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可人是在医院里醒来的,她努力地睁大眼睛,却也只能感受到线缝大小的光线,浑身的骨头像散架一般的疼。
稍微懵了一下,她反应过来,自己遭遇了“黑面试”被打了,心里还来不及哀怨一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传入耳内。
“……你是干什么吃的……把那两人给我扔进去……让他们好好调教……”
虽然他们好多年不见了,叶可人猛一听到这个声音,心里还是颤抖了一下。当年的政府大院里,叶可人是个娇纵的“小恶魔”,而那一个,却是连她见了,也要低头的“大魔头”。
他好像在给谁打电话,恶声恶气地训着人,叶可人忍着痛转了下头。
“啊……”
却不想脖子是被固定住的,这一转,尖锐的疼痛袭来,让她低呼出声。
那边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人一阵风似的就蹿到了床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叶可人知道自己的脸,八成已经肿得见不得人了。看到顾向南,还是讨好地努力扯起嘴角。
“向南……”
感觉嘴都张不开的样子,语调怪怪的。
顾向南仍然只冷冷站着,八年不见,他似乎长高了一些,刀刻一般的脸更加硬朗,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毫无表情地死死盯着她,那如刀似箭的眼光,让叶可人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吞了吞口水,想着说个什么话来讨好他,还没等她开口,顾向南已经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狠狠戳着她青肿的脸,一边恶狠狠地数落她。
“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傻……”
一连说了好几次,那手指更是指指用力,戳得叶可人眼泛泪花,却还是死死咬着唇,不辩驳,也不反抗。
顾向南看着她的样子,越发火冒三丈,根本没当她是个浑身伤痛的病号,桃花眼冒着火光,毫不留情地摧残她的脸。
“叶可人,你脑子被狗吃了是吧!想红想疯了是吧!想钱想疯了是吧!这么丢脸的事情你都做得出来,都快被扒光了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顾向南越说越气愤,声音越来越大,说到后面几乎是吼出来的。
叶可人被固定住的脖子,被他推得摇摇晃晃,巨大的疼痛终于让她忍不住哭出来。
她就知道,一遇到顾向南准没好事,从小他就喜欢欺负她。上幼儿园扯她辫子,上小学往她书包里塞毛毛虫,上中学弄脏她的新裙子,还没等她上了大学,他终于出国了。
叶可人当时,恨不得大放烟花爆竹,来庆贺她的生命得到了重生。
看到叶可人眼泪直飙,顾向南终于停了手,还恨铁不成钢地呵斥她。
“哭什么哭,你还好意思哭!要不是遇到我,你被卖到哪儿去了都不知道,你还有脸哭!”
他越是这样说,叶可人就越委屈,刚开始还只是抽噎着掉泪。到了后面,直接“呜呜”的哭出声来,仿佛要将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顾向南就那么站着,看着她哭,她的脸肿得厉害,都见不到原本的肤色,更别说,他刚推门进去时,看到的那一身青紫。
心,一直就那么满满涨涨的疼着。
叶可人在医院住了两天,罗静仪一直没出现过,说不伤心是假的。经过两天的休养,叶可人的眼睛好了许多,至少她再看向顾向南那张脸时,要清晰得多。
电话响了,国产机的特点就是声音特别大,这么猛然一响,吓了叶可人一跳。她伸手摸了半天,才把手机拿过来。
是陈牧打来的。
“喂……”
“可人,你怎么样了?我在韩国,已经订了今晚的机票,你别怕,我很快就回来了……”
电话一接通,陈牧急切的声音就连续不断地传来,让叶可人都来不及说一句话。
“陈牧啊……你别担心,我挺……哎?”
叶可人刚找到一个说话的机会,一句话都还没说完,手机就被突然伸出来的手夺走了。
“顾向南,你把手机还给我!”
叶可人看到是他,气恼地说着,一边朝他伸出手。
“啪!”的一声。
顾向南打在叶可人手心上,让她飞快地缩了回去,眼眶里又泛起湿意。顾向南却丝毫没有在意,而是瞄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
“你想得美,在你康复出院之前,都不许接打电话,这是命令!”
“凭什么,那是我的电话!”
叶可人一听就急了,微微扬起头,声音不由高了几分。
“哟,你长本事了?敢跟我叫板了?欠收拾是不是?”
顾向南一边说着,一边作势就要掐她的脸,他人高手长,站在床尾一弯腰,手就到了面前,吓得叶可人连忙捂住了脸。
“那本来就是我的手机,陈牧还要给我打电话……”
“不许接!”
