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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坟墓与它的守卫者

天光昏暗,周围的世界一片死气沉沉。

饶是如奥斯卡特这般见多识广,但在物质界见到这样的情景,还是让他吃惊不小。

“这已经是第三层了吧?”老猎人维萨米尔在一旁皱眉道,“咱们是下到坟墓堆里来了么?”

莫说是猎人们,此时就连奥斯卡特也觉得有些晕头转向。他已记不清在那该死的甬道里浪费了多少时间。只记得当光亮再次出现时,却突然间看到一片辽阔原野在他眼前铺开,其中除了长而低缓的零星土丘,尽是片片插满了墓碑的褐色平地。他抬起头来看天空,却只看到了一大片连绵无间的渗绿色死灰,就像一间光线昏暗的屋子里,还有个生满了苔藓的灰泥屋顶。

空气中飘浮着一团团稀薄白雾,寒冷正无情地向众人袭来。这里的明显比上面的两层要更为气闷,而且遍地都是坟墓,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大坟场。无论你见过或没见过的,想到或没想到的,在这里有无以计数的各式墓碑和棺材,它们被毫无规划地堆叠在一起。有些独自兀立,有些又随意聚集在一起,好像一座座小型墓园。

眼下的情景让奥斯卡特不由地想到了萨纳托斯,他还清楚记得那是无尽深渊的第一百一十三层,亡灵主君奥喀斯掌控着那里的一切。想当初,奥斯卡特差点就投入到那只肥胖的恶魔主君麾下,但作为一只炎魔,他实在是无法忍受成天和腐尸巫妖一起生活的日子。于是他离开了那里,投奔恶魔主君狄魔高根和它的盐水沼泽。

一边回想过去,奥斯卡特一边伸出手扶住了一块墓碑,却感觉到那石块如玄冰般正刺痛着他的手掌。他低下头,看到了那块青灰色的大理石碑,它的表面光滑如镜,正反射着阴郁的光。

这时,突然听到队伍里有人喊道:“奥斯卡特阁下!看那里……”那沙哑的声音里充满警觉。

奥斯卡特回过神来,他突然瞥见,在不远地方正有座由枯骨、泥巴、碎棺木以及墓碑等垃圾堆积而成的小山。先前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当自己和猎人们渐渐接近时,那“小山”居然开始颤抖起来。土石碎木从山上被振落下来,被惊醒的猎人们纷纷后退,静观其变。

“有东西要出来了!”在猎人中有人正这么喊道。之后,不需要奥斯卡特吩咐什么,那些经验丰富的战士们已经后退到了他们认为安全的距离,然后排成两队,前排有八人持刀剑警戒,另七个人则站成了后排,握紧手中弓弩随时待发。天运者被夹在队伍的中间,受到了大家的保护。

不过,科林·奥斯卡特却并不觉得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他突然想到,自己曾在萨纳托斯的野外看到过一种巨大的亡灵,但时间久远,记忆却已经模糊不清,想不出个真切。他毕竟是一只精英炎魔,那怕是在无尽深渊的群魔中,他也是站在力量金字塔接近顶尖的强大存在,一般的亡灵根本就不会太过在意。只是现在的情况大不相同,脆弱的人类身体,加上物质界的环境都极大地压制了奥斯卡特的实力,以前根本进不了自己法眼的无聊亡灵,现在却成了能真正杀死自己的可怕对手。

“看那个!!”从猎人的队伍中传出一声惊叹。只见那“小山”猛然间发出“喀啦啦啦……”地一阵巨响,无数的碎石和尘土被高高扬起。“注意,它们要来了!”老猎人维萨米尔大声地提醒众人。这里的空气较为稀薄,用力喊完这一嗓子后,能看到他的脖子都红了起来。

但事实上,并没有什么东西从那座“小山”里钻出来……因为,那座“山”它整个儿站了起来!

在这一刻,众人都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惊。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无数的骨头、墓碑和其它什么向着半空中盘旋而上。那些垃圾和遗骸翻滚着搅拌在一起,很快就有了一个类似人类的样子,而且这“人”还在不断地生长,它的体型远远超过一般人类,一眨间工夫就长到了几乎三十尺高。

然后,伴随着一股无法平息的愤怒和怨恨,一个真正的“巨人”站了起来。它随即迈开惊人的步伐朝着活人们逼近。大地在它的脚下颤抖,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哀鸣。

“诸神在上,”有个佣兵大声喊了起来,“看它的个头!!”

