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栋熙沮丧的坐在了Amanda的办公室里,面对这位冷漠的领导,小梅根本没有报任何的希望,他也不想透露自己的病情,用可怜的态度去恳请领导改变主意,这样的方式他从内心来说接受不了。
“小梅啊,公司派你去LS是看重你的能力啊,派你去那里是让你去那边考察,为公司将来在那里的业务打好基础,你不要有什么顾虑,去那里,公司会给你一定的补贴,不会亏待你的。”
此时的小梅根本就没有听,而是脑中在胡思乱想,一会想到了自己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一会想到自己卡上的余额根本就不够支付治疗的昂贵费用,一会又想到怎么找一个安静舒适的环境过好剩余的日子。“哎哎哎,小梅,你在不在听啊?”
Amanda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小梅从梦中醒了过来,“在,在听。”
“那你到底去不去啊?”Amanda接着问。
小梅想了想,与其郁闷的在这个城市等死,不如出去散散心,LS也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虽说比较偏远,要死也死在一个好地方,“领导,我想好了,我去。”
说完,小梅像弹簧一下的站了起来,冲出门去。而此时Amanda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奇特的笑容。
一天后,梅栋熙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信封。小梅打开信封后,里面有一张火车票,另外还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去六角街找老刁,他会带你去见重要人物,一切听从他安排。看到纸条后,小梅心里七上八下的:这是什么和什么啊,不是公司任务吗?搞这么神秘,不会是让我去贩毒吧?还是公司上层和境外反动组织有联系?就这样小梅看着纸条胡思乱想了十分钟。
忽然,他想起来还有张火车票呢,就打算再打量一下这张车票,仔细一看,他的浑身汗珠就冒出来了,上面写的日期是10月15日下午15:30分,发车里现在只有45分钟。这时的小梅真的想冲人发火,他知道公司离开火车站的车程至少1个小时,而且是在不堵的情况下,他真觉得公司在耍他,或者订票的前台故意害他。反正他也管不了这么多,反正自己是去“找死的”,也管不了行李不行李了,他飞奔下楼,招手去打车。
说也奇怪,正在他下楼到路边的瞬间,路边正好开来了一辆出租车,他迅速了上了车,“师傅,去火车站,越快越好。”师傅回头看了他一眼,“要多快啊?”小梅不耐烦的说,“你最快的速度。”
小车在路上飞奔,而路况也出奇的好,路上的车辆似乎像说好了一样,都在躲着自己这辆车。司机师傅埋头开着车,小梅焦急的看着前方,冥冥之中感觉今天的状况有些异样,但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车子在火车站门口急速的停了下来,小梅看了一下时间,才花了30分钟,出奇的快。下车时,他望了一眼师傅,师傅有礼貌的冲他微微一笑。小梅没有停留,飞奔的冲进了火车站。
火车一路行驶,途中靠靠停停,小梅看着人流上上下下,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来来去去顿感无聊,倒头就靠着窗口睡了,等他醒来的时候,火车已经行驶过两个省了。他迷迷糊糊的感觉到火车靠站了,他擦了擦眼睛,从迷糊中醒来,发现身前坐下了一个人,穿着一身二十年前的旧装,土里土气的,身上满是灰尘,头上戴着一个鸭舌帽,也是脏兮兮的,一笑牙齿蜡黄。看到此人,小梅的精神顿时警觉了起来。他心想:莫不是贼,或者就是到处流浪的叫花子,我可要小心点。
对面的陌生人一直冲着小梅傻笑,但似乎又无怀疑,小梅忍了几分钟后,终于冲着对面的人说话了,“你好,你一直冲我笑干嘛?”
