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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想哭

周鹤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景象便如电影般,一桩桩,一幕幕的脑海中掠过。从小学,到初中,高中,直到大学,一路高歌猛进。各种赞美之词,羡慕,夸赞始终不离身。直到遇到顾青,二人坠入爱河,让他从一个懵懂少年变成青涩青年。

然而爬的越高,摔得越重。倏忽而至的打击,让他措手不及。自己深爱着的女子竟然会是随时会取自己性命的杀手。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不是要过奈何桥,喝孟婆汤,亦或死后万事成空,化为虚无吗?

忽然令一个画面闯进脑海。

他变成了一个叫乐鹤的小男孩。欢快的穿梭在树林花丛中,银铃般的轻笑如泉水滴落在岩石上的叮咚声,稍稍打散了笼罩心头的惆怅。

这是自己的前世吗?

小男孩欢快的跑着,一个不留神,被脚下石子绊倒。他脆弱的神经末梢还不知道疼痛为何物,只是痴迷青草花卉的气息,并未立即爬起。

忽然一个扎着马尾的小萝莉匆匆跑过来,将他扶起,气愤的训斥:“你个小屁孩,跟你说多少次了,叫你不要跑那么快!”一边嘴里碎碎念,一边掸着小男孩身上脏兮兮的粗布衫。

小男孩只是憨笑:“芙姐!”

乐鹤只是静静的看着,两个不谙世事的萝莉正太的嬉笑打闹,便如同清泉冲过泥垢般冲散了萦绕心头的阴霾。

人如果不长大该多好。

这就是青梅竹马吗?以后他们会在一起吧,嘻嘻,好有喜感。

可是接下来的剧情,令他脸色越来越黑。

很快,小男孩到了六岁,小女孩也到了七岁。小男孩的父亲乐天,在一次狩猎中遭遇猛兽,一行七人,只有乐山狼狈而回,其余六人皆葬身密林。而乐山,却是一条腿残废,右臂被野兽生生扯断!

突然的噩耗,令死者家属难以接受。开始大家还相安无事,彼此甚为同情,后来便展示了人性中恶的一面。渐渐的就有人冷言冷语,甚至恶语相加。凭什么自家汉子就该短命,唯他独活!

这是一个叫乐家村的地方,说是村,其实比现代一个镇还要大。乐家村也并不是全姓乐,而是三个大姓,乐家,窦家,唐家,辅以诸多小姓而成的镇子。

乐家村可以说地势并不好,处在一片密林之中,如果不是有一条人工开凿直通外界的大道,这里真可算得上是与世隔绝。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乐家村的主要生活来源便是狩猎,耕种极为稀少。

如此情势,一个壮汉的作用便及其重要。而三大家族彼此相依,又彼此竞争,所以当初一行七人便都是乐家人。各家族颇有家族理念,故初时小男孩家还能正常分得猎物。

然而,随时间流逝,各死者遗孀的针对,甚至当面辱骂,加之乐山基本上已失去劳动能力,相当于一个吃白食的,乐家掌权者便渐渐的视而不见了。

上行下效,时间久了,连无关的人也跟风似的落井下石,风言风语起来,仿佛那死去的汉子是自己家最亲的亲人一般。

一时激起千层浪,老实人总是被欺负的。最后发展到外姓都来说道说道,甚至一些单姓也跟着辱骂。

开始是窦家,唐家的一些浪荡子,也就是现代的小混混搅风搅雨,乐家出于家族颜面,也发表过类似声明的宣言。可是大家虽然彼此针对,毕竟还相互依存,互相之间还有姻亲,所谓宣言,也无关痛痒,不可能为一个废人撕破脸皮。

浪荡子们见各家掌权者态度暧昧,便愈加放肆起来,以至到了谁都可以来欺负的地步。

唯一始终如一的便是小萝莉一家了。小萝莉名叫洛怜芙,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哥哥洛山相依为命。洛山憨厚,甚至在周鹤看来有点傻,但是孔武有力。而洛怜芙这小妮子却是显得强势,却又很精明,放现代便是一个女强人,女汉子。

在小男孩家陷入困境后,洛怜芙便如一个发威的母豹子般护着。

让周鹤脸色难看的原因,并不是这些冰冷的世情,而是乐天成为废人后,小男孩的态度转变。

仿佛一夜间,小男孩便从一个天真烂漫的正太变成了一个恶魔。偷鸡摸狗,坑蒙拐骗,与那些浪荡子称兄道弟,对他父亲便如路人,甚至连乞丐都不如。也不知是何原因,唯一能压制他的也就是洛怜芙了。

