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噩梦来袭(下)
月亮终于躲进了乌云里，夜漆黑如墨。只有古城内的火堆可供照明。
铁蹄声，再次轰隆响起，分不清东西南北，远近左右。
黑暗中，只闻弓弦震动的声音，不绝于耳，跟着只见无数箭矢如泼而至。若非有古城墙遮挡，只怕这数拨箭雨，早就把己方射杀大半。
“操你奶奶的，他吗的，欺负我老许看不见吗?”许浑矮身躲入城墙，破口大骂。
城外漆黑，城内光亮，己方不见一物，对方却是洞若观火。光线的反差，让防护方硬吃了大亏，稍一探头，便成众矢之的。
“灭火！”
徐彦苍老稳重的声音响起。于是数堆篝火瞬间被扑灭，连最后一丝光亮也不见了。
漆黑的环境，沙盗松散冲锋阵型，让徐彦连下令射箭的兴趣都欠奉，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射击除了白白地浪费有限的箭矢之外，杀伤敌人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两百步……一百步……
蹄声渐进，高适握紧了手中狼吻，他犹豫着自己是否该动手。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脑中竟浮现出梦中的那一幕幕“剑与血”，杀人与被杀的场景——尸骨如山，血流漂杵。
“难道，剑与血，就是我今生唯一的东西吗？”
五十步……四十步……
就在这时，高适感觉到身旁的荆衣突然跃下了城墙。
一道青色的刀芒，从半空中陡然出现，横掠过四十步。荆衣出刀了。他的刀法，很简洁，却很有杀伤力。这一刀，雷声隐隐，竟把最靠近城墙的沙盗，连人带马劈出两半，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骏马的温热的血液嗤了他一身。
外表冷峻，内心随和的荆衣，这一刻突然变得如此的残暴，这让高适大跌眼镜。
“也许是因为十岁那年的记忆吧”高适心中叹了一口气。可是，战争不都是这样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纵然曾经他们毫无恩怨，素不相识。
“然而，我作为一个外来人，真的参与其中吗？”
骏马的哀鸣声音，连成了一片。
事先布好的第一重防御工事终于发挥了作用。沙盗们甫一靠近城门的三十步内，就受到了强烈的打击。他们胯下的骏马不是铁蒺藜扎破了蹄子，就是干脆整个身子陷入了沙坑，被坑里倒插的木刺刺破了身体。
骏马哀鸣着跪倒在地，沙盗们纷纷跌落马下，场面混乱不堪。
而就在这混乱不堪的局面里，荆衣单人只刀，纵横跳跃，收割着沙盗的性命，也不知道被他割下了多少人头。
漆黑之中，只闻沙盗惨叫此起彼伏。
然而，数十个沙坑和蒺藜阵，毕竟数量有限。遏制冲锋，迟缓行动固然可以，但要说湮灭沙盗的冲击，却是不能。
毕竟沙盗不是傻盗。
只闻一声突兀的凄厉号角声，突然从后方响了起来，跟着便闻沙盗咿咿呀呀乱叫起来。
谁也不知道号角的内容是什么，更不知沙盗在喊些什么，但想来应该是沙盗闷声吃了大亏，做出了新的战术反应。
果如众人所料。沙盗学乖了。他们先是放飞一匹匹骏马，直冲城墙，来破碎陷阱和蒺藜阵，然后自己执着弯刀，徒步跟了上来。
这招果然有效，数十个沙坑和蒺藜阵瞬间被乱冲的马儿，破坏殆尽。而沙盗们也迫到了城门口。
“长剑出鞘，保护城门。”徐彦怒喝道。
沙盗逼迫进城门，第一件要做的事情，自然是打开堵塞的城门，好让后续的骑兵队伍长驱直入，扫荡营地。而净土和高阳战士当然不能让他们得逞，于是激烈城门争斗站终于爆发。
如果前面沙盗冲锋是开胃小菜，那么城门的攻守战就是道真真正正的大餐了。
“杀！”
徐彦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代表着古城的攻守战争终于全面爆发了，跟在高适身后的两名战士，也甩下了他，加入了战场。
黑夜中，谁也看不清谁，只能凭感觉收割对方性命。谁惧怕了，谁手软了，谁迷茫了，谁就要丧命。
高适静静地战在城墙上，听着战场中的声音，看着他们殊死搏斗。
这就是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吗？虽然规模很小，却很血腥。浓重血腥味扑鼻而来。
只闻，“扑哧扑哧……”剑锋入肉的声音，“乒乒乓乓……”金铁相击的声音不绝于耳，与凄厉的惨叫声，嘶哑的吼叫声，交织出了一曲悲壮的哀歌。
只见，血花陡然绽放，刀芒剑光此起彼伏，共同在黑暗处画出一副绚烂的图画。
“顶住！全他吗的给我顶住！”元结的声音从南面城门响起。
货箱的硬度比不了石头或者厚木，沙盗虽然不能搬开它们，但是他们在堵在门口的货箱上一阵乱砍，却也轻而易举破坏了这一重的防御工事。
从高阳帝国采购而来的山货，散罗一地。沙盗们踩在山货从城门外不停往里冲击。虽然的联军们都是以一当十的生猛战士，却也抵不过数不尽沙盗的轮番冲杀。