顾向南吼了一声,又一脚踢在椅子上,发出“嘭”的一声,吓得叶可人再也不敢说话。
叶可人白着脸,一副有气不能撒的憋气模样,让顾向南满意地扬高了唇角,黑亮的眸子生出几分张狂的得意。
心里暗暗念了一句:有小爷在的地方,还想让陈牧来献殷勤,想得美!
不知是不是顾向南的原因,反正接下来两天,陈牧都没有出现,除了顾向南,也没有人来看她,包括继续没有消息的罗静仪。
“顾向南,你让我给奶奶打个电话吧,她前段时间才刚康复出院,我不放心。”
叶可人已经坐起来了,靠在床头上,看着翘着二郎腿削苹果的顾向南,语气乖巧讨好。
顾向南那修长漂亮的手指,捏着一个被削得面目全非的苹果递给她,口气还是不佳。
“不用了,昨天奶奶打电话过来了,我替你接了,告诉她你很好,她很放心。”
叶可人看着他,心里酸涩又委屈,遇到他,她连接电话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你怎么这样!”
叶可人小小地抱怨了一声,低头咬唇,眼泪摇摇欲坠。
顾向南看着她,她脸上的伤好了许多,肿已经消了,只留下浅浅的青紫痕迹,即使这样,也掩盖不了她的美丽。
他走的时候,她才十五岁,正是豆蔻年华,那时,她就长得很好看了。他们一众小子跟在她身后,其实他知道,他们都是心甘情愿地捧着她。
那时她总是高扬着头,脸上带着甜甜的笑,他就一直在想,她怎么能那么快乐呢?所有的人都宠着她,所有人都逗她笑。
而他不一样,顾家是军人世家,养小子就像养着个敌人,棍棒鞭子招呼那是常有的事。
从小,她的眼睛就只看得到大哥,刚满十二岁,就给大哥写情书。他就一直不服气,他也想她能看着他,能像对着大哥一样笑眼弯弯。
愣头小子的想法很简单,他很想!
顾家老二,自小是个刺儿头,遇到她更是。即使他变成了“魔头”,但在她心里,他终究是不一样了。
“叶可人,你老实告诉我,你那天为什么会去那里面试?谁让你去的?”
顾向南不忍心她那样失落的垮着脸,还是用他的风格转移了话题。
叶可人长睫低垂,咬唇不说话,她不想告诉他事情的经过,他那样的性子,说不定连罗静仪也不会放过。他虽然常常欺负她,但凡事,他都会替她出头,五年前出事的时候,她曾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他还在国内应该会帮她的吧!
可惜,人生就是这样,她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等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活过来了!
“是谁带你去的?”
顾家人都是这样,紧咬着一件事,不依不饶。
叶可人轻轻摇头,低声道:“没有谁,就是偶然在街上看到的,说是薪水很高,就去试试。”
顾向南看着她,重重的冷哼了一声,“你就这出息!”
叶可人青白的指尖,比他递给她的苹果色泽更加艳丽,她没有抬头看他,而是慢慢将苹果往嘴边送。还未送到,又被顾向南猛地夺了过去,狠狠咬了一口,那感觉好似咬着深仇大恨的敌人。
又过了两天,医生来拆掉了叶可人脖子上的矫正架,她身上的伤早好了个七七八八,这一下,终于活动自由了。
中秋过后的天气,虽然暑气还带着余威,但早晚的气温已经染上了凉气。叶可人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花园里一蓬三角梅争奇斗艳,那紫红色的花朵上,似乎还挂着清晨的露水,越发的妖艳动人。
“请进。”
响了两声敲门声,叶可人以为是护士,头也不回地喊了进。
“可人……”
充满磁性的温柔男声传来,让叶可人猛然转过身来,惊喜地问道。
“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牧走到她面前,仔细打量了她一翻,才缓声说道:“给你打电话的第二天就回来了,你的电话是向南接的,他……”
说到最后,陈牧停下来,叶可人无奈一笑,“他抢走了我的手机,我没办法。但是你看,我没事的,很好!”
陈牧浅浅一笑,那笑容里尽是苦涩,又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叹了口气。
“你怎么那么傻,阿姨的要求,你要学会拒绝。”
叶可人抿嘴笑,“你知道的,她……脾气不好,有什么事,顺着她就好了,出了这种事,她心里也不好过。”
“你是说谁?”
房门“嘭”的一声被踹开,顾向南黑着脸站在门口,那怒火冲天的样子,让叶可人白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