对面的陌生人笑着说,“小兄弟,我看你面善,我提醒你一句,你呢脑子不清楚,所以你要小心水,小心女人。”
听完这样的话,小梅更是糊涂了,心里只把他当做个疯子,转过头去望向了窗外没再理他。但是对面的兄弟不依不饶,还继续说着后面两句话:小心水,小心女人。听到对面一直在重复,小梅拿出了耳机,放着音乐来试图盖住这种烦人的声音。而无论他声音开多大,对方的声音缺始终盖不住,而且越来越清晰,越听越感觉有种磁性,这种带有磁性的声音的震颤让他又一次进入了睡眠。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小梅被自己的肚子憋醒了,他的肚子一阵绞痛,他立即奔向了厕所。他感觉肠子都要拉出来了,一马桶的恶臭和略带黑色的血。看到如此状况,小梅快要晕过去了,但他还是勉强让自己缓缓的站起来,他知道肠癌肯定是会出现这种状况。他努力的让自己坚强,一切收拾妥当,走了出来。
经历了漫长的等待,火车终于在LS靠站。
小梅拿着字条,望着茫茫人海、心想偌大的城市哪里去找一个人呢?六角街到底在哪里呢?谁又是老刁?没人任何特征,也没有更多信息,这简直就是大海捞针。灰头丧气之余,他漫无目的的漫步在LS街头。看着穿着少数民族服侍的人群时而歌舞升平,时而虔诚礼拜,时而默诵咒语梵音,他无限的欣喜,他想想自己死在这片土地上也好,至少这里是自然的。他望着天空落日的余晖,感觉格外美妙,但是身体却不允许他走下去了,在人群中,他轰然倒地。
醒来后,小梅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非常松软的床上,床上铺着极软的羊毛毯,不时还传来了阵阵沉香的味道,即使是一个外行也能闻得出这是一种极高贵的沉香。他用极慢的速度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不像是一个纯粹异族的房间,墙上明明还挂着一副折扇,小梅仅剩的一点力气看清了折扇上的字: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你醒啦。”一位Z族打扮的姑娘来到了小梅身边。“你再躺一会,师父马上就过来了。”仅仅是该女子靠近小梅的几秒钟,他已经被女子的气味吸引住了。一种清单的幽香,似蜂蜜似牛奶似花香,说不来的诱惑人心,他不得不被这种幽香吸引过去,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皮肤白皙、明眸皓齿、异族风情,但又透露出一种西方人的高贵气质,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有吸引力的女人,傻傻的看着出神。
Z族姑娘说完后站在了房间门口侧身站着,似乎在等待什么人进来,她显露出极其的恭敬状态。不一会,进来一位老者,带着一副圆墨镜,留着山羊胡子,后头扎着小辫,穿着一身非常时尚的改良版长衫马褂。男子进来后,藏族女子喊了声师父。“卓茹,他醒了,你把窗帘打开吧,把他扶起来。”男子说道。
卓茹立即打开了窗帘,阳光迅速的布满了整个房间,几乎贴近地面的窗户让房间与外面的自然环境几乎融为一体。小梅扭头看去,窗外绿草茵茵,花团锦簇,顿时他想到了墙上的那首诗,格外的与眼前的情景契合。
男子做到了小梅床头,关切的问他:“小伙子,你怎么了,看你的样子,身体好像不太好?”
“是的,来到高原,我可能是缺氧,或者是偶感风寒,谢谢你们让我在这么好的地方休息。”
“应该的,我看你是外乡人吧,怎么会来到这里,你身上连一个包裹都没有,应该不是来旅游的吧?”
男子一连串的问题让小梅一下子没法回应,他笑了笑,“我……我是来走亲戚的。”
说完这句话,就听到男子大声笑着,笑了几秒钟后,男子严肃的看着小梅,“你应该没说实话,而且你根本不会说谎,你的表情出卖了你,你应该有隐情,不过我也是随便问问,你不说的话也没关系。”
小梅心想,自己反正是时日无多了,早晚都要死,还怕什么呢?说就说吧,反正都无所谓了。“这位先生,我来这里是来找人的,另外一个也是……”说到这里,小梅有点哽咽了,“也是什么?想死?”男子对着小梅说道。
听到男子这么说,小梅的心感觉像被掏出来一样,惊异的望着男子,“你怎么知道的?”男子微微一笑,“我会看相的,一般都可以看个八九不离十。你要找谁?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呢。”
“你能帮我吗?能让我不死?神仙都救不了,这个世界还有谁能帮我呢!”小梅丧气的说。
男子看到了小梅失望的表情,也是沉默了一会,屋内的空气瞬间凝重了起来,大家不说话了,男子踱步走到窗边,向外面看着,他凝望着天空,仿佛若有所思,“这样吧,既然你有必死之心了,那不如痛痛快快的过好最后一段时间,卓茹,你带这位小兄弟出去散散心吧。”
卓茹看了男子一眼,轻声道:“好的,师父。”
小梅听到这样的话,心里出现了一丝怀疑:他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会不会是骗我?但是我现在一无所有,也是一个快死之人,又有什么好骗的呢?小梅思来想去搞不懂男子的目的,心里又转念一想:有如此美丽的女子陪在自己身边度过最后一段时光,也算是弥补了自己的人生缺憾了,我又何必害怕呢,骗了我也是我赚到了。
“那太感谢您了,我也不知道用什么来回报您。”男子摆了摆手,“不用,今年好好休息,明天就让卓茹带着你出去吧。”
第二天凌晨,睡梦中,一双纤细柔软的手推醒了小梅,小梅睁开双眼,看到一张赏心悦目的脸庞,顿时睡意全无,是卓茹,穿戴整齐的站在身旁,小梅看了看墙上的时钟,1:30,然后又惊异的看着卓茹,他想不出来这个时候卓茹叫醒自己要做什么。“快点,我们要准备出发了。”
“出发了?去哪?”
