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教的日子在每天充实的教学中很快就过去了一半。在第6天的交流会上,队长给我们发了一个名册,名册中有10位小朋友的详细介绍。队长说这是王校长给出的黄龙中学最贫困的10名学生名单,今天要完成一对一扶助的筛选。
胡老师已事先把这些学生按照住址分布进行了排列。其中在玉龙村有3名,大平村1名,大龙村4名,金龙村和土平村各1名。由于大龙村的4名正好是我们初二的学生,玉敏又主动要求跟我们一组,队长便定下大龙村的4名同学由高进带队进行一对一帮扶。
由于这几个村离学校较远,我们只有一台车,所以在接下来的3天每个组轮流开始做家访工作。我们组就定在了明天。
大龙村离黄龙中学有5公里的路程,加上山路不好走,所以我们上完课后直接在中巴车上解决晚饭,希望能节省时间早去早回。
一路上,我们都在讨论这4位需要扶助的同学,4位同学中只有一位是女生,高进把她分给了郭玉敏,其余由我们剩下三人灼情受领。我默默地看着自己即将扶助的这位学生介绍。
刘福生,15岁,父母因病去世,现与奶奶相依为命,奶奶靠制作鞋垫草帽为生。家里亲戚还有二叔一家三口,务农,平时少有来往。刘福生给我的印象也是极为深刻的。这个男生个子虽然瘦小身体却很结实,皮肤黝黑性格内向,英语极差。平时课余时间总是一个人坐在那儿学习或者发呆。高进把他分给我应该是希望我能在英语上对他有所帮助。
到达大龙村后,为了节省时间,我们4人分两组行动,2小时后到下车地点集合。由于张怡茹的扶助对象是一单身父亲和儿子,为了安全着想,高进与怡茹一个队,而我和郭玉敏一队。
我们先去了郭玉敏的扶助对象李光珠家。
光珠是留守儿童,父亲在城里做保安,平时跟哑女妈妈和瘫痪的奶奶一起生活。交谈中我们肯定了光珠在学习上的用功自觉,如果能得到家里的支持再加上她自己的努力是很有希望考上高中的。玉敏还表达了会对光珠长期资助下去的想法。家访进行得很顺利,我们将一大包学习用具赠予光珠后便开始往福生家走去。
快到福生家门口时,听到他们家里似乎有客人,比较热闹。原来是福生的二叔一家也在。
老师快坐,坐。福生才刚到家一会儿,正在里屋帮奶奶做饭。二婶子很热情地招呼我们。
我看看这间屋子,一张大床,一张大桌子和一个大柜子,几张破旧的板凳。难以想象这就是一个家的样子,真正的一贫如洗。
“你们是福生二叔家的吧?来看望奶奶的吗?”我问到。
“啊,是啊。”这时候二叔的儿子过来抢走了给我们的小板凳,小孩子约摸3、4岁的年纪。二婶子看到小孩儿不懂事,开始用方言教训起来。
我赶紧说不要紧,我们不用坐,然后转头想问二叔这孩子多大。却看到二叔正微眯着眼痴痴地打量着正在看墙上奖状的玉敏,全然没有注意到我的眼光。
玉敏今天穿着一件白色及腰薄T恤短袖,隐约能看到里面的黑色文胸扣带。下身是一条紧身微喇牛仔裤。这身装束把她前凸后翘的身材包裹得完美精致。
不知这二伯看了玉敏多久,我心里暗叫不好,他不会是个色狼吧。这时听到福生背对着我跟我打招呼。原来他正端着菜出来摆桌儿。我赶快拉上玉敏来帮忙。
二叔一家看到饭菜摆好了便坐到了饭桌上,也招呼我们一起吃。我们连忙摆手,说明自己在车上已经吃过了。我看到福生站在一旁并没有打算吃的样子。
“福生,你怎么不坐下吃饭?”我问道。
他摇摇头。奶奶看到福生的样子,又看看吃得正香的二叔一家,叹口气,给我们比划1根手指头用方言说着什么。
“我平时只吃中午一顿饭。”福生解释到。奶奶跟我们比划完又对福生说了什么,福生才进里屋又去拿了一副碗筷坐下吃起来。我看到福生的样子有点哽咽。猜想今天这顿饭恐怕是因为二叔一家来了才做的。看到家徒四壁的屋子和年迈已高的奶奶,我深深的感到这个瘦小男孩儿肩上所背负的重担。不一会儿福生已快速吃完饭,然后对我们说。
“老师,你们跟我到里屋去说话吧。“
所谓的里屋其实就是厨房。
