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中,魔都外围的官道上,一人一骑的身影在余晖中拉得老长。
少年衣衫褴褛,一头乱蓬蓬的蓝发,还夹杂着几根茅草,有些病态苍白的脸颊上满是汗渍。左手牵了一匹瘦骨嶙峋的黄马,风一吹就能倒,活脱脱是个逃难的灾民。
“老黄,再坚持会儿,进了城就给你上最好的草料。要是这一次能够顺利的找到她,以后你也就不用陪我风餐露宿啦。”满脸疲惫的少年有气无力的说着,也不管身边的黄马是否能够听懂。
瞪着一双充满灵性的眸子,黄马像是听懂了少年的自言自语,突噜噜的打了个响鼻,然后颤巍巍的向前走去。少年嘴角微扬清浅一笑,愣是在满身的灰土里笑出了如沐春风的暖意。
从青原到魔都,其间隔着将近九千里的路程,如果没有老黄的陪伴,指不定半路就能枯燥寂寞死。此时少年再看向老黄的目光,更多的像是在看自己的兄弟,而不是单纯的看一匹坐骑。
尚未进城,离城门口不远的官道旁有一个挂杜康酒的摊子,三钱一碗酒,酒过三碗草料费全免。
“老黄,你有嚼头了。”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的雪白。
径直过去寻摸了张桌子,少年有气无力的抓出一把铜钱,数出九枚一股脑的塞给旁边的小二,换回了满满当当的三碗酒。
“来,老黄,喝!”
也是渴的狠了,少年在老黄马诧异的目光里咕嘟嘟的就喝尽了一碗酒。老黄马眨了眨充满灵性的眸子,又侧头看了看桌上还剩下的两碗杜康酒,有些烦躁的踢了下蹄子。
忽的,只见少年一手掐着喉咙,一手指着店小二。单薄的身子一阵阵的痉挛抽搐,嘴里嗬嗬有声,仿佛是在控诉酒里有毒,配合着那本就苍白病态的脸,一时间恍如厉鬼好不吓人。
啪的一声,一只酒碗摔碎在地,老黄马像是得了某个约定好的信号一般,唏律一声人立而起,落地时两只碗口大小的铁蹄硬生生的踏碎了一张方桌。
九千里的征程很不好走,尤其是在这乱世。自从刚出青原就被土匪洗劫一空之后,少年就不得不开始考虑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既要填饱肚子,还得没有生命危险。
于是,在苦思冥想了三天三夜,头发都抓掉了一地之后,少年想出了这招反污蔑。
酒足饭饱之后,以摔碗为号,少年假装中毒,老黄马负责跑路。在店家惶惶然、客人心慌慌的时候,逍遥远去屡试不爽。
从方桌踏碎蓬起的灰尘中,老黄马矫健的窜越而出,那灵动的闪避和如妖般舞动的四蹄,恍如千里神驹,再不复官道夕阳下一走三颤的末途老马。
“唏律律!”
宛如胜利的嘶吼,又似对主人的呼唤,老黄马顺着来时的官道,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自从手里的酒碗滑落在地,少年就渐渐的丧失了对外界的感知。他没有注意到慌乱的客人,也没有注意到一溜烟逃走的老黄。
最后印入他眼帘的,是店小二那张淡漠的脸,审视的眼,那感觉就像是在看一头牲口。
“还真是放松不得啊。”
少年心里轻声喃喃,要不是这里最接近她,他自问不会有一丁点儿的放松防备。终日打鹰,还是没能躲过被鹰啄眼的魔咒。
……
魔都,万户岛。
一群群的苦力三五成群的围在港口,等待着过往的轮船靠岸。
他们满身的汗臭,衣不蔽体,是魔都上千万人口中活在最底层的人群之一。
魔都中上好的高楼大厦不是他们的梦想,那些富饶的交易街区更是与他们无缘。他们眼中最美丽的景色就是兰江上往来的轮船,那里承载着他们的一日三餐,一家人的温饱。
“铛铛铛”
三声铜锣响过,又有新的轮船靠岸装货。
一群苦力立马围了过来,看着中间那个手拿号牌的壮硕身影眼中满是期待。
“选我”“选我”“牛哥选我”
一只只手争先恐后的伸将出来,对着中间的壮硕身影杂乱乱的舞动,仿佛那里有可以让人瞬间得道飞升的九转仙丹。
“都安静!”
阿牛瞪着铜铃似得凶眼扫视一周,口绽惊雷。
“你,你,你,还有你……”
一连选了十多个苦力发下号牌,阿牛打头带着他们直奔轮船而去。仿佛看到了一枚枚的铜板在向他们招手,这些苦力脚下生风,不过几百米的距离他们都恨不得长出翅膀飞过去。
当阿牛他们下了港口的时候,要装上轮船的麻包已经到位,堆得跟小山包似的。
阿牛一手各拎一个麻包直接并排垛在肩上,然后右脚一铲一挑,第三个麻包就飞了上去,“砰”的一声,稳稳当当的落在两个麻包之间。
其他的苦力也都各自扛了一个麻包,向着轮船奔驰而去。
这些麻包里面装的都是铁矿,五百斤打底。平常没个千八百斤力气的苦力,根本干不了这活。
至于像阿牛这样一次扛三包的直接就是变态,这也是为什么这些苦力心甘情愿的认阿牛做他们的包头。
一行人倒腾了十多趟才彻底搬完,看着满载的轮船驶出港口,这些没见过啥大世面的汉子们紧紧攥着手里的三枚铜板嘿嘿傻笑。
一天的饭钱有了着落,家里的娃子也不用担心会饿肚子。
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看着没有丝毫形象东倒西歪的苦力们,阿牛攥着手里的九枚铜板也傻笑个不停。
“阿兰,你看的那个发簪,哥哥有钱给你买下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