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战处,已有数头卫狼冲入阵中,宛如巨型坦克横冲直撞,来去如风,所过处,梅花枪阵便被纷纷击垮,唐氏子弟只觉一道黑影晃过,还不及回枪应对,便被掀向半空,亦或被踏为肉泥。
此时此地,百丈方圆已成修罗地狱,各种残肢断臂,细碎五脏碎末随处可见,地面流淌的殷虹鲜血淌着热气,令人作呕的腥气化作浓浓的烟云。众人衣襟早已被鲜血染成暗红,唐氏子弟褐色铠甲上,有汩汩鲜红流淌。
“嗷呜——”头狼发出不甘嗥叫,阵中狼群攻势稍缓,便立即有几头狼掉头冲向隔离带。卫狼后发先至,率先冲入其中。只是不到数丈,便有几只从树梢急坠而下的噬尸蚁粘黏其上!卫狼飞奔不过数丈,便从空中坠下,利爪在地上犁出道道深沟,庞大身躯将灌木丛拓出一个长长甬道。
噬尸蚁涌上,弹指间便是一座座巨大蚁山,在过得片刻,只余片片森然白骨,众人无不遍体生寒。
尚未来得及冲入隔离带的幼狼,以及几头卫狼见状畏惧不前,狼眼中竟带着恐惧。趁狼群愣神之际,众人毫不停歇愤愤举戈相向,片刻间,狼群便死伤无数。
似是知晓逃脱无望,狼群又重新返回战圈,几头幸存头狼更是厉眼中蹦出火花,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场中那个始作俑者,数道凄厉吼叫划破天际,卫狼便直奔窦开元而去!
“开元兄,小心!”乐鹤抱着洛怜芙在地上一个翻滚,堪堪避过碾压而来的卫狼,见窦开元岌岌可危,不由出声大吼。
窦开元早已作了防备,脚下一勾,挑起一个半满箭筒,手中长枪直撑于地,双手用力,脚下一蹬,便借奔跑躲闪之力弹上唐家大车顶棚。
“鹤兄,掷弓于我!”
乐鹤回首看去,昊英弓便在身旁不足一丈处,便就地枪尖一挑,挽个枪花,昊英在枪尖旋转数圈,便直奔窦开元而去。
只是卫狼来势凶猛,不等昊英弓至,便已至大车旁。窦开元向下猛力一蹬,便向着昊英方向飞去,脚尖刚离开车顶,只听轰的一声,大车便被撞得粉碎,里间货物四散,带起阵阵烟尘,却不是是唐门何种制毒材料的粉末。
窦开元身势下坠,眼看昊英便要从头顶飞过,慌乱中,见脚下正是卫狼臀部,便脚尖一点,身躯拔高数尺,险险接住。
卫狼身躯庞大,却迅疾无比,转眼间便调转身躯,窦开元下坠之时,硕大狼口已张开在正下方等候,猩红长舌不断蠕动,数尺长獠牙如厚厚白色钢矛,狼眼中迸发阴冷的狠厉。
狼群后继无力,仅存几头卫狼又皆被窦开元引走,唐氏梅花枪阵已然占据上风,不少唐氏子弟眼见这一幕,便是心惊肉跳,若窦开元陨落,卫狼得出空闲,便有暇对唐家再次发动攻击。届时,唐家损伤将更为严重。
乐鹤再次挑翻一头幼狼,双眸死死盯住那半空似是逃生无望的身影,看他在这种绝境下将如何破解。他可不认为窦开元会束手就戮,他可知道,这家伙真正实力远远不及表面所展现那样,这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人,落枫坡那一箭,有如深深烙印,刻在心头,抹之不去。
窦开元在半空中反手摸向箭筒,抽出一只箭羽,迅速搭在昊英弓弦之上,一边急速拉动,一边在半空画圆。箭镞对准狼头之时,弓身已被拉至满月,此时脚尖距离狼首不足三尺!
卫狼似是察觉危险,不再等候窦开元自然坠落,便要先下手为强,脚下发力,庞大身躯腾空而起!
“咚——“与此同时,昊英弓发出沉闷声响,一道蛇影划过,便从卫狼柔软舌头穿过,从腹部穿出,直插在地面,箭杆没入半截,箭羽狠狠颤动,嗡嗡作响!
箭羽去势极快,卫狼上冲之势更快,箭镞穿透狼舌之时,窦开元已有半截小腿落入卫狼那一排切齿之后!他脸色大变,忙将身体蜷曲。舌头本是身体最柔软之地,触感极是灵敏,箭镞扎舌,卫狼吃痛,下意识便将上下颚螯合,两排切齿便如同剪刀般,剪向窦开元双腿!
便是这一个蜷曲,救了窦开元一名,否则定会被截为两段。即便如此,卫狼双唇螯合之际,上下切齿依旧险险从脚底板划过,足底凸出处被刮去大片,深可见骨!