二十分钟，只用了二十分钟，沙盗被攻破了联军城门布下的第二道防线。
古怪而凄厉的号角声又响起了，虽然依旧听不懂，可高适却也猜到他们的意思。
“他们要总攻了。”他站在城头喃喃说了句。
万千轰鸣的蹄声由远而近，渐渐迫到城墙下。可联军还忘情地城门口厮杀着，也许他们都已经杀红眼，全然忘记了第三道防线的存在。
二十步……十步……，高适清晰感觉到了沙盗座下战马喷出的热气。
他心中一凛，如果联军还不退入城中，拉起马索，那么逼迫上来骑手们，将毫无疑问地从城门一路收割着进入城内，然后开展一场收割战。
“放弃第二道防线，退入城中！快！快！”
来不及细想，高适高声呼喝了起来。声音不大，却分毫不差地传入净土和高阳的每个战士耳朵。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士，声音刚一入耳，就猛然醒悟过来，于是忙不跌了退了进去。
联军的突然撤退，让沙盗顿时摸不着头脑，一时间却也不明白对方意图。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下也不去想那么多，跟着依然冲锋上来的骑手们，簇拥着冲进了城内。
“拉索！”徐彦喝声突起。
沙盗们顺利冲入古城中，但是等待他们的是净土和高阳帝国的联军们用粗绳布下简陋的拦马索。
所以沙盗们甫一冲入城内，便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前番弃马抢占城门的沙盗倒也罢了，后面骑马的沙盗却倒了大霉。骏马哀鸣着跪倒在地，他们纷纷跌落马下，成了滚地葫芦。
这一番混乱，不消联军砍杀，他们自我践踏之下，倒也死伤了不少了。
“杀他奶奶的！”
黑暗里，只听许浑大喝一声后，两百个勇士，扔了手中绳索，顿时从墙角跳了出来，挥着长剑向中央杀去。
十数把长剑，同时插入了一名还在地方翻滚的沙盗的胸口，沙盗发出尖锐的恐怖叫声，便没有了性命。
可是惨叫声，还在继续。有沙盗的，也有联军的。
因为，纵然是百战强兵，也是忍受不住肢体和身体分离的巨大疼痛。
虽然沙盗人数占优，且悍不畏死。但是他们的战法凌乱无章，且中了埋伏，所以也只能堪堪与训练有素，且精通配合的联军战成平手。
黑暗中，元结惨叫声突然响起，却是被一名沙盗劈中他的胸膛。许浑闻声，顿时紧张起来。他一边劈杀着沿路沙盗，一边向声音的方向摸去，“元猴子，元猴子，你没事吧？”
“没事！”元结强忍疼痛，吼道：“操你奶奶的，给我闭嘴。你个狗日的，都没有倒下，你元大爷怎么可能会有事？”因为他知道，决不能再让许浑出声，或者过来，出声就意味着暴露位置，那样就有数十把武器同样收来，而过来就意味着徐彦事先布下绞杀阵型，将出现散乱。
果不其然，片刻元结便听到许浑的惨叫声。他心中一慌，想要开口询问，却见刀气逼人，原来数名沙盗遁声杀了过来。元结只得生生地把话吞入腹中，运剑挑开沙盗的弯刀。刚挑开弯刀，又听许浑骂道：“你大爷的，居然招呼爷爷的屁股。”乃知对方无事，方才定下心来，专心杀敌。
天昏地暗间，也不知道厮杀了多久。高适立在风中，虽然没有参与大战，但是听着厮杀声音，竟也出了一身的大汗。这样战斗，与热武器时代，动辄整座城市灰飞湮灭的残酷，固然不能相提并论，但是刀刀见血，自有一番渗人的血腥。
“啊……”
这时，忽有一声极其尖锐的女子叫声传来，跟着便见古城中央的驼群、马群大乱了起来。原来，乱战之中，一队沙盗摸到了蒙面女子周边。
高适心中一惊，转头望去，只见叫声传来处，人影绰绰，刃光森森。刃起刃落间，总有鲜艳的血花在黑夜中，绽放出来，但是却瞧不出是谁的鲜血。
蒙面女子尖叫一声，便没有了声音，高适心中一紧，忙瞪大眼睛，四下搜索，可是漆黑之中哪里寻得她的踪迹。
“保护公主！”黑暗之中，不知是谁喊了出来。
“公主？”高适怔了一下，喃喃道：“原来，她是公主，怪不得顾盼自有一股雍容气度。”
胡思乱想间，只见人影晃动，高阳和净土的联军纷纷往古城的中央涌去，可是黑暗中委实不能辨清方向，这一番乱跑，让战场中局面更加混乱，而始终保持完整的绞杀阵型，也瞬间被瓦解掉了。
于是，本来势钧力敌的局面，顿时向人数占优的沙盗一方倾倒了。
唇亡齿寒，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高适知道自己必须要出手了。
他估算一下自己与蒙面女子的距离，一跃下了城墙，狂奔出去，断然挥出的“狼吻”。
“苍狼决”催动下“狼吻”，在黑夜里真的变成一只咆哮的苍狼。“呜呜……”的狼叫声，竟连铁蹄的轰鸣声都不能把它掩盖住。
众人闻声吓了一跳，但真以为有恶狼闯了进来。回头一看，却见硕大的银鬃苍狼，在沙地上咆哮而来，凶态毕露，一副吞噬天地的模样。
他们心中一惊，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然而就在这刹那之间，银鬃苍狼突地一跃而起。
