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段时间一直有一个断断续续的梦出现在余良的脑海里,不那么清晰,就像是一个断节的情景故事的上演,可是每次醒来以后,梦又会变得模糊不堪,不过随着梦见的次数越来越多,烙印自然也越来越深,于是也能记住一些梦境的片段,只是,梦里的东西,它能是真的吗?
余良皱了皱眉头,想放下梦里那些场景不去想,可是脑海里却又总是不由自主的浮现起。
做事时不集中注意力的结果,自然就是让看着憨厚傻的他显得更傻了。
“余良!余良啊!唉,这孩子,咋就这么憨傻,真是……”声音未落,一位老农出现在不远的山林拐角处,约摸有着六十多岁的年纪,本来身材就不高,佝偻着走路看着就更矮了,戴着一顶和他脸颊的黑有得一拼的草帽,帽顶已经烂了一个洞,露出灰白如草芥的头发,真的就像是从那里面长出来的杂草,看着就和这帽子有着相同的年份。身上穿的衣服看起来也真是有一定年头了,虽然没有显眼的补丁,但是那种灰白的颜色无一不显示这是一件被洗过很多次的旧衣服,旧到分辨不出布料本身的颜色。唔,还有脚下那双草鞋,嗯,看着蛮新的,是啊,草新而已,鞋底子都磨得变形,就差穿底了。
老农拿着一根已经不直的扁担,快步走向余良,虽然步子有些跛脚,但是依然很稳健。不一会便站到正蹲在田埂上的余良面前,一扁担就插在余良的身边。
“刚刚张家娃子又跟我说你在这里发憨了,什么也不做,你看看,你看看!啊?这鸟都要把谷子吃光了,它们吃饱了,咱爷俩吃啥?你能不能上点心?啊?”老农显得有些上火,但是还是很容易看出这其实一个心很好的老人,话语间是着急上火,却是听不出冲余良发火的语气,有的更多是一种心疼。可不是呢,农家一年,可不就指着这一季的粮食,这可是生存之本。
“哦。”余良好像这会才缓回了神,望了一眼扁担,再望了一眼老农,最后望了一眼眼前的谷田,可不正有着一伙食谷鸟在他们家的田里的谷子上欢快的进食,肥硕的身子飞来飞去,喙里还发出难听叫声,好不热闹,没过多久,很明显的就看见谷穗变秃了一些,少了些谷穗的秧苗都好像挺直了一些。
也难怪老余会着急上火了,现在是夏末,正是粮食成熟的季节,然而每到这个季节,都会有谷鸟迁至,以谷为食,他老余家也就眼前这一亩三分地,少一粒谷子恐怕也会让他难睡个好觉。
余良,慢慢站起身,伸手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双腿,扫视了一下周边别家农户的田地,却见别人家的田里没有一只谷鸟,显然都被驱赶,然后再因为他的发呆走神,谷鸟也发现他这里才是一片安全的进食之地,于是纷纷落进了他老余家的地。
嗯,与此同时,还有家家的守田邻居带着看热闹的笑,正抱着手向余良这边指指点点,话语间无疑还是说些他余良如何傻憨什么的,这些余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可是很多时候,事情真的往往不是大家所想的那样。
确定鸟群全聚集在自家的田里无一遗落后,余良面无表情地后退了一步蹲了下去,这才发现,原来他屁股下面还放着一堆碎石头。一堆石头,一群肥硕的谷鸟,任谁也能猜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这石头是干啥的!你赶紧给我住手!会打掉谷子,回头还吃啥?!”老余这下可就真急了,气得嘴唇发抖,连忙就要蹲下去拦余良,心中暗恼余良咋就这么憨傻,照他这么赶,鸟是赶没了,恐怕谷子也要去一小半甚至更多,这可真承受不起。只是他毕竟老了,哪能有余良快,余良看着是憨傻,年纪也不怎么大,但是胜在年轻啊,真要做什么哪是他老余能挡得了。
余良根本没理会老余,捡起一块碎石“呼”的一声就随手一挥,碎石应声脱手而出。
谷地中一只飞得偏高的谷鸟,碎石带着一股劲风直直的飞向它,强大的力量竟是将田里的谷穗分开了一条小道。随后碎石准确的将那只谷鸟的鸟首打烂击穿,然后带着依然不轻的力道越过了谷田的距离,没有伤到一粒谷子,这时候,被微微分开穗道这才慢慢合拢,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一边伸手想要阻挡的老余瞬间就被余良这一手惊呆了,就连脸上“绝望”表情还没来得及收起。
以为这就结束了?并不是这样,事情正在正常发展着,一只谷鸟的死亡引起了众多谷鸟的惊慌,纷纷发出尖叫声向上飞,如果是赶谷鸟的话,这确实是成功了,以谷鸟胆小的心性恐怕得飞走一刻钟上才敢再回来,不过以为余良只是为了赶?