福生等我们进到里屋后关上门小声地说,”老师,今天我不知道二叔会来,早知道他会来我绝不会让你们来的。“
“为什么?“
“我二叔平时爱惹事。还有他,他。。。“福生怯生生地看着我们。
“他什么?“玉敏也有点着急。
“爱摸女人,还因为这个跟人打过架。“
“啊!“玉敏捂住嘴,吓得花容失色。
我刚才已经看出二叔的毛病,并没有表现得很惊讶。不过我也有些担心玉敏,毕竟刚才那二叔就盯着她看呢。
现在最要紧的是让大家不要惊慌,被二叔看出什么,这种人说不定破罐子破摔倒真干出什么事儿了。我便说,
“不用紧张,我们是从城里来的,你二叔这么大年纪了,也多少明白事理。况且二婶和他儿子都在这儿,他不敢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
玉敏听我这么说也放下心来。
“趁他们在吃饭,我现在抓紧跟你说几句就走,尽早跟高老师他们汇合。“
于是我打开门,提高噪门,故意让外面的听到我是在与福生聊学习。
“福生你为什么觉得学英语没用?“我想到第一节课我问福生对英语的看法时,他说英语没用那坚定的神情。
福生想了想才对我说,“老师,我根本没打算上高中,语文数学学一学对以后的生活还有帮助。可是英语我以后完全用不上“
“哦,原来如此。“我点点头,”那你以后想做什么样的工作?“
福生没有立刻回答,但很快他就有了主意。
“老师我以后想当保安。李光珠的爸爸就是保安,听她说保安要穿制服,还能抓坏人。“
“嗯。我看你身体很结实,如果再多吃点饭,长高一点,很有希望当上保安哦。“
“真的?如果我能做保安,我一定会做得很好。”小伙子眼睛发亮。
“嗯,这就对了。不过老师也要提醒你,身体结实个子又高的男孩子特别多,大家可都想当保安呢。”
“啊,”福生一下子泄了气。
“不过要是你会英语甚至还能简单地用英语说几句话,那就不一样了。大公司绝对都抢着要你。“
福生兴奋地说,“是吗?老师,真的好好学英语就能当保安?“
“嗯。老师不会骗你,会识字,算术、英语、又强壮的小伙子谁不喜欢呢,别说保安了,更好的工作也没问题。“
“唉呀,老师啊,你跟他说这么多,他哪懂啊!“二叔已吃完饭走了进来笑眯眯地对我说。
玉敏有点害怕,拉住了我的手。我反握住她的,已经冰凉了。我得赶快想办法走了。我心想。
“呵呵。正因为不懂所以才需要我们这些老师来教啊。好了,二叔,我们一会儿还有个学生家访,你慢慢吃,我们先走了啊。“说完我拉上玉敏就往外屋走,二叔放下碗筷几步就跨到我们前方两手一摊刚好挡住了出口。
”唉,老师,你们这难得来一次,我对福生这娃很了解,我再给你说说福生这孩子的情况。“
“二叔,福生的情况王校长已经跟我们讲了不少,你看时间不早了。一会儿高老师他们要过来找我们了。“我抛出高进,希望这二叔知道我们还有人多少会老实点儿。我表面上还保持镇定,但手心也已经冒汗。
这时二婶子也进来了,趁出口被打开,我赶紧拉上玉敏跨出里屋,这才向二婶子道别。二婶看到天色已晚倒是没有多加挽留。福生也跟着走了出来,随手关上了里屋的门。我们三人都大呼一口气。
我把放在外屋的一包学习用品递给福生,鼓励福生不要放弃学习,也招呼奶奶好好保重身体,并且转达了我以后会长期资助他的消息。福生很开心,还向我保证说以后会好好学习英语。这次的家访也算有所收获。
正当我们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里屋传来二婶子一声惨叫!随后听到二婶用方言漫骂的声音。福生赶紧跑进去,随后也大叫一声。我正想进里屋看看情况,却被玉敏一把拉住。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正犹豫不决时,二叔却惊恐地跑了出来。
他深深地看了玉敏两眼并没多说什么便直接跑出了屋外。我不再犹豫立刻冲进了里屋。眼前的景象让我不堪入目。只见二伯母上身仅穿着内衣,大腿上一条长长的刀口正大股大股地冒着血,旁边摆放着一把菜刀。