坟墓监管者!奥斯卡特突然又记得了这种怪物的名字。当大量无法安息和超渡的亡魂被纠集到一起时,它们会用怨恨将它们自己围困起来。之后在这个小圈子里,亡魂们的怨恨日积月累,直到有一天,从它们自困的地方终于升起了一股可怕愤怨的实体,它们以死亡的能量作血,以泥石与枯骨为肉,便诞生了坟墓监管者。这种巨大的亡灵没有思想,只知道单纯地寻找和催毁一切在它们感应范围内的侵入者,那怕是其它的亡灵。

猎人中的弓弩手们迅速发出二轮齐射,但普通的箭支对坟墓监管者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像它这么巨大的怪物,可不是一时半刻的攻击就能打倒的。

作为一个有相当实力的术士,奥斯卡特先用“迟缓术”暂时延缓了坟墓监管者的步伐,然后又用“化石为泥”法术削弱了它的身体。但事实上,他也知道这些法术都支持不了多久,无法对它产生致命的打击。

“集中你们的火力,快用爆炸箭!!”奥斯卡特急切地向着狩魔猎人们喊道。随后他把心一横,准备施展自己现在能使用的最强大法术:延迟爆裂火球。这个法术除了有比传统火球术翻倍的威力之外,更妙的是它不像火球那样必须立刻发射出去,而是可由施法者控制延迟爆发。在这个时间段里,施展它的法师甚至可以像捧起一个皮球似地把它捧在手里。

当他正在念咒施法的时候,随着几声炸响,数支爆炸箭集中地打在了监管者的前胸。爆炸产生的火焰和冲击力将巨大的亡灵打了一个踉跄,让它在原地稍稍停了一步。但区区几支爆炸箭根本伤不到这巨怪的根本,而迟缓术的效果也在极快地衰退,它很快又迈动巨步,向着人群中猛冲进来。

“大家小心!注意范围!!”奥斯卡特又听到了维萨米尔的沙哑声音,知道老猎人正用他特有的嗓门提醒大家。他循声望去,看到坟墓监管者正朝着人多的地方举起它那足有二十尺长的粗壮胳膊。而且更糟糕的是:那泥石组成的胳膊似乎还能不断伸长!!

看起来情况不太好啊?!奥斯卡特如此想到。他早已跑出了坟墓监管者的攻击范围,手捧着延迟火球等待着进攻时机。突然,他看到监管者砸下那条如巨鞭般地胳膊,然后在“咣”的一声巨响之后,只留下了漫天尘埃将人们的视线遮蔽。虽然说,猎人们的死活不是奥斯卡特会去考虑的因素,但那怕只是出于一种自私,他还是希望猎人们的死伤不要太多。

不过,狩魔猎人的能力显然被他小瞧了。当他们从尘土中纷纷跑出来的时候,奥斯卡特迅速点了点脑袋数目,然后讶然于他们居然一个人也没有少。

正当他暗自庆幸炮灰们伤亡不大的时候,却马上看到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场面:他看到“铁手”波坦伦一反常理地伦起了长刀,独自一人朝着坟墓监管者的脚根猛劈。这个举动无疑是自杀,那巨怪只是轻轻地一扫腿,有勇无谋的‘铁手’便立刻倒飞出了几十尺。

“那白痴自己去寻死?!”奥斯卡特嘴上咒骂着,心里却既是吃惊,更是奇怪。不过时间可不等人,那一击过后,他就迎来了坟墓监管者单独面向自己的时机。只见那巨大的丑家伙转过身子,朝着自己的方向高高地举起了胳膊,它全身的碎石烂木都在翻滚,发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喀啦响。

“就是个没有智力的混账东西!”他一边咒骂着,同时也看清了爆炸箭在对方胸前炸出的深坑,直径一尺多些,正好比自己的延迟火球要大一点儿……

天运者用力将手中的火球射出。在金黄色的火球稳稳地砸进坟墓监管者胸前深坑前。接着他用尽全力向着空旷地猛力一扑,然后抱紧脑袋,将身体紧贴到了地上。

猛烈而灼热的暴风从身后扫来,带来了阵阵轰鸣。奥斯卡特似乎听到监管者发出了一声难以形容的低沉吼叫,接着便是“轰”的一下重物倒地的声响。他勉力起身回头,听到猎人们爆出一块欢呼,看着他们迅速地从四面八方奔向那堆东西,围上去剑起刀落。他也试着起身,却突然感觉到从右边大腿传来了一阵钻心的剧痛。他极力忍住方才没有尖叫出声。回头时,他看到自己的右腿上一片血肉模糊,大约刚才的冲击波激起了什么碎片,就如一柄锋利的刀子般,削去了大腿上的大片血肉。