抱歉,你吃了我的谷子,我就要吃了你,很公平。
只见余良吸了一口气,两只看着有些稚嫩的双手犹如两台飞快运作的超小型投石机,飞快抓起地上的碎石击像飞起的肥硕谷鸟,超高的频率直接带起一股不小的强风刮向谷田,引得谷穗左右剧烈摇摆着,随后一只只谷鸟被击中打穿,就像是大大的饺子,纷纷下落。
最多也就四五个呼吸时间,谷地里就安静了,跑得了的谷鸟也跑远了,跑不了的,也就只能死那儿了。
余良这一手无疑惊掉了在场所有人的下巴,这么小的孩子哪来那么大的手劲?打穿谷鸟不说,还能保证小石头飞越谷田不打到谷子。
然而更惊奇的是,被打死的谷鸟本该落入谷田,压坏谷苗,此时却是纷纷死在了“穗面”尖上,这谷穗尖哪里有力量支撑住一只就一两斤重的谷鸟?
于是,大家就都看到了老余家的谷地里,谷穗尖上神奇的“摆”了一堆谷鸟,怎么也不下二三十只。
而这时候,余良才两手互揉着胳膊站了起来慢慢走进谷田,小心翼翼的模样也在告诉他们,他真的也很爱惜这一年的收成。
“天呐,这傻小子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小年纪就有这么神的劲头和准头。”诸多邻居失声,目瞪口呆地看着余良在谷田里小心翼翼的避开谷苗,向那堆谷鸟前进,虽然表情看着还是憨厚傻,但是这动作的轻灵和避让,哪有半点真憨的模样。
很快,秘密揭开了,余良走到离谷鸟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伸手从地里拔起了一根小木桩,桩头上绑着一张做工粗糙的网子,原来他把网定在了比谷穗稍低一些的地方,谷穗穿过网子,正好让网和桩子很好的隐藏了起来,所以此时被打落的谷鸟都直接落在了他定的网上,不会给谷穗带来严重的伤害。
谷田中整张网子布置得很好,并且越往中心,支撑网子的小桩子就打得越密集,就是为了增加中间的承受力,防止肥肥的谷鸟落下压烂网子,继而落入田里压坏谷苗。不过,事事也不可能算得太准,毕竟再怎样也确定不了谷鸟群所处的位置就会在网子的正中心,所以“谷鸟堆”与网子中心还是有所偏差,不过万幸的是,网子还是挺结实,谷穗并没有受太多的伤害。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余良绕着整个布下的网子,将打下的小木桩连着网子一根一根往里收,很快就到了那堆丧命的谷鸟面前,然后几边一收拢,鸟堆变成一个超大的包裹,一只手收住将其稳稳的往肩膀上一掀,再一手扒拉着谷苗,慢慢向外走,稳稳的步子竟是和他空手时的样子没什么区别。
田埂上的老余嘴巴张着,露出一口泛黄泛黑的牙,呆呆的看着余良一个人做着这一切,直到余良走到他面前抽走了那根不直的扁担,转身就向老余来时的路慢慢地走远了才回过神,余良和以往一样,一句话也没有说,而老余则是咧开了大嘴,突然笑得很欢实,向着前面那个已经快赶到他身高的少年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