的街灯泛着昏黄的光,空无一人四下回荡着呼啸的风。鸭舌帽遮住半张脸的黑衣少女缓缓走过街角,于光明与阴影的交界处停下脚步。再往前一步的墙边靠着一个人,是一个体型微胖的青年。
“这样真的好吗?我们到这里来也有五天了,露个脸也不会怎么样吧。”于善尧看着她,语气有些不善。
白色的水雾从少女口中吐出,刚刚才湿润的嘴唇又干燥起来。她迈开脚,踏入阴影半步,但随即又退了出来,帽檐下双眼紧紧盯着地面上零星的雪:“这样……没什么不好的。没有我在,谁也不会尴尬吧。大家,都其乐融融,一起嬉闹,一起逛街,一起商量着对策。不会有人忽然间说,那个谁你怎么想,那个谁你名字叫什么。没有我的世界不是很完美吗?”
于善尧忽然间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将其按在墙上提了起来:“没有你的世界很完美?那就是说,你死了一切都会更好咯?那么,我帮你吧。”
“不是吗?难道不是吗?无论我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理我。我提出的问题,都会被忽略。万一声音大了,还会责怪我,说我莫名其妙的。真是的,究竟是谁莫名其妙啊?我只是,我只是想被人关注难道不可以吧!就因为这所谓的能力,我连正常人的生活都过不了,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啊!”喊到最后,少女留下了泪水。
“你懂什么!”于善尧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一分。
“你才是……你才是懂什么啊!”少女的呼吸愈发急促混乱。
于善尧放开手,任凭少女滑落在地。他双手插进口袋,弓着腰,似乎努力将自己蜷成一个球:“是啊,我不懂。我是个白痴,我是个笨蛋。我什么都不懂。我要是懂的话,怎么可能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少女咳嗽着站起身来,扶着墙壁欲离开。
“但是啊!我明白一件事!你,是我的人!是我五课的人!哪怕就算明明很早擅自离开职位给自己放假但是没有一个同事发现,我依然会记得,我五课有个预备成员没有向我报道。这次回去我要记你处分知道吗!年终的奖金没有了!”说着,于善尧试图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但总觉得脸上那紧绷的肌肉达不到那个效果。
“你板着脸的时候已经很凶了,不用再装出那副样子。”少女毫不留情地揭穿了本质。
看着那张严肃却又留有泪痕的小脸,于善尧难得的笑出声来:“欢迎归队,现在我要派发任务给你了。”
齐宁远回到酒店,再度敲响了于善尧的门,几分钟后仍是没开门。
回到自己的房间,时间已是十二点。
“或许,那时的你,离她太近了吧。”
是吗……离她太近也是一种错误吗。哈,所以说错在我咯,要是离她稍微远一点,或许……或许就不一样了啊。
一瞬间,他想起于善尧在咖啡店说的话。
人生总是戏剧化的……吗?
闭上眼,思绪进入一片黑暗。
次日清晨,齐宁远睁开双眼,但映入眼帘的并不是酒店的米黄色天花板,而是一张冷漠到带着冰渣的脸。是于善尧。
“呃……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你继续睡,再睡十分钟我就可以帮你跟秦爷要一块一点六平米的地了。你是喜欢大理石的碑还是花岗岩的碑?上面要不要刻着人民英雄齐宁远于二零一七年一月十九日早睡觉被冻死?”说着于善尧拿出一张纸,齐宁远瞧见他很郑重地写下讣告二字。
这时,他才发现房间似乎有点不对劲,明明空调已经开到了二十六度,但是不知为何脸上仍是感受到一股寒湿。
“这是怎么一回事?”齐宁远再次问道。
“没什么,一只霓虹的妖怪在下面喝醉了倒在四楼发酒疯。莫处将我们四楼和其他楼层暂时隔开了,那边已经控制了,我怕你被冻死特意来好心叫醒你。”说着于善尧接过齐宁远递来的终端。
“这温度,是雪女?”齐宁远知道一点霓虹的妖怪文化,觉得能搞出这样动静的也只有雪女了。更何况,他在空气中还闻到了一丝淡雅的香气,整个四楼都被特案组包下了,而特案组的妹子和叶思雨没一个喜欢在平时喷香水的。
当然了,他的观念还停留在“只有女人会喷香水”这一层面上。
于善尧耸了耸肩膀:“我不会哄女孩子,我估计你也不会。所以这情况我们是上不了场了,来来来,和我说说昨晚去干吗了?”
“昨晚?对了,昨晚我敲了你两次门,你都不在,你去哪了?”