“你别管了,起来就是。”说完后,卓茹走出了房间。
不一会,小梅走到了屋外,在不远处停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高大威猛。卓茹在车旁挥着手示意上车,小梅走到了车边,“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阿旺,他是我们的向导和驾驶员,也是我们最可靠的朋友。”
卓茹指着车内的驾驶室。车上坐着一个强壮的Z族男子,十分标准的民族打扮,他面无表情的看了小梅一眼,露出一副刚毅的表空,黝黑的皮肤眼睛却在黑夜中熠熠生辉,精气神充足。小梅看着阿旺,勉强的点了点头,上了车。
越野车在黑夜中快速的奔驰着,小梅在车上无精打采,睡了醒醒了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越来越亮了,睁眼一看,外面是偌大的一个湖泊,车子在湖泊旁的一片空地前停了下来。
车上的人都下了车,“这是哪里?好美啊。”小梅不禁给眼前的景色所震撼住了。无限的清澈的湖水,无限干净的蓝天,无限幽静的山谷,无限清净的地方,人迹罕至。
“这是我们的圣湖,据说来到这里的人,可以消除过去的罪业,净化自己的灵魂。”卓茹虔诚的说。
说话间,阿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艘小木船,看样子并不是十分坚固,小船看样子也只能坐三到四个人。阿旺跟卓茹说着什么,但是小梅都没听懂,想必是他们民族的语言。小梅也明白,卓茹一定是要带自己去湖水祈福了,他也知道自己从来都不信这个,但是面前有这样的美女,他干什么都愿意。
阿旺划着船,小船慢悠悠的向着湖中前进,微风徐徐,空气中飘散着水蒸气,这种湿度配合着还算暖和的温度,让人格外舒服,而对面又坐着一个少数民族女子,小梅似乎忘记了所有的不快。阿旺坐在小梅身后,一声不吭的划着船,小梅一边欣赏着周围的美景,一边又欣赏着对面的美人。
船越驶越远了,已经几乎看不到岸边了,忽然,小梅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蛮不讲理又异常强悍,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等他有反应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在冰冷的湖水中了,很快水已经没过了头,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我要死了。
他拼命的向上挣扎着,但他几乎没力气往上扑腾,他似乎也在慌乱中忘记自己会游泳这件事,在水里手忙脚乱了30秒后,他终于把脑袋弄到了水面上。他大口大口往外吐着喝进肚子的湖水,然后是一阵狂咳。他感觉这阵折腾,已经花完了自己99%的力气了,然而让他更加失望和愤怒的是小船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这艘船这在以极快的速度靠向岸边。他们要害我,他们要害我。
小梅这样对自己说。他从来没有如此愤怒,简直是狂躁的暴怒。“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我死之前一定要找到他们。”想到这里他拼命的向岸边游去。
湖水激荡着、翻滚着,小梅以极慢的速度向岸边游去,以他这种速度游到岸边几乎比中乐透还难。终于,他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毫无反抗的沉了下去。
他睁眼看着头顶的湖面,耳边反复出现了车上奇怪男子的声音:女人、水、女人、水。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人竟然会事先给他提示即将发生在他身上的灾难,而且是如此迅速的成为现实。而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小梅闭上了双眼,脑袋里也没有多少氧气可以让他去思考了。
一声巨响,一个矫健的身影扎进了湖水中,一双大手一把抓住了小梅的手把他往湖面上拉。
“哎,醒醒,你还好吧。”小梅的脸被轻轻的拍着。
小梅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了湖边,岸边生起了篝火,衣服在篝火旁烤着,看上去几乎已经干了,时间应该已经过去很久了。他坐了起来,是卓茹在拍打着他。“你走开,你为什么要害我?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卓茹笑了笑:“你不是想死嘛,怎么还拼命往上游啊?”