但是对洛怜芙的指责,他是左耳进右耳出,当着洛怜芙的面,他态度诚恳,大有浪子回头的味道。可是洛怜芙前脚走,他后面便依旧我行我素了。

无数次,洛怜芙独坐山头暗自啜泪的身影,便如利刃狠狠扎在周鹤的心头。如果这便是自己的前世,那么自己欠这个女孩的太多了。她不是不清楚乐鹤的虚言以对,但是她依旧一次次的坚持不懈的劝诫,指正,呵护,只是希望乐鹤有醒悟的一天,哪怕她很清楚这个希望很渺茫。

人摔倒了,自己不想起来,别人怎么扶都没用。

这个道理她何尝不知,只是她依然一如既往如母亲般的呵护着乐鹤一家。

终于,自作孽,不可活,乐鹤被一帮所谓朋友诱至村外冰湖淹死。在临死的乐鹤眼中,他没有看到悔恨,没有看到愤怒,只看到了解脱。

周鹤不知道为何死前会看到前世的影像,只是看了过后,对顾青的感情变得更为复杂。起初自己难以置信,到后来的茫然无措,及至最后的迷茫。

他相信顾青是爱着她的,要不身为杀手集团的顶尖杀手,而自己对她又根本不设防,她如果想杀掉自己,有无数个机会。但是她没有。

而自己也是深深的爱着这个女子。当初她说要看水星凌日,他二话不说就应下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预谋,她那杀手的身份始终如同一根利刺般扎在他的心头。

可是看了这段前世的影像,他便深深的自嘲,自己如此混蛋的一个人,即便她是有预谋,自己又有何资格去指责,去质疑?甚至连爱上她的资格都没有吧。

他闭上眼,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却有苍老的悲怆呼唤声传来:“鹤儿!鹤儿!”

他心中一惊,临死之际他只想着顾青给他带来的伤害,却没有想着父亲!他感觉有些怪异,又有些自责。父亲的声音这么苍老么?

他睁开眼,想在临死前在看一眼父亲,可是眼前事一片漆黑。他大叫回应,可是发不出声音,嗓子都快喊哑了,他只觉得口干舌燥。

黑暗中忽然出现一丝亮光,他卖力的奔去。可是那丝微光不知道隔了自己多远,他只知道他跑了很久,很久,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只有那丝执念苦苦支撑着他不要倒下去。

喉咙更加干燥,身体更加虚弱,他连咬舌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来得及叫出:“水!”

仿佛上天听到他的呼喊,一股甘泉沁入口中,他贪婪的吮吸着,吮吸着……

在昏迷与清醒之间,他浑浑噩噩,依稀有人在耳边轻语,啜泣。他心念一动,难道自己没死?

是了,现在医学那么发达,虽然那个山峰很少有人去,但是谁能保证就有那么个人,还就那么凑巧的发现了自己呢?

他努力睁开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入眼的是一片发黄的帐幔,顶部还破了几个大洞。这不是医院,这是哪里?

他想翻个身,看看周遭清醒,可是他虚弱的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手脚都没有力气挪动一下。他苦笑,虚弱到了这个地步了吗,睁个眼都跟打了一场仗一样!

还好,这次他知道不是梦,是真真切切的,自己活过来了。他默默闭眼,活着,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他很感谢那个梦,如果没那个梦,他会不会如同梦中小男孩一般性情大变?

他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快步过来,只是脚步声有些怪异,一轻一重。接着便听到梦中的听到的那声呼唤:“鹤儿,是不是你醒了?”

“爸!”他下意识的喊了一句,便再次开眼。

只是瞬间他便如遭雷击般愣住。凑近自己的这张脸,他便是死了也不会忘记,这是梦中乐天的脸!

乐天也是被这奇怪的称呼惊的一愣,但片刻间抛却,瞬间老泪纵横,声音哽咽:“鹤儿,你终于醒了。你别说话,你别说话,好好躺着休息,我去请大夫。”

即便周鹤再神经大条,他也明白了过来,自己穿越了,而那个“梦”并不是梦,而是这个叫乐鹤的混小子的记忆。他终于知道为何听到那声呼唤时,感觉有些怪异了。老头子喊自己只会喊臭小子,要不就是喊自己小名东东,怎么会喊鹤儿!

只是他兀自不死心,声呐如蚊道:“爸,哦不,爹,扶我起来!”

乐天身躯猛烈颤抖,忙流泪连连应道:“哎!哎!”。

即便乐鹤声音极其微弱,但他依然听清楚了。儿子多少年没喊过自己爹了?

他小心翼翼的将儿子扶起,又拿起枕头放在他背后,让他尽量靠的舒服。

乐鹤只感觉鼻子一酸,眼中,乐天右边袖管空空荡荡!

“爹,抱着我!”

乐天不知道儿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请求,只是他依言将儿子的头搂在怀里。

“爹,我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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