“哦,我出去见了一个令人头疼的家伙。你呢?”
齐宁远稍微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将昨晚的事都说给于善尧听,在他心里这些已经不算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了。
“等会,你说你十二点就回到房间了?不可能啊,我十二点半敲你的门你没开门啊?难道说你是那种一睡着多大声音都吵不醒的?”于善尧从齐宁远的话中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按照他对齐宁远的评测,齐宁远可不是那种睡得很死的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上床后我就睡了,可能是没有听到吧。”说到这里,齐宁远发现室温渐渐恢复了正常,看来那个雪女的情绪已经平复了。“我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对了,于课,那个家伙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没有。”于善尧回答地很干脆,脸色也没有什么改变。“随遇而安吧。真是那家伙动手只能靠黑妈妈了。E-666今天下午会随着支援到达,我和你说说详细用途吧。”
E-666发现于欧洲某岛国,是用一根章鱼腕足蜷曲成的戒指。这个戒指没有任何气味,触感类似于金属,但是其材质经过确认是失去活性的干细胞聚合体。因技术原因无法确认其染色体数目。
据实验者诉说,当戴上E-666时会听到汩汩的流水声,偶尔夹杂着奇怪的杂音。也有部分实验者说可以听到一种混乱模糊不清的语言,但在两天后,这些实验者无一例外变得痴呆或是疯狂。所以又有人将它称为旧日呼唤。
但是,很快研究人员发现一旦听到那种语言时,只要说出“我将贡献出我的XXX(身上的某个部位)”,不论语言类别,那么在短时间内他的XXX就会产生一定的变异。其变异后的威力由自身灵的活跃程度来判定,灵的活跃度越高威力越强。另这种变异会将其他部位进行同化,同化速度取决于意志的坚定程度,意志不坚定者同化速度会很快,直到最后很变成一个毫无自我意识的怪物。
“所以说,你给我这玩意儿是为了干什么?看看我有没有变成越高怪物的可能性?”齐宁远觉得这玩意儿就是一个毫无卵用的东西。
于善尧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没有自保能力,自己看着办吧。如果情况紧急,就用吧。大不了让一法大师给你下个定神咒,可保你一段时间内神台不受侵袭。”
“你上次在帝都,和木子易争论的就是这件事吧?对了,二爷怎么样了?我听说,他是特案组精神支柱。”
“好的很,还能再算二十年的黒卦。你不知道,别看二爷那么一把年纪了,他算的卦象从来没准过。其实这也不怪他,嘛,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说那些干什么?明天可就正式上战场了,你要准备好。要是思雨在台上出现了什么事情,那个我一开始给你的指环就可以用了。放心,代价不大,就让你少点力气。这个是复制的一次性用品,代价比原物小很多。”说着于善尧裹了裹身子,穿过莫上邪设置的屏障,走下楼去。
齐宁远看了看时间,也不觉得肚子饿,干脆去看看那个雪女就近是个什么情况。
来到作为临时办公处的莫上邪房间,齐宁远了解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雪女妹子是来华工作的,工作期间谈了次恋爱,原本都准备谈婚论嫁了,可是却发现这个家伙是个十足的人渣。原因不是其他,这个男人的未婚妻打电话过来了,还说这家伙不是脚踏两条船,而是多条船!
听到这里齐宁远顿时觉得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然后,就像许多女性一样,知道心爱的男人居然是个人渣后就借酒消愁,甚至辞去了工作退掉了租房,准备晚上大醉一场后第二天晚上回霓虹找父母好好哭诉一番。结果这孩子醉酒走楼底走到四楼开始发酒疯,恰好莫上邪习惯五点多起床,便放出结界阻隔住雪女对其他楼层的影响。
“发酒疯导致区域内气温降低到零下。妖怪喝醉酒后都会这么疯狂吗?”齐宁远看向特案组十人中唯一一个妖怪夏姬,但夏姬表示从小到大就没喝醉过。
“哦,对了,有个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这个……雪乃的前渣男友叫什么来着,叫柳嘉豪,和你那个青梅竹马的渣男友是同一个人。”这时,肆伍陆忽然抖露出一个惊人的消息。“那个,情报是于课让我们查的。他说身为特案组人员必须清楚自己弱点的相关信息……”
“不用多说了。”齐宁远打断了他的话,转身蹲在那名为雪乃的雪女身前,询问。
“想不想亲手将那家伙扔进盛满水的大桶里,然后把他冻成冰棍?出事我扛着。”
雪乃闻言,原本已哭红的眼睛猛地发出一阵精光:“想!”
“那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