小梅一时语塞,“我是希望这么死吗?”说完后,他甚至想抽眼前这个漂亮女人几个嘴巴。
“死在圣湖里你就可以解脱了,真的。”
“呸呸呸,你骗谁呢,你怎么不死在里面呢?那既然能解脱,你干嘛又来救我呢?”
“我们看到你求生意志这么强,拼命往岸边游,我们想大概你还不想死吧,所以我们掉头又来救你了。”
“那我是误会你了咯?我还要谢谢你?”小梅向卓茹发泄着愤怒。
“算了,别跟他废话了。”阿旺用不太标准的国语说着。“他不是要死吗?这里风景不错,我们开车回去吧,把他留在这里。”说完后,阿旺开始灭火,收拾行装。
看着他们即将离去,小梅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言语,他站了起来,又不知道现在这种状况要说些什么,想了半天,找台阶下的话一句也找不出来。忽然,肚子里一股气流往上一涌,刚才喝了半肚子的水全部吐了出来。
吐完这些水差点没要了他半条命,这些水毫无准备的从嘴巴鼻子里喷出来,差点让他窒息了。
等了一分钟左右,他才慢慢缓过来。说也奇怪,他忽然感觉自己好多了,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无力感消失了一大半,精神也比原来清爽多了。
此时,他瞬间有种忏悔之情,但是他看着即将离去的两人也不知道说什么。此时,阿旺已经坐在越野车的驾驶室里了,而卓茹也已经进了车内,车门还未关上,卓茹冲着他微微一笑,“上车吧。”
听到这三个字,小梅感觉此生都未曾这么幸福过。他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向越野车挪动着。
车辆在落日的照射下在一片苍茫的大地中行驶,一直到天色昏暗,天上繁星点点,依然是一片静寂和安宁。沉寂中,车中传来了美妙唱诵:
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
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
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
出户独彷徨,愁思当告谁。
引领还入房,泪下沾裳衣。
虽然没有音乐,但是在这种夜幕中,听到了如此幽婉柔美又富有深情的唱诵,结合眼前的此情此景,无不让人心情荡漾。卓茹那清亮的嗓音在夜空中萦绕,感觉就像一百个羽毛在撩拨心弦,又像针管里吸满了感情,一下子扎进了心扉,被极快的速度的推进了进去。
几分钟后,卓茹的唱诵停止了,小梅还沉浸在美妙的声音中。过了一会,小梅忍不住问,“卓茹,你唱的太好了,你这种唱法我从来未曾听到过,既不是歌唱,也不是朗诵,你竟然把一首古诗词吟唱得如此美妙,你是怎么学会这么奇特的方式的?”小梅的脑中满是问题。
卓茹没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过了一会,她说道:“以后再告诉你。”小梅满脸失望,他心里清楚,自己的以后不知道还能延续多久。
“你叫什么?你到底来LS是做什么的?”卓茹问了小梅一个措手不及。
小梅踌躇了一会,“我叫梅栋熙,我……我是被公司派来找一个叫老刁的人。”
“什么?”卓茹回头睁大了眼睛望着小梅,而车辆发出了一声急刹的巨响,三个人同时往前冲了一下,,越野车刹停了下来,小梅的头狠狠的撞在了前面的靠背上。此时阿旺也用惊异的眼神望了一眼卓茹,眼神中这位大汉竟然露出了一丝害怕的神情。
“不可能,不可能,你绝对不可能找到他。”卓茹小声的对自己和周围的人说着。小梅惊奇的发现卓茹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种不知所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