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陶定一行终于到了,人喊马嘶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
陶定率了一部丹阳兵,从琅琊,转下坯,过彭城,绕广陵,一路辗转护送。
阿四、陶方过来,陈科吩咐了一下,就和陶定向营房走去。一边走,陈科一边问,
“子素,这一部丹阳兵,留在合肥嘛?”
“五百留合肥,其余五百,随我回彭城。”
陈科回头望了一眼陶定,说道,“五百兵士!少了点!”
“元正,问你个事。前几天,陶南和阿三谈起丹阳兵的战力,阿三的意思,一一曲对丹阳兵,单对单,一敌二;多对对,一一曲,可以击溃五百丹阳兵。陶南不信。我问你,一一曲真能对付五百丹阳兵?”
陈科看了一眼陶定,扬脸一笑,“一一曲二百人,一部丹阳兵不是对手。”
陶定摇了摇头,不信的说,“不至于吧!”
陈科说,“一一曲的弓箭训练步距,比丹阳兵多出二十步,训练水准,十箭中九,平日里的训练,从不间断,风雪无阻。丹阳兵是州郡兵,对付黄巾贼人尚可,加上平日训练不足,一旦有事,丹阳兵必然一触即溃。比较典型的比较,你想想西园禁军吧!”
陶定若有所思,问道,
“元正,一一曲兵士的水准,已经达到西园禁军的水平?”
“时间太短,就目前的情况看,应该是边防甲等兵中下游水准;给一年时间,可以达到西园禁军的程度,当然,前提条件是,一年内必须经历过阵仗。不经历血火的兵士,难称为真正的兵士。”
陶定听了这话,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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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营房,陈科给陶定沏了杯茶。见陶定还在琢磨事,也不理会,拿出合肥的一期规划图,放桌面上,要陶定看,陶定看后,陈科问道,
“子素,你觉得,合肥一期规划,是否有问题?”
陶定瞅了一眼,说道,
“铁工曲冶铁要烧煤,放城区不好。得搬出城区五里,最好,直接搬到矿场!”
陈科一听,想了一想,才说,
“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这一茬。现在,铁工曲的人都在砖石曲那里帮忙,铁工曲这里,基本上没动,现在调整来得及,不受影响。”
陶定问道,“找到铁场了?”
“来合肥之前打探过,望南十五里处,有一小型铁矿场。”
“恩,铁工曲搬到那里去吧!打算调派多少人?”
“暂时派一百,开矿后,再行增补。”
陶定思索了一下,换了话题,对陈科说,
“我带来千金,家祖给的。家祖特意让我转告元正,设法交好陈温。”
陈科说,“后将军袁术对扬州有意,陶大人的意思……”
陶定微微笑了一下,没有言声,另问道,
“元正,你是不是问陈登要了耕牛百头,种粮十万斤?路过泗县时,陈登让我一并带来。”
陈科赶紧应道,“是啊!你带来了?太好了,开荒垦地,马上可以动手了。我正为这事愁呢!兄长接了我的信,一点回音都没有,原来是让子素你带来呀!”
正说着话,阿三和邓合进来了,两人先施了个礼,各自找座坐下。
陈科等两人坐下后,问道,“阿四,你带来多少人?”
阿四应道,“新募部曲四百,各类工曲三百;佣农四百五十户,三千一百人;一路跟随流民,大约三千之数。总合计,约是六千八百左右。”
陈科点了点头,扭脸看了邓合一眼,
邓合赶忙答道,“青州商贾家眷,九百二十五人;各类佣工,连家眷,三千二百三十人;马帮以及家眷,暂时不过来;其他跟随人士,约有一千之数。总合计,约是五千二百人。”
陈科点了点头,说,
“先到陈陶两家部曲八百,工曲四百,总合计是一千二百人。加上陶公子留的半部丹阳兵,阿三的六千八百人,邓合的五千二百人。目前总人数,合计为一万三千七百人,基本情况既是如此。”
众人相互交换了下眼神,陈科望着阿三和邓合说道,
“阿三、邓合,你们先去,各自安置人员!人员安置好后,再行分配任务!”
阿三和邓合赶忙起身,施礼后双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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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会,门外传来兵士的的声音,“禀报校尉大人,有九江郡大人到访!”
“奉刺史大人令,下官前来,禀告两位大人。董卓专权,横行无道,后将军袁术大人,闻檄而起,征聘四方勇士,讨伐逆臣贼子。扬州深受朝廷恩泽,谨奉后将军之大义。两位大人,接书令吧!”
