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西亭巷口,因其地理位置连接中心街道,所以过来人往络绎不绝。
无名所言果然非虚,自从吴正生换了个地方练习应气术后,感知力比之以往,却是有了不小的提升。
这里人来人往,每个人又形态各异,性格大有不同,每当吴正生闭着眼睛,静静坐在那里时,脑海中总能“看”到那些行人形形色色,有的面带微笑,有的小孩哭闹,他甚至可以隐约察觉到行人的某些细小动作,比如隔壁包子铺的老板又发善心,给乞丐派发免费肉包子;再比如谁家小孩皮闹,偷偷拿了大人的钱袋。
吴正生心中大起兴奋之感,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不用眼睛也能看到周身的这诸多景象,难怪无名前辈走起路来脚步生风,一个盲人走那般快,却从未磕磕碰碰过。
这日吴正生按照惯例去西亭巷口练习应气术,算起来今天已是第五日了,清晨阳光挥洒人间,吴正生先是照常到了那包子铺,叫了一碗白粥配上一个肉包。那包子铺的老板也是照常给了铺前两三个乞丐每个一个免费肉包。
“老板,瞧您这善心大发,回头老板娘可又要将您训斥一番了。”吴正生吃完结账时顺手在桌上放了两个铜板,打趣道。
那老板憨厚一笑:“她就是整日里不骂我两句,那便浑身难受。”
吴正生顿觉有趣,笑着摇了摇头:“好啦,我这便走了,明日再来您这吃早饭。”
那老板顺口吆喝:“好勒,客官慢走。”
吴正生微微一笑,刚准备起身离去,却听见包子铺外面一阵吵闹。
“滚开!臭小子活腻歪了?!”
吴正生转身望去,只看到一名身穿铠甲的将军此时正一脸凶横的朝着一名儿童怒吼着。
这时旁边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登时跑上前来,紧紧抱着自己的孙儿,口中惊吓至极:“将军饶命!孩子还小不懂事!”
那将军见老人护着孙子,口中咧嘴一笑,抬起他那穿着硬厚皮靴的脚,便大力踹了上去:“老不死!怎么看孙子的?!”那一脚下去,却是将老人踹了个四脚朝天,老人年事已高,哪经得住他这般踢踹?立时便躺在地上嘴角一口鲜血溢出。
那儿童见自己爷爷被人踢踹,吓的嚎啕大哭,可那老人却似感不到痛一般,赶紧又跪回原地,搂着自己那孙子,不住叫着:“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吴正生却瞧见那将军的脚下,正踩坏了一个模样可爱的拨浪鼓,想来这将军把儿童的玩具踩坏,儿童心中委屈,才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吴正生平日里最见不得百姓受苦,此时见那将军蛮横无理,顿时气上心头,鼻间一哼,就要上前打抱不平。可自己刚要过去,却感到有人扯住了自己的袖子。
“咦?”吴正生心中惊讶,自己应气术练习甚久,寻常人等若是靠近自己,必定会被感知,这会儿怎的被人扯住了袖子,却浑然不觉?
只见包子铺里,吴正生旁边的桌上,赫然坐着一位中年男子,那男子面如刀削,眼神凌厉,此时正轻轻抬头,朝着吴正生望去。
“那将军是艾尔文防线的守关大将,与当朝太师孙良更是直系上下属,你即便上前阻止了,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那老头日后也必定要糟。”
吴正生眉头一皱,听那男子竟是让自己不要搭理此事,心中顿时大为不悦,言语不善道:“阁下的意思是任由那将军伤害百姓了?”
那男子冷笑一声:“有的时候,好心不一定能做好事。”
吴正生鼻间一哼:“你什么意思?”
“护着孙子的那老头,打也被打了,骂也被骂了,等那将军心中的气出完了,爷孙俩自然会相安无事,你这会儿过去,只会让那将军面上无光,反而大起杀心,你不过寻常百姓,却有何本事可以阻止一位将军杀人?”
吴正生闻言竟是无言以对。
“这...难到寻常百姓就注定任人宰割?”
那男子眼睛微熏,好像在想什么事情,口中轻声说道:“没错,这就是命。”
此时包子铺外的那将军一口浓痰吐在老头身上,口中得意大笑,瞧着那地上的拨浪鼓,登时又往上踩了两脚,这才出完心中怒气,大摇大摆的走了。
那老头紧紧护住自己的孙子,不住磕头,口中叫道:“谢将军饶命!谢将军饶命!”直到那将军人已走远不见,老头才敢扶着孙子从地上起来。
吴正生眉头深深紧锁,心中更是愤愤不平,那男子却冷声一笑:“你叫吴正生吧?”
“嗯?”吴正生一愣,这男子能在自己丝毫不觉的情况下靠近自己,想来武功定是不弱了。这会儿他又念出了自己的名字,却不知他究竟是谁?
“阁下认得我?”
那男子点了点头:“算认识吧。”
吴正生心中疑惑:“不知道阁下名讳?”