二伯母按着自己的腿呲牙咧嘴地又哭又叫,福生跌坐在一边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玉敏和奶奶也过来了,大家都被眼前恐怖的景象震住。
“快,玉敏,你和奶奶看住二婶的孩子,别让他跑进来。“玉敏也反应过来,立刻转身抱起正要跑过来的孩子就往门口走。
“福生,福生。“我连叫几声这孩子才反应过来。
“你知道何文军和严永平家吗?“
福生点点头。
“快去那两家找高老师和张老师。让他们把车开过来。“
福生像是明白了什么,一咕溜地爬起来就往外跑。
我不再耽搁,拿起灶台上的大剪刀把二婶的大汗衫剪断三分之一,用大的一半来档住她的上身,再将小的一半平分成两条,从中再剪开变成两个长条形,用其中一条按住二伯母伤口的出血处。以前校红十字会培训时讲过严重刀伤的紧急处理,幸好自己还有印象。再将另一条用力把伤口包扎起来。做完这些事我已精疲力竭,全身上下也是血迹斑斑。接下来我也不知应该做什么。很想安慰安慰二婶,但又不知如何开口,便索性闭上眼按住伤口乖乖等待救援。
过了20分钟左右,高进和司机师傅才过来。高进第一个冲到现场,直奔我眼前。他看到我一身血迹大惊失色,心急如焚地问我,
“你没事吧?哪里受伤了?”
我看到高进也第一时间站起来。
“没事没事,快,高进,二婶的血我暂时止住了,赶快送去医院。“我正要弯腰打算与他一起把二婶扶起来,他却一把扯住我的手臂将我拉到他面前,我差一点就跌到他怀里。
“让我先看看你有没有受伤!”他急切地上下打量。
这时司机师傅也进来了,他一进屋直接抱起二伯母就走,好像是早已明确分工过似的。我看到二伯母被救走这才缓下神来,看着他六神无主的样子也有些动容。刚才我要是真出什么事,他会不会很伤心?我慌忙朝他挥手说,
“我真没事,这些都是二婶的血,包扎时溅到我身上的,我只是特别累。”说完我推着他准备往外走。高进并未挪动身体,而是突然将我打横抱起。
“你这是干什么?我又没受伤。快放我下来,大家看着多不好。”我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别动!从现在开始不要说话,你不是累吗?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那二婶那边。。。“
“有我在,你不用担心。“他看我的眼神温柔至极,我此刻竟心动到无法呼吸。。
到小巴上后,高进将我的头靠在他坚实的臂膀上。为了避开众人的眼光,我只好两眼一闭装傻假昧,尽情享受他给我的这份温暖和安全感。
呼,被他这样揽着我怎么可能好好休息嘛!我心里又喜又羞。
很快二婶被送到了镇上的医院。由于我已做了止血处理并没有造成大量失血,所以医院只需及时清创缝合就可以了。
二叔也闻讯赶来,被奶奶一通大骂后才得道出原委,原来是夫妻间想温存时被灶上的菜刀掉下来砸到了大腿上。
在回去的路上,大家都议论这二叔一家太不靠谱,怜悯福生这孩子摊上这么个二叔也是倒霉。只有我心知肚明二叔为何会突然想做那种事儿,我们走后里屋究竟发生了什么?看刀伤根本不像是掉下来砸到的。但既然受害者都想大事化小,我也没必要再深究。也有些心疼福生,这样的家一定会给他以后的生活造成拖累。同时庆幸的是我和玉敏今天有惊无险没有受到伤害。
在车上,高进一直没有说话,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也懒得去理会,毕竟要是被高进发现什么端倪问出前因后果就尴尬了。回到宿舍后,我们向队长汇报了这件事情。发生这么大的事队长临时召开了紧急会议,对之后的家访活动做出了调整,还要求大家尽量避免单独出行,保证最后4天的支教活动顺利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