来人进帐后,略略扫了一眼,一气唱喏完。
陈科、陶定相互望望,陶定上前一步,接过书令道,
“大人厚义,下官谨遵将军之义!”
来人很是满意,笑呵呵的将书令交到陶定手中,问道,
“不知两位大人,来自哪里?这些流民……”
陈科赶紧邀请来人坐下,又出去对兵卫吩咐了一番,
“禀大人,我是徐州陈科,字元正,任破奴校尉之职,家兄泗县典农校尉陈登。这位,徐州陶大人之长孙,陶定公子,字子素。来的匆忙,我们尚未来得及拜见刺史大人。”
陶定接口道,“家祖多多提到陈温大人,我带来家祖手书一封,烦请转交陈温大人。”
来人有些惊讶,赶紧起身,接过陶定递过来的信,放入怀中,回施一礼说道,
“下官司马郝,两位大人,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陈科忙说道,“哪里哪里!”见兵卫已经进来,接过兵卫手上的包裹,递到司马郝面前,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司马大人笑纳。”
司马郝双手连摇,“使不得,使不得!”
陶定说道,“司马大人,我们听奉袁将军号令,即将加入袁将军军中。合肥这里,今后还望大人多多关照啊!这一点薄礼,权当大人的酒钱,还望大人多多关照!”
司马郝说道,“两位大人为朝廷出力,不用担心合肥之事,合肥亦属九江管辖,下官自当奉力。这钱,还望收回!”
陈科坚决不容,司马郝坚决不收,陶定看看僵持不下,说道,
“司马大人,家祖的书信,大人可曾收好?”
司马郝一楞,继而哈哈大笑,
“已经收好,陶公子放心,下官必当亲手转交陈瑀大人。小小年纪,不愧为陶谦大人之长孙!”
陶定跟着笑道,“以后多多烦劳大人,区区薄礼,还望大人收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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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郝走了,陈科陶定一直送到司马郝上马。
等司马郝走远,陈科望着陶定,迟疑着问,“去南阳?”
“去南阳!元正,你来合肥,不就是这个意思嘛!”
陈科答道,“去南阳,合肥怎么办?我来时,没考虑去袁术军中。”
“既然来了人家地界,现官不如现管,当然得听从袁将军号令。这事,元正不要顾虑,家祖说过此事,让我们相机行事。合肥的事情,你担心个什么劲?”
陈科呵着个嘴,看着陶定,半晌,才说,
“我是担心,刚来合肥,根基还没开始打建,就去干别的,搞不好,两头落空。如果时间充裕一点,能够把合肥的事情稍微了了,那也行啊。可是,你刚才答应对方,还拿了对方手书,去袁术那里,合肥的事情就不得不慢下来。嗯,这事,你是不是早就料到?”
“不是我料到,是家祖料到此事。家祖说,如果碰到袁术的征兵令,就加入袁术大军,家祖的意思是,战事难遇,年青人应该多历练;田屯并非一时之计,可以缓一缓,勉强对付即可。”
陈科听陶定如此说,笑了起来,伸了伸手,挺了挺腰,说道,
“陶大人算无遗策,我们还是年轻了一点。好久没有打仗了,骨头都酸了。只是,有些心有不甘!合肥开发尚未开始,难道就此结束么?”
“曾听家祖讲,人的一生,机会不多,最重要的机会,就是行军打仗。一将功成千骨枯,明明知道机会渺茫,可人人都趋之若骛,总希望自己,是笑到最后的千骨枯之将。”
陈科随口应道,“当兵不打仗,是兵士最大的悲哀!”
陈科突然想到,袁术没有好下场,不禁皱起眉头,
“到底加不加入袁术大军呢?历史注定,袁术最终走投无路,为曹操所杀。跟着袁术,肯定要吃败仗的,随时随地,都有全军覆灭的危险。光想着建功立业,选择的对象不对,不但建不了业,连命是否可以保全,都成问题。
陶定说的也不错,人的一生,机会不多,行军打仗,最重要的机会。我该怎么办呢?”
陶定看见陈科发愣,就问,“元正想到什么了?”
“袁术没有好下场,那是几年后的事。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加不加入袁术大军。不加入袁术大军,合肥还能呆的住吗?袁术肯定派人来合肥驱逐。
若不加入袁术大军,还有什么大军可以加入呢?
袁绍?董卓?不现实!今天加入,袁术明天会派人来合肥驱逐,还不如什么大军都不入呢!
哎,算了!谁让我选了合肥地,属袁术的治下呢!只能先加入袁术大军,以后的事情以后说吧!”