“我叫巴恩。”
“巴恩?”吴正生深思,却是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那男子见吴正生没听过自己,顿时自嘲一笑:“四大剑圣明明有四人,可世人却只识西岚,就像那科举考试,世人谨记的永远只有状元,榜眼和探花又有多少人问津?”
吴正生见男子神态自嘲,听他言语好似自己与剑神西岚是同等人物,顿时心中警惕。
“不知阁下如何认得我的?”
巴恩喝了口茶水,淡淡说道:“熊风云是你至交?”
吴正生一愣:“你认得风云大哥?”
“也算不上认识,只希望日后他不要与我为敌...”说到这里,巴恩仰起头来:“我可不想和那鬼手打架。”
吴正生一听他竟知道熊风云的鬼手之事,立马惊讶:“你怎知道鬼手之事?”熊风云虽有鬼手,但无名常常警惕他,万不可将鬼手公之于众,所以这事一直少有人知,便连熊风云的救命恩人何颖倩,熊风云也未告知。
巴恩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世上是没有秘密的,再隐秘的事,也迟早会有人知道。”
吴正生继而问道:“阁下刚刚说不想与我风云大哥为敌,难道阁下要做什么对风云大哥不利之事?”
“笑话,我巴恩还不至于去欺负晚辈,只不过...”巴恩顿了顿:“你们俩贵为无名的徒弟,我日后在做某些事时,希望你们不要干涉。”
吴正眉头紧皱,却不知巴恩所指何事?
刚要再问,那巴恩却一个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吴正生呼了口气,至此都没明白这人说话是何用意?只能暗自摇了摇头:“怪人。”
转身看去,方才被欺辱的爷孙二人,已然离去,吴正生心中却颇为无奈,想这世道为何如此不公?难道真应了那句:胜者为王败者寇,只重衣冠不重人?
“呆子,我的两千万,什么时候还?”
“咦?”
吴正生正自纳闷,耳中却又忽地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回头望来,只见一位婀娜多娇,身材高挑的女子站在眼前。那女子柳叶弯眉,淡如秋水。青葱玉指正插在腰间,朱唇皓齿微微张开,一双凤眼紧紧盯着自己,大有逼问之意。这女子不是凯丽却又是谁?
吴正生没想到凯丽竟然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听她口中提起两千万枚金,吴正生顿时脸色一红,口中喏喏说道:“凯丽姑娘...你不是说期限...十年么...”
凯丽却柳眉一皱:“我怕是再不找你要钱,你就快把本姑娘给忘了吧?”
吴正生赶紧挥手解释:“哪有的事,我...我只是一时之间凑不到这许多钱来,所以...”
凯丽冷哼一声:“你这几日,是不是在躲着我?”
“没有没有,我怎会躲你。”
凯丽却青葱玉指拿起一只筷子把玩起来,口中阴阳怪调:“是嘛,却不知是谁,白日里路过我家门前,呆子也似的站在那里,不知脑子在想些什么?”
吴正生闻言,却来了个打死不认,口中慌忙说道:“是嘛,那人忒也奇怪,却不知究竟是谁。”
只见凯丽凤眼一瞪:“是个无耻下流之辈。”
吴正生一阵头疼,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凯丽姑娘,我这有些铜板,先算作利息还你。”说着话,便从袖袋里零碎掏出十几个铜板,这些铜板都是吴正生上山砍柴,摸鱼抓猪,到集市上卖来的钱,这会儿尽数给了凯丽,他心中倒是不由得一阵心疼。
“哟!这么点钱,老娘上次光是请你喝酒的钱,可就不止这点了。”
吴正生咽了口唾沫:“这...凯丽姑娘,那顿饭不是说好了你请客的嘛...”
凯丽却将头一撇:“你见过男女吃饭,还要女人掏钱的?”
“啊?”吴正生脸色苦瓜:“那,改日正生定会回请凯丽姑娘吃顿美餐。”
凯丽闻言却双眸流光,只见她柳眉一挑,登时说道:“下馆子就不必了,老娘山珍海味吃腻了,倒想有人能亲自下厨,给老娘弄些粗茶淡饭。”
吴正生听得此言,哪能听不出其中意思?可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吴正生欠了凯丽两千万枚金外加一顿山珍海味,此时又哪敢不从?只能忙忙点头:“既然这样,那明日晚饭,凯丽姑娘便来无名前辈的居所,虽说正生的手艺不及酒楼大厨,但家常便饭,味道还算不坏。”
凯丽却眉头轻皱:“无名?那瞎眼老头?”
吴正生赶紧说道:“凯丽姑娘,无名前辈德高望重,你怎好对他如此不敬呢?”
凯丽却毫不在意:“为何要去他那?不如...”凯丽嘴角一笑:“你到我家去,就我们俩。”
吴正生想起那夜自己做出的荒唐事情,哪还敢再与凯丽单独相处?登时脸上惊吓:“这,太不稳妥了,我看我们还是去无名前辈那里,虽然设施简陋,但别有一番风味的。”
凯丽柳眉一挑:“好吧,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