不过,虽说受了不小的伤,但奥斯卡特却不是非常担心。作为一只“前”精英炎魔,他伤口的痊愈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议,那怕现在失去了大半的力量,但仍多少保留了这种特性。最多半个小时,奥斯卡特一边想,一边朝安全的地方爬行。等我恢复过来时……但是战况突然就发生了变化,结果完全打乱了奥斯卡特心中的如意算盘。

只见正围攻着坟墓监管者的狩魔猎人们突然就一哄而散。接着,那堆烂泥似地丑东西又重新活了过来。那些泥土、墓碑和碎木飞快地从地面上升起,就如之前已经见过的过程那样。很快,三十尺高的巨怪又一次站到了众人的面前,它的胸前还留有被奥斯卡特炸开的那个透明窟窿,零碎的土石正不断地从那里掉落下来,就像从伤口中不断流下的鲜血。

也许是坟墓监管者记住了奥斯卡特给他的伤害,也可能只是出于一种没有理由的本能,无论如何,它开始向着天运者的方向逼近。奥斯卡特的伤腿仍在流血,但周围地狩魔人们却也自顾不暇,除了零星的几支爆炸箭还能延缓一下巨怪,其它人谁也不敢贸然地冲上前去和对方如巨锤般挥舞的双臂拼命。奥斯卡特试图自己起身,最后却无力地倒下。

到了这时候,他本还有机会施展另一发“延迟火球”。但也许是身体上的痛苦和坟墓监管者带来的压迫感,天运者却放弃了施展法术。转而使用自己那逆转天运的异禀。这是一种神秘而特别的力量,能让天运者通过对自身命运的有限操纵来避免死亡的到来。这种力量十分珍贵,但眼下的奥斯卡特认为能让他选择的余地已经不复存在。

坟墓监管者停在离奥斯卡特不远的地方,伸出巨手,然后从自己的腰里抽出一块椎形的灰色方尖碑。只要看到那块被巨手捏紧的石碑,换谁都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在那怪物挥动胳膊的一瞬间,奥斯卡特却如鬼使神差般地向着一旁滚了出去。方尖碑“咣”地一下砸中了他原来趴倒的地方,巨大的冲击力将天运者的身体掀到了半空中,他感到全身麻木,呼吸困难,耳朵里充满了令人抓狂的嗡嗡声。浓重的扬尘弥漫遮蔽了视野,那成了他很长一段时间里最后看到的东西。

之后是一片黑暗。

当科林·奥斯卡特再度睁开眼时,有一双温暖的小手正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拖到远离坟墓监管者的地方。抬起头,一张清秀的脸庞映进眼帘,那是云雾城的丹妮娅·索斯!看到他醒来,女孩高兴地回过脸向着另一个方向大声叫喊。奥斯卡特下意识地循着她的喊声看过去,可眼前的景象让他一下忘记了伤痛。

在百多尺外的地方,有位敏捷的战士正与那只巨大的坟墓监管者周旋。他手握着一柄金色的长剑,无比灵活地躲开巨怪向他投出的石块。

当他接近巨大的对手时,它再次挥起那粗壮不成比例的手臂向他扫来。但没有大脑的坟墓监管者没有想到,这一击反成了帮助战士向上攀登的阶梯:只见那灵敏的身形就地一滚,完美地躲过了致命的锤击。然后又伸手抓住那只手臂上的一处突起,当坟墓监管者再一次举起手臂寻找它的目标时,也同时将它的敌手举到了自己的头顶。

“巨人”突然间失去了它的目标,但敏捷地战士却已经稳稳站上了它的肩膀。从金色地长剑里迸发出了夺目的光芒,远看战士的双手,就像紧握着一束至纯阳光。灭顶之灾终于降临到了坟墓监管者的头上,那闪耀的,神圣的光华从头顶开始,自上而下从它的体内迸出。监管者的身体大块大块地瓦解,它一节一节的向地面上坠落,隆隆的巨响声震天动地,就像一面城墙在你的面前轰然坍塌。

奥斯卡特觉得有些眼花,接着,他从满天的扬尘中看到了那个技艺惊人的战士。他听到了狩魔猎人们发出欢快的呼喊,还有,可恶的丹妮娅·索斯居然抛下了他这个伤员,冲过去给了那位“英雄”一个热烈的拥抱。

他突然想到了,眼前的这一幅就曾在自己预言中出现。他还知道,那个被称为“戴维”的奇怪战士迟早会出现,并带着丹妮娅加入到自己的队伍之中。预言中指出,这个来历不明的战士会成为一个相当重要的角色。

想到这里,奥斯卡特总算放下心来。而对戴维的表现,他也开始变的期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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