想到这里,陈科就对陶定说,
“没什么!计划没有变化快,人算不如天算的感觉。以前尽想好事了,现在看起来,还是走一步算一步,相机行事!另外,进袁术大军容易,出来难啊!我实在不知道,是否应该加入袁术大军。嗯,你去不去?”
“我当然去了,建功立业的好事,我怎么会不去呢?”
听陶定这话,陈科摇摇头说,
“子素,你尽想美事了,加入袁术大军,就能建功立业?我们是徐州部属,加入袁术大军,会有好结果么?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们?好事情他们上,烂果子我们来,这是很明显的事情。”
“还没加入袁术大军呢,哪有你这样想的。非嫡系的事情,这也没办法,家祖又没有参加联盟军,想打仗,也只能如此啊!怎么?你不看好袁术大军?”
陈科用手指着陶定,觉得说不通,想了想,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说,
“不是我不看好袁术大军,而是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袁术会有什么好结果,我实在不愿意加入袁术的军队。我们跟着袁术,很可能就是无功无业,甚至是死无葬身之所。嗯,你觉得,什么时候去袁术军中比较合适?”
“年后去吧!袁将军那里,聚集没有那么快。这段时间,刚好练练,顺便整整合肥之事。你怎么这么确定,袁术没有好结果?是不是你对袁术存在偏见?”
“是啊!马上过年了,这么多人和事!赶紧多处理点。没什么偏见不偏见,我最后声明一次,我非常非常非常的不看好袁术。袁术的事情,不说也罢,加入后,我们相机行事如何?现在,想不加入袁术大军,也不现实,谁让我们选了合肥,做为今后发展的根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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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承认,阿三的组织能力,肯定超过阿四。近七千人,在阿三的调配下,条理次序脉络分明。阿三所率的所有人,奔赴各自的定居点,初步安定下来时,陈科心里暗喜,心安了一些。
至于邓合,本来就是行商大佬,行事利落干脆,阿三的任务分派,刚进行到一半时,邓合已经分派完任务,站那里四处走动,成了个甩手掌柜。
陈科暗自高兴,这个年头,什么最贵?人才啊!人才才是最有价值的。
“元正,想什么呢?”
陈科回头望着正走近的陶定,笑呵呵的说,
“这几个人里,你最看好哪个?”
陶定看着陈科,突然问道,
“你是如何确认,邓合会大有作为的?我感觉奇怪。”
陈科轻咧了下嘴,心想,
“商人重利,凡事都讲究目的,有着极度功利性的商人,处事时,肯定会寻找到最佳、最便捷的处置方式,其结果自然是最好的。可在这个万般皆下品的时代,又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一点,又有多少人愿意重用行商呢!”
想到这里,陈科笑着问陶定,
“陶大人用人,可有什么特别之所?我的意思是,陶大人在用人时,主要是看什么?”
“听其言,观其行,徐徐以纳之。”
“可在‘听其言,观其行’之前,陶大人又是如何判断,何人可用,何人不可用?”
陶定皱皱眉,答道,
“没有仔细想过。相人之术,非一日之功。既然元正提到,元正说说,好让子素见识一番。”
陈科点点头,对陶定说道,
“你看啊!凡人,其心正,其型亦正;其心邪,其型亦有委屈。”
陶定表示赞同,说道,
“这话,家祖亦有说过,说是相由心生。只是,听别人说,和自己去判断,不是一回事,难啊!嗯,元正,你说的这个,只是个大式样,到具体的人上,比如说邓合,你如何判断,其人必可用呢?”
陈科想了想后,说,
“你看啊,邓合此人,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和邓合说话时,邓合身为行商,不卑不亢,有礼有节。这些,足够说明,邓合是一个正人。即,邓合属于其心正类型,你说是吧!”
陶定点了点头,望着陈科,陈科继续说道,
“和邓合说话时,邓合思快言速,回答干脆,思辩敏捷且巧妙。这些,足够说明,邓合其人,一旦确定做某一件事,他的行动,不仅仅快,同时,能够找到最合理、最便捷的途径。把事情交给他做,是不用担心事情的结果的,只要你告诉他,你需要什么样的结果。”
陶定点点头又摇摇头,笑道,
“真不晓得,元正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短时期内,我是无法达到元正这种高度的。”
陈科笑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特点,大自然生育了我们,自然会给我们生存的地方。你说呢?”
陶定笑了起来,继而,诧异的望着陈科。陈科站在那里,不再吭声,只是静静的,用深邃的眸子,注视着陶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