而今窦开元可说是处处带伤,可是他恍若未觉,双脚借力,在卫狼切齿上一蹬,借卫狼上冲之势,如弹簧般弹飞,身躯拔高数十丈,直飞到高空,在众人眼中,已是化作一只飞鹄!
所有变故,皆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从卫狼拔地而起到窦开元飞到数十丈高空,时间不足一息!若非身躯融合白无古玉,身体产生变故,耳聪目明,乐鹤也看不清这短短时间惊心动魄的一幕。
而窦开元没有乐鹤的机缘,所依靠者,无非极其丰富的丛林战斗经验,与灵敏反应而已!但乐鹤扪心自问,倘若换成自己,即便是有着异于常人的异禀,也无法如他一般及时作出正确反应,结局定是下肢残碎!
不过他也不妄自菲薄,眼下自己处身安逸,而那些动作,显然是不须经过大脑思考,由身躯自然做出的判断,眼下用大脑想象,肯定是觉得自己办不到了。人之身躯潜力无穷,不至绝境,难以全然发掘,他有太极在身,焉知自己不能以它法处之?
卫狼见变故突起,一阵嗥叫过后,纷纷纵跃而上,身躯瞬时拔高数十丈!
窦开元居高临下,身躯依然在攀升,卫狼身躯在划过道道白芒,他双眼一咪,嘴角弯出浅浅弧度——卫狼在空中可无法转变方向,运行轨迹早已被自己查知,而对方速度极快,自己上升速度亦不慢,于是在他眼中,那卫狼便如缓缓滑行一般!
这是活生生的靶子!
他出手如电,双手已化作一片残影,数枝箭羽如同流星,几乎同时发出,直奔卫狼而去!
”嗤嗤嗤——“
不得不说,唐门毒药端是厉害无比,即便卫狼身躯巨大无比,只消划破肌肤,便是片刻毙命,何况这种深深没入!
所有卫狼皆是冲他而来,在高空中接触死去卫狼尸体是,便紧紧攥住卫狼光滑无比的绒毛,接下来遇到一个严峻问题,从数十丈高空坠下,倘若没有外力将他下坠之势阻挡片刻,定是摔得粉碎,而眼下这狼尸便是他的凭仗。
离地约莫两三丈,他便使出全身力气在狼尸上用力一蹬,一人一狼便就此分开,卫狼速度略增,他下坠之势稍稍减缓,却依旧迅捷无比!只是此时危险已然尽去,双腿落在巨狼身躯上时,便就地一个翻滚,将下坠力道遍布全身,狼躯柔软,以至落地后,他身体毫无异样。
此时地面鏖战已近为首,仅余几头幼狼负隅顽抗,不到片刻,便被消灭殆尽。
他撕了条衣襟,将受伤脚踝草草包裹,又在周围找了双合脚的鞋穿上,这才看向隔离带。
这百丈方圆之地,仿佛已成噬尸蚁禁地,空地与密林交界处,便是一条红线,蚁群只在红线之外徘徊,那不慎越过的,滋滋声起,身体冒出阵阵青烟,片刻间便化作一片尘土。
”你怎么样?还能走不?“乐鹤和洛怜芙已走了过来。
”死不了就是。“战斗时毫无所觉,一旦放松下来,足底便传来钻心疼痛,他看了洛怜芙一眼,龇牙咧嘴说道。
”撑不住就别硬撑,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过说实话,你刚才挺帅!“
”帅?“
”呃……就是很潇洒。“
”那当然!能得你夸奖,可真是不易。其实你也很……帅。既然我们都一样,英雄重英雄,若此次劫难能安然度过,来我窦家做教头供奉如何?“
乐鹤给了他一个白眼:”我言出如山,说过不会去做什么教头供奉,就不会去,你趁早熄了这个念头。“
二人叙话间,忽闻阵阵哭泣声起,却是唐氏大车中一众女眷,一伺大局已定,便再也止不住心头伤痛,愤愤恸哭不已。
是役,唐氏子弟折损三千于众,剩者不算老弱妇孺,不足两千,可谓元气大伤。
二人闭口不言,此役唐家出力最多,损失也是最大。若是三家皆已斥候前来,定是有来无回。端是先前铜目火犀,便已非斥候能敌,便是唐家仗着唐毒之利,依旧伤亡惨重。
唐家一名妇女嚎声凄切,忽然转过头,止了哭声,在地上摸起半截滴血的枪头,高高举起,向乐鹤扑来。
”我杀了你!“妇女嘶吼出声,猛的将枪头向乐鹤背后扎落。
那妇女直至临近乐鹤身后方才出声,她心中悲愤无比,出手甚是迅疾,三人皆是背对她,又都在感慨唐家惨状,等乐鹤听到女子凄厉吼叫,察觉到危险,已是躲避不及。
洛怜芙只来得及转过头,见女子手中所持乃是涂满唐氏见血封喉的毒药的枪头,登时花容失色,不急细想,便猛力将乐鹤推开,女子手中枪头便在她肩头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