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清静静,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户投射。已修补多次的地砖,有的缺了角,有的裂了缝,有的凹了浅浅的小坑。无尽的迷茫与不安像黑夜啃噬晚霞,一点一点缓缓覆盖直到黑暗完整呈现。望眼欲穿,蔺新汝思索着,第一次他这么深入地反省过往,直面现在。他的手掌宽大,手指很长,看着如柳絮般柔美,指尖捏着笔,手掌的边沿压着日记本。一点精神气都没有,杠杠滴,俨然一具花瓶上半枯半萎的插花。常常一个人干巴巴坐着,对着天空不知名的发呆。不熟悉的人还以为是哪家的疯人院跑出来的小傻子,或者是隔壁村、隔壁邻居谁谁谁的傻儿子又被放出来溜达。恍惚间,蔺新汝无意识地抬头,身体像是被定格住了僵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看着眼前,一点一点恢复神气。终于,他好像灵魂回了壳,眼睛恢复了往常的精神与明亮,午夜的猫头鹰睁着圆瞪瞪的大眼睛,闪闪发着亮,犀利,足以刺透黑夜,周围静如往常。纯白色的月亮正对着窗前,星星零零点点。尽管夜再狂妄,夜再弥漫,夜幕的降临依然无法阻拦星星月亮。星空那么美,只是你要看得到。忽来的钢琴声打断蔺新汝的思绪。纳闷,大半夜哪来的钢琴声,况且周围的人哪有这等喜好,难道是附近新搬来的邻居?
“听着不错,好久好久没有听到这么清净的乐曲!一成不变的生活实在太无趣,得给生活添加点新鲜有营养的“菜品”。”啊啊……蔺新汝的嘴巴张得比扬子鳄还大,眼睛止不住地撑大,生怕是自己的幻觉。居然居然是一张飞毯,一架钢琴,一袭黑影在弹奏着《小夜曲》。
“我的天呐,这也太神奇了吧,吓坏宝宝了。“神奇的飞毯”在《天方夜谭》里有记载。不过,那不是童话世界里才有的嘛?”
“夜已深,夜已好深。”不停地在耳旁回荡。
月亮越来越远,蔺新汝有点晕眩,以为是幻觉,晃了晃脑袋。随即消失在无边的黑夜,月光星光都没有了。日记本却发亮了,他诧异不已。夜空……全都倒影在页面上,就像小学读过的一篇文章《水中捞月》,月亮倒影在一口井里,是那么亮那么圆。多少他有些许恐惧:“撞邪了?”这会儿真是三魂七魄活生生被吓走了两魂六魄,动都不敢动,俨然一具雕塑。确定自己暂时是安全的,蔺新汝慢慢缓过神来,开始探究缘由:“难道是自己玄幻动漫看多了,像书中所说时空发生了扭动,意外地闯入了二次元空间?”蔺新汝小声反问,既害怕又担心,长这么大还没碰到过这么出神入化的事情。他凑过去看日记本上所呈现的内容:一轮圆月,星星零零点点,一张飞毯,一架钢琴,一张凳子,一袭黑影弹奏着,琴声绕梁,陶醉了。蔺新汝被动跟着节拍享受起音乐来,俨然没有发觉自己的困境。
黑夜下,演奏的黑影露出狰狞的笑容。
年纪轻轻的蔺新汝并非智勇双全的奥塞德船长,他没能识破困局,没能抵挡住琴声的蛊惑,意识越来越薄弱,琴声完全控制了他。房间里,他手舞足蹈,跳着从没学过的舞蹈,姿势如此滑稽可笑,俨然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舞毕,蔺新汝面无表情,像一个机器人似的手脚僵硬地朝日记本走去。飞毯上,黑影停止了舞动的手指,侧头,右嘴角斜翘。日记本里黑森森的爪牙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飞速掐住了蔺新汝的喉咙。眼球凸出,布满血丝,呼吸越来越急促,青筋暴起。他在挣扎,不断地挣扎……瘦弱的双手使劲地撑着自己的脖子,扼住自己的喉咙,渴望摆脱这难以言说的剧痛。在挣扎还在挣扎,他还没有屈服,他一直没有屈服,他从来没有过屈服的念头。凭借强大的意念和善之初心一再地坚持,他擒住了那黑森森的爪牙,一点一点恢复了意识。他开始醒悟过来,死死地摁住,一点一点掰开推开,得以有一小片喘息的空间。忽然,黑影从身体伸出另外一只手,这下子多了一只手,有三只手了。
“我的妈呀,三只手,搞毛啊,一只手都搞不定,还搞三只手。”蔺新汝调侃着安慰自己,压制住不安的情绪,努力使自己稳定下来。
曲风一转,黑影演奏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⑹……
蔺新汝难以抑制心中的呐喊,仰天长啸:“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决不让命运使我屈服。”
黑影再次发力,恶狠狠地掐住蔺新汝的喉咙,蔺新汝挣扎着被拽来拽去。万般无奈,紧实的拳头向后上方扬起,如猛虎般朝黑影砸去!
“规矩点,别乱动!”严厉略带责备的口吻。
日记本……
无力地翻篇
时光簿,曾经的足迹,时间的印痕,
漫步……
岁月啊,知道谁人来过,
是大家。
蔺类背垫着枕头,躺靠在床头,头微微向上仰,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四面白白亦灰灰的墙壁笼罩着他。也许是内心的压迫,半昏半睡的,恍惚间,有种“鬼压床”的感受,莫名的失重感骤然而至。此刻的单调,蔺类无所适从。窗外,一小片竹林,翠绿而茂密,枝叶交错,好似清晨赶集的人们你推我攘的,好不热闹。窗台栽着几朵小蒲公英,花盆精致有趣,花蕾欲开还羞,甚是可爱。阳光不温不火的,像雾水一样轻轻地缠绕在花草的身边,又像是保护膜,和着清新的空气与花草兴致勃勃地交流,丝毫没有厌恶感,丝毫没有违和感。无论消耗多少水分,吸收多少阳光,阳光和水都毫无怨言,花草也感恩图报,吸收了二氧化碳,尽自己最大能量制造氧气。蔺类想着,以这种角度来诠释从课堂上学来的知识也觉得有趣。想到这里,蔺类微微吸了一口气,浅浅地笑了一笑。这段时间蔺类非常烦闷,迷茫又困顿。没有太多的事情干扰他,也没有太多的人干涉他,蔺类始终都是一个人默默地感悟,岁月不停地催促人成长,稚嫩的脸唇终究挂上了娇嫩的小胡须。忽然想起之前流传的一句话:岁月是把杀猪的刀。蔺类呼气,傻傻笑了一笑,小声说:“对啊,岁月是把杀猪的刀,无奈啊。可是,我想变得“有奈”。”
蔺类依然无法理解“岁月静好”的内涵,没办法悟出属于自己的理解。静也好不静也好,在人生的关口,任何人都会停顿下来等待某一种庄严时刻的来临。更准确来说是等待宣判,至于是自主宣判还是被宣判,蔺类一直在争取主动权。拽紧拳头,把自己紧紧地拽在手里,无论如何绝不放松。就在昨天,他被嘲笑,被嘲讽了,反思过,反省过,有句话说得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蔺类半懂不懂的,可他知道事出有因,离不开以前的所为。
球场上,蔺类心不在焉,球是怎么投怎么没中,甩甩手,低迷地走到休息区,怔怔地坐着。蔺野半开玩笑地说:“类,怎么搞的,蔫得这么厉害,这可不像往常的你。还在为那个事情……”
“那个事情倒还好,说说笑笑也就过去了,我也没太在意。不过,我对目前所面临的事情第一次感到完全的无助。马上就毕业了,我很困顿。”
“想那么多干什么,想多了没用。只要现在过得好就行,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有手有脚还怕饿死不成。”莫洛依旧没心没肺。
“我不想年纪轻轻,生活充斥的全部只是挣钱。”蔺类淡淡地说,感受不到任何感情和偏执,没有看任何人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地面,仿佛在默默地宣誓。
“类,在还没有能力对除自己以外的人负责的时候,能做的最正确的事,便是完完全全对自己负责。”
——不知名的某天,时光簿
“未成年人与成年人……”考场上,蔺类看着题目,不知道如何下笔。后面的字眼他看不下去也没心思往下看,他知道他答不上这道题,紧紧地抠住了这8个字,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现一些画面,像小时候在广场看露天电影一样,胶片一直往后拖!
“等一下考试敢不敢一起交白卷?前天,任课老师居然当堂点名让我罚站。我到现在还是很气愤。”脾气比较急的郝篙用略带气愤的口吻无意识地说。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蔺类撇撇地反问:“真的?”正值青春期的蔺类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任何新鲜的事情对正处青春期的他而言都是好奇的,想去探索,去尝试,去体验,去发现。一小伙人在去学校的路上相互调侃着,谈谈天说说地,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也许,只有不顾后果地将那些无关痛痒的事看做天大的事才能真正意义上称之为青春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